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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


  隨手抓起怪在椅背上的外袍、靜靜步到落地窗前,他輕輕推開拉門。
  秋夜中微涼的夜風陣陣吹來、掃過未完全擦乾的頭髮帶來一股從頭頂灌澆到腳底的寒意,因此而讓昏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不少。

  「不擦乾頭髮就吹風易造成偏頭痛。」

  他不禁在這種適合傷春悲秋的時刻不合時宜地想起某個醫學報告的研究結果,又好像是很久以前他曾經跟某個人講過的話。
  從前他可能會頗在意這件事情吧──辦事必須清明且有條有理,想要辦好事必然需要一顆無比清晰的腦袋,因此在平時的小細節上便必須要格外注意,包含維持身體的健康、靈巧度還有持續不斷的自我訓練,每個環節都不可或缺。
  所有的事情都環環相扣、有因便有果,想要導正結果便必須要從根本的小事修改而起,這是他做人的原則之一。
  但是他這次卻選擇性的忽視了這條原則,只因為偏頭痛早已成為他近一年來的好伴侶。
  打從一年前的冬天他就再也擺脫不了這如影隨形般的夢靨,只要他放鬆自己的警戒、稍微洩露一點情緒,那一下下像是有人在側擊著腦袋的疼痛就會趁機而入、伴隨著一聲低沉的「宗像」如同貼在耳旁的清晰。
  ──那麼區區吹點晚風會引起的難受,又哪裡比的上這詛咒般的痛苦。

  赤腳踏上外頭的門廊,縱然被他的屬下私底下形容成「就算世界末日大概也不動於衷」但他還是下意識的縮了縮腳、往後退了一步,不過旋即又再度踏上那木板,這次當然不會再有任何畏縮動作。
  外頭的天很黑、半點星光也沒有,整個天空像給灑了一桶墨藍色的油漆再染上一點灰、陰沉沉的罩在他頭頂上,連帶著周圍的景象也都成了深青色。
  細細聽著寒風刮過枝頭引起樹葉呢喃般的摩娑聲,凌晨兩點的夜晚除了這聲音之外可說一遍死寂。
  從前這時候他應該是已經躺在床上就寢,而不是像現在一樣站在外頭連頭髮都沒擦乾就在吹冷風──但從以前到現在什麼都已經變的不一樣。
  頭又開始痛了起來。
  從身上摸出一包香菸,他卻意外發現裡面的菸不知何時只剩下一支,明明他記得不久前他才買了新的一包,菸消耗的速度是如此快。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在頭疼時就抽上一根菸,他已經記不得了。
  他掏出打火機。
  嗖。
  赤色的火焰在深青色的背景中亮起、格外晃眼。
  用手護著那微弱的火光不被寒風所吹滅,煙味漸漸地在空氣中散開。
  從什麼時候這味道早就已經種植在他心底像是個毒瘤般拔之不去,從什麼時候煙癮越來越大、煙越抽越濃,從什麼時候身上總是會帶有兩三包菸,這些在他的記憶中都已模糊不清。
  是否人老了記憶力也會隨之退化呢?
  帶點自嘲意味的勾起嘴角,他緩緩吐出一口菸,看著白色的煙霧不久後就逸散開來、消失在空氣中,意外的感到有些疲憊。
  「疲憊」,對從前的他而言是何等遙遠的名詞。
  但是現在他卻主動的說出這個詞語。
  拉過尚未收起的涼席隨意坐下,他望著夾在食指與中指間的菸蒂有些出神。

  紅色微弱的光點在黑暗中時亮時暗,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熄滅、卻又持續不停的燃燒,頑強而固執的生存著、發熱著,證實自己的存在。
  突然在他面前的地板上出現一個不明顯的圓形暗痕,細碎的聲音開始傳入他耳裡。
  雨一滴一滴落了下來。
  映著從他身後室內傳出來的微弱光線好像閃著青色的光芒、最後墜落於地板上成為一個又一個的深色痕跡,像是多年前迦具都事件在衛星影像中所造成那深色、巨大的坑洞。


  雨倒是比菸還早一步死去啊。


  他不自覺哼笑一聲,然後又呼出了一口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