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01

　　黃瀨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旁，他穿著素色的黑色T恤，外頭是一件以毛線打成的藍色外套，褲子有些鬆垮卻不讓人覺得俗氣。為了配合季節，脖子上還圍了條與外套同色系的淺藍色圍巾，並戴上新買的項鍊，看似簡單的衣飾組合不失品味。

　　今天是特別的日子。

　　「小黑子好慢哦……」頻頻看著不遠處圓形廣場的大鐘，他小聲抱怨著，自鼻尖呼出的氣息被冷空氣凝結成白色的煙霧。

　　雖然黃瀨確實提早到，但現在距離約定時間已經過了半小時之久，這種狀況並不尋常。黑子是個十分守規矩的人，在各方面都是，因此遲到這個字眼要用在他身上，幾乎是不可能的。

　　也許只是挑衣服或是打理儀容拖延了時間。抱持樂觀的態度，黃瀨自我安慰著，隨即又想到那種事還比較像他自己會做的事，如果是黑子，肯定會提早準備吧。

　　不想還好，想了反而變得消極起來，不安一點一點湧上心頭。

　　強迫自己多等了五分鐘，仍然沒看見那個瘦小的身影。黃瀨自口袋中翻出手機，手指快速輸入早已牢記腦海的號碼，正準備按下撥出鍵時，螢幕開始閃動。

　　畫面轉換成有人來電的模式，被設定成鈴聲的悠揚音樂從小小的喇叭孔鑽出，那是黑子替他弄的。沒有心思再去回想那些，黃瀨看著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愣了一下，並不是他預想中的『小黑子』，而是不應這時候出現的『小桃井』。

　　甫才按下接聽鍵，還來不及開口，電話的另一頭便傳來焦急的女聲。「小黃，你現在馬上來醫院，快點。」桃井五月的呼吸很急促，聽起來才剛經歷過激烈活動。

　　「哲君他……他出車禍了！」

　　女孩的下一句話在他心中投下一枚炸彈，黃瀨整個人僵住，不可置信自己究竟聽見了什麼。桃井連續喊了他不下十次，他才勉強回過神支支吾吾問了黑子所在的醫院。

　　掛斷電話後，黃瀨招了台計程車，要司機以最快的速度開到醫院。他雙手交握摩擦著，車內明明開著暖氣，手上也戴著手套，手掌卻感覺愈發冰冷。

　　內心的躁動簡直快使他發瘋，但除了耐心等待司機彎過無數個路口到達指定地點外，他又能如何？

　　他只能暗自祈禱，祈禱最重要的人平安無事。

＊

　　「小黃！這裡這裡。」踏出車外，遠遠便看見桃井五月站在門口朝他揮手。十五分鐘的車程縮短成五分鐘，司機相當的盡責，黃瀨拿出皮包付了錢，並不忘向司機道謝。

　　「小黑子怎麼樣了？」跑向桃井，黃瀨劈頭就問。

　　少女欲言又止，從她的表情看來應該有什麼突發狀況，不過唯一能確定的是，絕不會是有生命危險那類的問題。如果是，眼前的人不會是這般反應。黃瀨鬆了口氣，同時也有些擔憂，畢竟不是全然樂觀。

　　「哲君醒了，可是……」像是下定決心般，桃井握緊拳頭輕輕開口，音量很小，卻足以讓彼此都聽見。「他好像因為頭部受到撞擊失憶了，他還記得大家，但他忘記你們在交往的事。」

　　看著黃瀨過度震驚而木然的臉，她心一橫繼續說下去：「我問過一些細節，他只對帝光時期的事有印象，那之後就全部不行了。」

　　「是嗎。」黃瀨的回應相當平淡，短短半小時內一連串的震撼使他感到疲累，如果每個人的壽命都是固定的，他覺得自己大概短命了五年不只。

　　「那個、小黃……我們去聽醫生怎麼說吧？」看著相識多年的好友，桃井有些不知所措，若黃瀨很乾脆地像平常那樣大哭，她反而比較安心。這樣反常的態度，使人愈發擔憂。「診察應該結束了，我想一定有辦法讓哲君恢復記憶的。」

　　然而，再怎麼擔心，她能做的也只有這樣，心情如何調適別人終究是幫不了的。

　　黃瀨應了聲，跟在桃井身後走進醫院，消毒水刺鼻的氣味鑽入鼻腔刺激著神經，亂哄哄的腦袋總算清醒了些。

　　黑子的病房並不遠，只爬了兩層樓梯就到了，雖然距離樓梯最遠，採光卻是最好的。他張望著四周，環境打掃得相當不錯、也很安靜，走廊的盡頭有一扇窗，不時有清涼的微風吹來，外頭則是一片小樹林。

　　他忍俊不住微笑，這樣清幽的環境很適合靜養，喜歡安靜的黑子肯定很中意吧。

　　時間算得非常準確，他們停在病房外時，負責診察的醫師正好領著護士走出，看見兩人並未露出吃驚的神情，僅僅點了點頭打招呼。「兩位是黑子哲也先生的朋友吧？」聽起來是問句，語氣卻沒有任何疑惑。他笑得十分溫和，感覺是個年輕有為的醫生。

　　「大致上沒有什麼外傷，不過頭部受到比較嚴重的撞擊，會產生暫時性的失憶。」看著手中的病歷表，年輕醫師的態度立刻轉變，謹慎且嚴肅。「他可以正常說話，思維也不受影響，可是會忘記部分受傷前發生的事。」

　　「在醫學上，稱之為舊事失憶症。」

　　空氣有那麼一瞬間凝滯了。沉默了幾秒，桃井正打算發問之際，她身旁的黃瀨搶先開了口。「請問該怎麼做才能讓他恢復記憶？不管要做什麼都無所謂，請全部告訴我。」一反方才的消沉，現在的他顯得激動又認真。

　　桃井愣了下，望著那張認真的臉，實在難以與那個總是被欺負、淚腺發達的人連結在一起，青年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堅強。

　　－－真不愧是哲君喜歡的人啊。

　　「那其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困難，但有幾點請你們務必要遵守。」似乎也被黃瀨的堅決嚇到，在護士小聲的提醒下，年輕醫師才回過神。「恢復記憶最忌諱的就是急躁，所以絕不能試圖用過度刺激的方式，讓患者產生壓力，否則只會造成反效果。」

　　「再來，判斷患者中斷的記憶在哪，從最簡單的地方著手，循序漸進地引導。」勾起嘴角，他語重心長地道：「你們的感情很好，一定能成功的。」

　　「謝謝您。」深深一鞠躬，黃瀨淺淺一笑。「能再問個問題嗎？所謂的暫時性……到底是多久？」

　　「一般來說短則一年，長則要好幾年，總之盡力而為才是最重要的。」留下這麼一句話，他說還有病患要診察，便偕同護士離去。

　　「一年啊……」

　　「是哲君的話也許幾個月就能恢復了，別擔心那麼多啦，我們快進去吧！」深怕黃瀨再度消沉，桃井直接拉開門將他推入，不給人絲毫思考的空間。

　　來不及多說什麼，被推進病房的黃瀨首當其衝地接收到黑子的視線，他明確感受到對方真的失去記憶了。那雙沉靜的藍色雙眸看著他，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在旁人眼中看來是這樣。

　　然而，他卻看得出此時的黑子有些疑惑，還帶著點少見的慌張。黑子的任何情緒變化，他都能輕易辨認，能做到這點的只有他，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日安，黃瀨君。」

　　黑子哲也揚起淡淡的微笑，就像他們最初相識時一樣。

ＴＢ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