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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黃瀨君，你這樣太重了，衣服還是我自己拿吧。」身上背著輕便的側背包，黑子轉頭看向走在身旁、手上提了大大小小好幾袋行李的黃瀨。雖然黃瀨不斷強調負荷並不重，但一大早陪他回宿舍整理雜物，又一手包攬搬運所有東西的任務，早已顯露出疲態。

　　車禍時額頭上與地面擦撞出的傷比想像中嚴重，在醫師的指示下，他住院觀察了約兩個禮拜。待在醫院的期間十分枯燥，重要的期末考更因此錯過，全靠同校的黃瀨從圖書館借了幾本書來，以及幫忙找教授協商，才稍微得以舒緩。

　　黑子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謝意，即使兩人目前算是戀人關係，黃瀨也沒有為他付出到這種程度的義務。

　　「不是快到了嗎，小黑子你大病初癒不可以拿重物，我來就好。」見黑子伸手想提走勾在食指上的大紙袋，黃瀨動作俐落地換手將袋子移到另一側去，滿臉戒備活像怕錢被搶一般，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那只是外傷而已，黃瀨君。」無奈笑了笑收回手，黑子自背包中取出一串鑰匙，快步走到黃瀨前方彎進某棟房子率先開了門。

　　由於是大眾上班上課的平日，門後迎接他們的是昏暗又空蕩的玄關，單是看著就足以讓人油然而生一股寂寞感。黃瀨不禁蹙起眉，腳步不自覺地停住，前方的黑子卻像是習慣了般泰然走了進去。

　　「請進吧，黃瀨君。」打開走廊電燈使室內明亮些，黑子轉頭看向還愣在門口的黃瀨，略帶疑惑地催促。

　　「啊、抱歉抱歉，太久沒來小黑子家了差點認不出來。」

　　聽見催促，黃瀨回過神歉然地笑了笑，急忙提著東西跟上。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然後很快被掩蓋，感覺像是感傷、又像是心疼，令人捉摸不定。猜想問了也得不到答案，黑子不動聲色領著他上樓整理行李。

　　黑子的房間很乾淨，跟其給人的感覺一樣，樸素且平淡。也許受模特兒的兼職工作影響，就算身在這樣不算貧脊卻也稱不上精彩的空間中，黃瀨依然有無限的話題可聊。

　　一邊聽黃瀨嘰嘰喳喳講個不停，一邊慢條斯理的整理衣物照序放入衣櫃，黑子不禁想起與他初識的情景。一開始覺得對方很聒噪，隨著成為隊友的時間越來越長，便逐漸能從中發現些許常人看不出的、屬於黃瀨的特質。

　──像是隱藏在崇拜及尊敬下的溫柔包容，還有偶爾不小心顯露出的私心佔有慾，都只針對自己。

　　「這樣就行了，這段時間多虧有黃瀨君才能順利解決所有事，請讓我鄭重的向你道謝。」擺放完最後一件衣服，轉眼間已經過了將近兩個小時，不過因為不間斷的聊天，並沒有實際上那般漫長的感覺。

　　靠著床緣稍作歇息，黑子不改對任何人都正經八百的態度，黃瀨還來不及反應，他便就著跪坐的姿勢給了個誠意十足的九十度鞠躬。

　　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黃瀨愣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噗哧笑出來。「小黑子還是那麼客氣，以我們的交情這點事情不算什麼。」不論是以前，抑或是重新開始的現在，他所喜歡的人始終待他如一。

　　「黃瀨君也是，不管什麼事都義不容辭地幫忙。」理解話中的意有所指，黑子淺淺一笑。「有想喝飲料嗎？我下去拿。」

　　「不用了我不渴，倒是有個地方想請小黑子陪我去，可以嗎？」

　　「嗯，黃瀨君想去哪……黃瀨君？」

　　答應的話語還沒說完，黃瀨立刻拉起他的手下樓快步往外走，空出的另一隻手則拿出手機劈哩啪啦快速在按鍵上按個不停。黑子被以拖著的姿勢走了幾分鐘後，終於跟上前方專注於手機的青年，正打算再度開口之際，黃瀨彷彿察覺到般回頭給他一抹神秘的笑容，用眼神堵住了他的嘴。

＊

　　馬不停蹄地走了一段路，最後在一處兩人皆熟悉的地方停下。

　　「這裡是……」

　　「沒錯，是帝光，畢業之後就沒再回來了呢。」黃瀨的語氣很是懷念，轉向警衛點頭打過招呼，拉著黑子進了大門。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所為，校園裡走動的人寥寥無幾，隱約能聽見不遠處教室上課的聲音。

　　穿過中庭、繞過走廊，兩人悠閒地聊天懷舊。從一人被單方面帶著走，到步伐一致的手牽手並肩，雖然地點不太對，但總算有點像是情侶約會。在失憶為前提的情況下，這一次不只有黃瀨因此感到緊張，他旁邊的黑子肌肉顯得緊繃，掌心也流了不少手汗。

　　隨著不斷行進，黑子開始發覺黃瀨來這裡的用意及目的地，他抬頭目光恰巧對上那張顯然完全掌握狀況的笑臉。

　　「雖然這段時間疏於練習，不過我相信球感很快就會恢復了。」停在帝光籃球部練習場外，黃瀨的臉上一瞬間難得流露出成熟的神情，隨即又被平日的陽光開朗取代。不等黑子回應，他自顧推開了不知為何沒鎖上的門。

