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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那是道難以捉摸的笑容，方才的疑惑和慌張彷彿錯覺般很快被掩蓋住。黑子很少笑，只有在心情極好時才可能發生，即使是身為戀人的黃瀨在過去幾年來也僅僅看過幾次而已。

　　笑著的黑子有種恬靜的氣質，與平日的淡漠截然不同，多了一分親切感。不得不承認，那樣的他散發出一股奪目卻不刺眼的光芒，極具吸引力。雖然本人毫無自覺，但確實是可媲美其他奇蹟世代們，獨特的鋒芒。

　　「小黃、小黃！」桃井低聲呼喊，伸手想扯呆愣住的黃瀨的衣角。出乎她的意料，手指即將碰觸到布料前，黃瀨率先回過神有了動作。

　　「小黑子－－還好你沒事，接到小桃井的電話我都快嚇死了。」撲向坐靠在枕頭上的黑子，黃瀨來回磨蹭著藍髮青年的臉頰，活像隻討好主人的大狗。

　　桃井五月完全愣住，各式各樣的人她都見過，就是沒遇過表情變化如此快速的人。

　　「黃瀨君，請不要這樣，我很難呼吸。」笑容瞬間被蹭得黯淡下來，黑子一巴掌推開那顆髮色燦爛的腦袋。現在兩人的互動看起來與過去無異，感覺不出在那之間存在著被迫截斷的情感，並且在未來不知多少的日子將面臨無數挑戰。

　　「嗚……小黑子好無情，我是真的很擔心哦。」嘴上哀怨地唸著，黃瀨還是鬆開了擁抱住對方的手，轉而看向纏在黑子額際刺眼的潔白繃帶。「頭還會痛嗎？會不會覺得不舒服？」

　　「醫生說只是擦傷，過幾天就會好了。」搖了搖頭，他輕描淡寫地答道，彷彿是在描述他人的事一般。

　　「是嗎，太好了。」

　　短暫的談話使得好不容易放鬆的氣氛又逐發凝重，不過仍比一開始那種令人無措的氛圍好得多。桃井站在病房角落靜靜待著，從黑子眼神的轉變，她了解黃瀨那突兀舉動的目的－－緩和彼此的情緒。

　　「那個……桃井，能請妳出去一下嗎？我有話想跟黃瀨君說。」無形中受牽引，黑子沒有任何特別反應，但聽語氣便知道他也明白黃瀨看似無心的用意。

　　「嗯，你們慢慢聊吧。」桃井走出病房關上門，刻意留了不會被注意到的小小縫隙，然後輕輕靠在門上。

　　這麼做有些失禮，可是她想藉此機會確認一些事。

＊

　　「所以，小黑子想跟我說什麼呢？」支著下顎，黃瀨微笑看著面前欲言又止的青年。如同對方知道他的心思，他同樣知道對方在猶豫什麼。

　　「……桃井說我們在交往，這是真的嗎？」黑子握了握拳頭，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他抬頭與黃瀨對望。自清醒以後，聽到的許多事都讓他覺得震撼且慌亂，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忘記多少，又記得多少。

　　「是啊，我們在國三就開始交往了。」黃瀨望向窗外，神情煞是懷念。外頭的天氣變得晴朗，寒冷的風轉為徐徐微風，陽光穿過雲層照射下來，他推開窗戶使房間通風。

　　「小黑子想聽嗎？這些年來我們之間發生的事。」金色的光線灑入室內，原本採光就好的病房更加明亮，黃瀨心情很好地再度揚起一抹笑。

　　「嗯，黃瀨君請繼續吧，我想知道。」

　　考慮到黑子清醒不久，傷也尚未痊癒，黃瀨僅大略描述始末。他很想把內心豐沛的情感全數告訴眼前的人，卻莫名感到不安。暗自嘆了口氣，他逼迫自己振作起來。

　　「大概就這樣吧，小黑子有想起什麼嗎？」抱著點不太可能實現的希望，他忍不住問了句。

　　黑子蹙起眉，低頭沉思了半晌，緩緩搖頭。「抱歉，黃瀨君，我想不起來。」不管怎麼努力回想，斷續、空白了的記憶仍然一片空白。一起打球與聊天的過往歷歷在目，唯獨失落了好幾個相同的區塊，每每感覺快想起時，又再次被截斷，令他萬分懊惱。

