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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節錄

 燈罩裡的火焰發出「啵」的一聲。
 寒風從牆壁縫口透進來,被擱在床上的書隨風翻了幾頁。
 黑夜與寂靜悄悄蹲在昏黃光線不能照到的角落,凝視著處在光明中心的少年,似畏懼又伺機而動的猛獸。
 白色的頭髮在光線反射下帶點淡淡的鵝黃色,從寬鬆的圍巾中隱約可以看到一條紅色疤痕宛如掙擰的紅蛇,從脖子緊緊的纂住少年、攀爬到白晰的左臉。
 「……若竟哀悼已成過去的傷痛, 便是招引新的傷痛的捷徑。」
 紅黑色的眼眸專注的看著手裡的書,好似感受不到寒冷和黑夜的包圍,聲線略高而帶點磁性的嗓音隨著句子的結束消失在空氣中。
 幾隻小老鼠蹲在少年的肩膀上,葡萄色的眼褚在昏暗中顯得特別明顯。
 吱。
 純黑的小老鼠叫了一聲,打斷了少年的故事。
 「嗯?怎麼了,月夜?你不是很喜歡聽《奧塞羅》嗎?」
 白髮少年──紫苑,眨了眨紅色的眼,好似一點也不覺得「和動物溝通」這件事有什麼好奇怪,直接開口問起那隻名為月夜的小老鼠。
 吱。
 月夜搖了搖頭、長長的鬍鬚跟著晃了兩下,然後跳下紫苑的肩膀,在他腳邊跑了兩圈後,跑向門口,改成沿著門口打轉,不時轉頭用牠那雙眼睛看著紫苑,像是想要表達什麼。
 「怎麼了嗎……?」紫苑走到門邊、打開了木門,一下子冷冽的夜風灌了進來,讓白髮少年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外邊黑漆漆一片,除了一下冷風外什麼都沒有,「沒有人啊?月夜你要說什麼……」
 說到一半的話,突然停了下來。
 黑漆漆一片……?
 紫苑腦中閃過一個人影,灰色的眼眸、半長的深色長髮和總是不離身的超纖維布。
 啊啊、是老鼠還沒有回家啊!
 紫苑一下子明白過來小老鼠想要表達什麼。
 照理來說,已經到了這種時間,他的同居人──同時也為這些小老鼠的主人──老鼠,都應該要回家了才是,今天卻遲遲沒有歸來,所以才引起月夜這樣騷動。
 自己竟然沒有發現老鼠晚歸,也太粗心大意了。
 白髮少年垂下眼眸,伸手拍了拍自己臉頰。
 紫苑低下身、將手放在月夜面前,好讓牠順著自己的手臂爬回肩膀上。
 月夜用頭拱了拱紫苑的臉頰,像是在尋求安慰。
 「你是在擔心老鼠對不對?」紫苑笑了笑,用指尖摸了摸黑色小老鼠的頭頂,月夜舒服的瞇起眼睛,「老鼠不會怎麼樣的啦!他可是很強悍的呢。」
 但連紫苑自己也不知道是說給月夜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力河大叔在之前有說過今天是老鼠在劇院公演的日子,但是也不至於會唱到這麼晚吧?該不會又昏倒了?
 少年很難得的緊簇雙眉。
 早知道先前就不要跟老鼠說自己要去看、偷偷跟去就好,不然哪會像現在這樣像是被禁足般的關在這裡?跟他說自己要去看他表演,老鼠死都不肯答應,態度堅決的像是他要去打架而不是去唱歌。
 紫苑不禁半抱怨的想著。
 叩、叩。敲門聲突然響起。
 紅色的眼眸一亮。
 該不會是老鼠吧?還是說昏倒的老鼠有人送回來了?
 「誰……」
 「半夜突擊!」
 門才被拉開一條縫,還未說完的話就被打斷了,只見在門外站著一高一矮的人,矮小的那人頂著一頭雜亂的黑長髮,黑色的眼睛宛如狗兒般圓圓亮亮的,皮膚黝黑,因為笑而露出來的一口白牙被這一襯反而特別明顯。
 「……借狗人?」紫苑愣了一下。
 誰知道對方竟然理都沒理他,直接撞開他、往屋子裡衝去。
 「哈!我就知道趁那隻臭老鼠不在的時候來襲擊一定會成功,誰叫他只留你這個天然呆在這邊,反而他自己跑去唱什麼歌,」一下子撲到沙發上的某人轉過來看著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少年,露出紫苑很熟悉的頑皮微笑,「竟然只因為兩聲敲門就輕易的把門打開,紫苑,你還真是笨啊!在這裡,你誰都不可以相信的。」
 