　　「──來打籃球吧，小黑子。」

　　黑子瞪大眼看著聚集於練習場內，他再熟悉不過的人們，奇蹟世代的大家、誠凜的日向和木吉、秀德的高尾，還有海常的笠松。單是看所有人的表情，加上自己的猜測，就能知道他們究竟為何而來。

　　「太慢了，黃瀨！叫我們十二點到，結果你居然遲到了半小時！」向來不太喜歡等人的笠松率先發難，饒是覺得繞到背後踹人太麻煩，他直接揪住黃瀨的耳朵，無視後輩的痛呼把人拖到旁邊訓話。

　　「好久不見呢，黑子，接到黃瀨的通知說你出車禍失去記憶真是嚇我一跳，頭上的傷勢還好嗎？」協同日向一起靠過來的木吉掛著爽朗的笑容，伸手揉了揉他海藍色的柔軟髮絲，一年多沒見這兩個人似乎又長高了不少。相較於另一邊暴力相向的重逢，這邊的可以說是溫馨到不行。

　　「託黃瀨君的福，好很多了。」默默用手指梳好凌亂的頭髮，望向不遠處繼笠松之後接著被奇蹟世代們包圍的黃瀨，黑子的語氣平淡，卻隱隱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羞赧。心臟直到現在還是快速地跳動著，剛剛散步時產生的小小悸動尚未消失，讓他非常不習慣。

　　為什麼黃瀨要找過去曾是隊友亦曾是對手的這些人來？不需要明說也知道是為了他失憶一事。黃瀨清楚要找回記憶並非一朝一夕就能辦到，若不靠眾人合力，光靠一個人幾乎達不到什麼成效。

　　彼此吵吵鬧鬧敘舊了一陣子，才在比身為號召人的黃瀨早想起來此目的的赤司提醒下，以抽籤的方式分隊進行三對三比賽。

　　「抗議！我要重抽！我不想跟小綠間一隊啦，小黑子──」所謂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但第一次抽籤的結果對某人來說明顯是失敗的開始。整個人半黏在黑子身上，跟綠間、笠松同一隊的黃瀨極盡所能地不讓比賽進行，企圖迫使其他人同意重新分隊。

　　「這場打完下一場就會重分了，黃瀨君請快點歸隊。」掃了眼看起來很想過來踹人的笠松，黑子嘆了口氣，萬般無奈的把人推回另一邊去。再繼續鬧下去，不僅浪費難得能比賽的午後時光，黃瀨也會因此討一頓皮肉痛給自己。

　　處理完唯一不妥協的傢伙，兩隊就定位後，由赤司擔任裁判，比賽終於得以進行。「沒想到六個人裡就有四個是奇蹟世代，這個陣容真不知道該說好還是不好，黃瀨你給我好好打，不准對黑子放水！」惡狠狠地瞪著視線還停在黑子身上的後輩，笠松深深覺得情侶實在是種麻煩的東西。

　　特別是跟黑子同隊有個最難應付的人叫做青峰大輝。有擅長遠距離射籃近距離防守的綠間與能短時間模仿奇蹟世代招式的黃瀨在，應該可以合力勉強擋住球風銳利的青峰，他暗自如此盤算。

　　然而，笠松很快發現那根本是無用的妄想，事情的發展遠遠超乎他的想像。

　　切入笠松跟綠間之間搶斷的黑子迅速抄走球然後傳了出去，可是接球的不是預料中的青峰，而是跟他不同隊的黃瀨。比賽的節奏嘎然而止，黃瀨愣愣看著不該出現在手上的球，傳球者跟等著接球者更是滿臉錯愕。

　　全球場沉靜了幾秒，黃瀨少見地搶在青峰回過神前原地跳投。「小黑子，謝謝你的球，我晚點請你吃飯。」勾起可以迷倒不少女性的迷人笑容，他促狹地朝額頭上冒出青筋的青峰再拋去挑釁的一笑。

　　「哲！」

　　「……非常抱歉。」

　　並非真正發怒，青峰白了以前的影子一眼，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只不過他終究太輕視這對情侶過去培養出的默契，黃瀨大多負責接球失誤不多，絕大部分都是引導球向黑子所致。最令人無力的是，根據本人的解釋，失誤的起因是身體不自覺的反射性動作。

　　「我受夠了，黃瀨你給我過去跟高尾換！」

　　「嘿嘿我早就想換了，還是跟小真同隊最好了，是吧？」

　　「閉嘴，高尾。」

　　換人的決定意外地沒人反對，比起在意隊伍實力分配不均，能不能好好打球顯然更重要。

　　「跟情侶打球真他媽的有夠討厭！」青峰大輝冷冷地吐出這麼一句。

＊

　　「呼啊，好久沒像這樣跟大家打球了，對吧？小黑子。」再度踏出球場時已經是傍晚了，黃瀨身了個大大的懶腰，笑著看向走在旁邊的黑子。只要同時抽到隊伍籤，兩人從頭到尾都在同一隊讓他萬分愉快。

　　「嗯，今天很謝謝黃瀨君。」遲了幾秒才回應，黑子對於今天連連的失誤耿耿於懷，卻又有點欣喜。演變成現在這樣之前，他跟黃瀨似乎經常一起打球，次數多到腦袋習慣性下了傳球給黃瀨的指令，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不過這種事是絕不可能對黃瀨說的。

　　「沒什麼啦。我剛剛說要請客，一起去吃晚餐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請幫我點一杯香草奶昔。」

　　「……小黑子，我難得請客，你沒有想特別吃什麼嗎？」他都快要跟香草奶昔吃醋了！

　　「那麼，兩杯香草奶昔。」

　　「……。」

ＴＢ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