　　「果然沒這麼快呢。」黃瀨不禁苦笑，雖然只是問問罷了，但還是覺得失望。然而，他不會就此放棄，在那段戀情開始的當下，就做好了覺悟。

　　「吶、小黑子……」

　　「黃瀨君，在恢復記憶前，我可以試著跟你重新交往，如果你希望的話。」未出口的話語被打斷，善於觀察的黑子完全明白他想說什麼。即使失了記憶，對於黃瀨細微的特別情愫，他還是知道的。

　　呆呆看著黑子好一會兒，黃瀨的思緒才緩速運轉，這簡直像在作夢一樣，他顫顫地開口：「小、小黑子，你是認真的嗎？」

　　「嗯，黃瀨君覺得我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嗎？」

　　「……不會。」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黑子哲也這個人了。只是渴望過於簡單就被允諾，反而令他有種空虛感。「小黑子，能容許我再有個任性要求嗎？我想聽聽小黑子對我的感覺，就算沒有恢復記憶也沒關係。」

　　在交往的這幾年當中，黑子不曾表示過什麼，縱使偶爾會有撒嬌的舉動，不安的產生仍無可避免。為了不讓敏感的戀人察覺，黃瀨始終選擇用笑臉面對他。藉由這次形同重新開始的機會，他想要彼此都能坦誠相對，而不再是一個人單方面承受，抑或各懷心事。

　　「我知道了。」黑子側頭思考了幾秒頷首，不知道在盤算著什麼。「抱歉，給黃瀨君添麻煩了。」

　　「這又不是小黑子的錯，而且……」黃瀨輕笑，因為背著光的關係，頭髮被陽光染成金黃色，細柔的髮絲隨風飄揚，既耀眼又豁然。黑子看呆了，他曾經在火神大我和青峰大輝身上看過類似的笑容，所以以前才依附於那兩個人的光芒下。

　　可是，這樣的笑容出現在黃瀨身上，不只是耀眼，更多是讓人想伸手緊抓不放。那雙眼眸中閃著柔和的流光，看著竟覺得全世界都藏在裡頭，沒什麼好怕的。

　　「－－無論如何，我都會讓小黑子再次愛上我。」似乎非常滿意黑子的反應，黃瀨的笑意加深。他單膝跪下，執起黑子並未施打點滴的右手，在手背烙下輕吻。宛如膜拜般，極為慎重且小心翼翼。

　　黑子怔怔看著他，說不出話。一瞬間他真的有那句話實現了的錯覺，閃過心頭的悸動短卻清晰，喜歡過黃瀨這件事，看來絕非虛假。

　　又寒暄了幾句，黃瀨晚上有模特的工作，便提早離開。「那我先走囉，小黑子記得好好休養，你家人很快就來了。」依依不捨地關上門，他險些撞上就站在旁邊的桃井。

　　「這樣好嗎？今天是你跟哲君的交往紀念日吧？」不理會金髮青年見鬼般的表情，桃井深深看了他一眼，直截了當地問。她不懂為什麼黃瀨要對黑子隱瞞，那明明是說了也無妨的事。

　　「嗯，我已經決定跟著小黑子一起重新來過。」黃瀨望著醫院內來來往往的人們，揚起了嘴角。「其實我很懷念以前，可是換個方向想，也許這是讓我們更了解彼此、更好的安排。」

　　「我會讓小黑子再次愛上我，而我也會讓自己再次愛上小黑子，陪著情人同甘共苦，才是稱職的男朋友不是嗎。」留下這麼一句話，黃瀨露齒一笑，朝她揮了揮手後坐上計程車趕往工作地點。

　　目送著青年離開，桃井忍不住感嘆：「真好啊……」是誰說愛情是盲目的呢？戀愛能使人成熟，不是騙人的啊。
　　
　　要是青峰也能多向黃瀨學習就好了。

ＴＢ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