 「誰都不可以信任。」
 
 老鼠的話突然閃過紫苑腦海裡。
 但是,如果他沒有開門,那力河大叔和借狗人不就要這樣子被關在門外了嗎?
 「不好意思啊、紫苑,這麼晚還來打擾你、嗝。」
 這時一直被晾在旁邊的人開口了,稜角明顯的臉孔、微凸的小腹,下巴還帶著雜亂的鬍子,嗜酒成痴的力河笑了笑、打了一個酒嗝。
 「是不會啦,不過老鼠應該等一下就會回來了,」紫苑偏頭看著突如其來的兩位訪客,順手關上了門,「你們這樣沒關係嗎?」
 「才不會呢,伊夫現在可是被他的那群歌迷給纏的死死的,要脫身恐怕也要很久以後囉!」借狗人涼涼的說道,慢慢走到塞滿了書的書櫃前細細審視著,接著發出讚嘆:「欸──你和老鼠家還挺豪華的嘛,竟然有這麼多書。」
 不過看似讚美的句子也不錯才兩句又變成了諷刺,「也不曉得那傢伙留著這些幹麻,又不能拿來換錢,也不能當作食物,將像他的歌聲一樣華而不實。」
 「我呢,就是剛從歌劇院附近過來的,」喝的醉醺醺、不過勉強還算神智清醒的力河慢半拍的回答,拍了拍紫苑的腦袋,「那附近人可多著呢。」
 難怪老鼠那麼晚都還沒回家。
 紫苑默默的想著,有些氣餒自己竟然沒有辦法去看老鼠今天的表演。
 腦裡浮現第一次聽到老鼠在舞台上表演的樣子,即使穿著女裝、站在簡陋的舞台上,他卻依然如此耀眼,他的一舉一動如此優雅,搭配上高低起伏、婉轉的歌聲,宛如能勾走人心,像是書中的吹笛人,吹奏起笛子,就可以帶走一大群孩子。
 「對了、對了,我剛拿到了不錯的酒,就是想要拿來分你喝,所以才過來的,」力河舉起手上被裝的滿滿的白布袋,在舉起來的同時裡頭傳來了玻璃互相撞擊的聲音,「誰知道那狗小子鼻子這麼靈,竟然在半路上偷偷摸摸跟著我來,果然是和那群死狗同流合污的人。」
 力河說到這裡皺緊了眉頭、狠狠的瞪了在一旁的借狗人一眼。
 借狗人不屑的哼了口氣。
 「咦、酒嗎?」從思緒中回神,紫苑為剛才自己的想法感到微微慚愧,竟然想要用這種三流的譬喻去比喻老鼠的聲音,趕快把注意力轉移到被改放到桌上的一大袋酒,「以前我從來沒喝過酒呢。」
 「咦!」「唔啊?」
 這次吃驚的換成了力河和站在一旁的借狗人,兩個人都一同睜大的眼睛看著語出驚人的少年,像是感到不可思議的發出驚呼。
 「從來都沒有喝過?」借狗人馬上好奇的湊了過來,「沒有人慫恿你喝過嗎?連一滴都沒有?」
 「嗯。」
 紫苑點點頭,白色的髮絲隨著他的晃動而搖擺。
 不曉得酒是怎麼樣的味道呢?以前還在No.6裡的時候,酒可是被市政府嚴格控管的東西,所有的買賣交易都要經過是政府的同意或處理才可以進行,平常是根本接觸不到酒的。
 「好!那廢話不多說,好酒放久也就難喝了。」力河用力拍了拍手,讓其他二人將注意力轉他身上,「那就準備準備吧!」
 桌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放滿了酒瓶,和三個裝了酒的玻璃杯。
 
 啊啊、感覺上看這個天然呆的少爺喝醉,會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呢?
 借狗人邊想邊拿起了酒杯,黑圓的眼睛閃動著不懷好意。
 
 不曉得,紫苑喝醉的樣子會不會像火藍一樣呢?
 已經微醺的力河拿著玻璃杯左右搖晃,看著裡頭的液體跟著晃動,腦裡浮現從前喜歡的人的神情。
 
 第一次喝酒,好興奮呢!只可惜,老鼠不在。
 紫苑露出笑容、捧著酒杯。
 
 「乾杯!」
 三個心思各異的人,飲下了杯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