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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話、

  昔年,莫約是德川時代。
  在江戶一隅,有名身穿西洋軍服、不苟言笑的武士。
  其名為萬嘉漆龜,為高家之子、旗本之後。
  而今日,講述的便是發生在萬嘉與其勁敵──大名千渡家獨子.胡鶴──之間的故事。
  
  旭日東升,和風掠過佇立在橋上的兩人。緞質長擺與銀紋黑領搖曳,飄揚的火紅與燦金在霞暉的照耀下竟奇異地呈現一片相似的橘紅。背對著朝陽的漆龜側頭看向身旁的胡鶴,不期然地一瞬恍了神──那仍帶著稚氣的眉眼彎彎,勾起的嘴角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少年的愉悅。
  這傢伙總是這樣。漆龜想。從不遮掩,直截了當而毫無保留的明確表達自己的心情。開心也好、難過也是、憤怒也罷,任何人都可以輕易從那張臉上讀出一切。
  或許是感覺到了視線,胡鶴偏頭,失去晨曦照耀而顯得有些蒼白的櫻粉色唇瓣掀動卻沒有發出聲音。怎麼了嗎?些微蹙起的眉頭像是在這麼問。
  凝視那雙比初陽更加殷紅明亮的眼,數秒後漆龜失去興趣般撇開頭,對他顯而易見的疑惑視而不見。撇撇嘴,生性豁達的少年倒也不是太在意,只是繼續望著水裡水外閃動的曙光。
  「這件事總算告一個段落了。」風止的時候,胡鶴感嘆。
  「你啊……」
  那是他第一次對人說出深埋在心底許久的想法。那些堅持、那些妥協、那些矛盾,連理應最親密的手足、父親、下屬都未曾知曉的一面──困惑而搖擺不定的萬嘉漆龜──就這麼毫無保留的展現在認識不過一年的少年面前。
  而胡鶴全神陷入思考時的側臉、迷惘但堅定的話語、認真傾聽而不自覺微揚唇角的笑顏,同樣是初次展現在漆龜面前。令人意外但不至驚訝的,此時的胡鶴看來真有幾分少主應有的氣勢。
  於是在經歷了長久的逃避與紛爭後,兩人對立但殊途同歸的理念終於得到了平衡。
  「……胡鶴。」
  「嗯?」
  感到幾乎被落入其中的日光灼傷而難以直視焰色雙瞳,他轉身,迴避對方的目光。
  「謝謝你了……」
  是在陽光下曝曬過久的原故嗎?漆龜感覺到臉頰與雙耳處的體溫不受控制的高了起來。
  「嗚哇──」胡鶴驚嘆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好噁心───!」
  漆龜本想反駁的。但當他回頭看到作出誇張表情的胡鶴眼底透出的笑意,就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良久,只能惱怒的低聲咒罵一句。
  「可惡!」
  也不知道說的是惡趣味的胡鶴,還是拿對方沒辦法的自己。
  
  再睜眼時,已不見那片美麗的豔紅色風景。
  「夢嗎……」,萬嘉漆龜單手撫額,輕語。
  再無他人的房內猶殘冬末似的清冷。睡前點燃的薰香已然熄滅,獨留爐內一抹灰燼與若有似無的氣味在屋裡飄盪。理應使人緊繃的神經得到和緩的香氣此時聞來是如此地令人心生厭煩,漆龜默然地望著那把餘灰,右手掌下撫著的額角再次抽痛起來。
  終於他放下手,輕輕拾起蓋子將香爐闔上,這才再次睡下。
  
  然而,直至天明,仍是輾轉反側、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