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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 (一)


　漸漸入夏的天氣已不像年初那般的寒冷，正值六月的時節，天氣已開始回溫，等回過神來，現在已是到了開始換季的時候。

　早已將厚棉被收起，換上厚度適中的薄被，也因為慢慢轉熱的氣候，適時地開啟空調，讓室溫不會在無意間過於悶熱。

　北部氣溫在近年來，已經漸漸高於中南部的平均溫度，這也讓在北部就職的虞因險些在迎接第一年的初夏前就先中暑。


　清晨，在放送涼風的房內，早晨的寂靜壟罩在一片祥和之下，只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原本應該是要壟起的被窩，現在只剩下外側的部分是成人的大小，反觀靠牆的地方，有個小小的東西正騷動著。

「唔……嗯？」
　小小的頭顱正鑽出柔軟的被窩，原本還睡眼惺忪的雙眼在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後，頓時清醒不少。

　有些疑惑地坐起身，盯著房內格局好幾秒，還是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雖然不安，卻又想起自家叔叔的告誡。

『聽好了，發現自己在陌生的地方不要慌張，也不准哭，否則你永遠就見不到你爸和我了。』

　扁扁嘴，他只記得自己昨晚明明好端端在自己的床上入睡，怎麼一早起床就換了地方？

　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終於在自己身旁看見了另一個比自己大上許多的活體，輕輕地拉開蓋住對方的棉被，看見的是一頭烏黑髮色的男性，顯得有些驚嚇的他，只是稍微退回牆邊。

　現在怎麼辦？

　小小的腦袋用盡所有的力氣想著，但現在認知還不成熟的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咬咬下唇，想哭又不敢哭的情緒在心裡孳生。

　如果是綁架犯，應該不會跟他睡在一張床上，還給他蓋被被吧……？

　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會先被自己嚇死，左思右想了一會後他做出了決定，吸了一口氣，擺出一副像是壯士斷腕的表情，鼓起勇氣開始搖晃起還在熟睡男性。

「唔……阿……因？」
　因為輕微搖晃而轉醒的男性，眨著還有著睏意的眼，卻在和罪魁禍首四目交接後，完整的清醒過來。

　像是看到什麼奇景般，難得露出驚嚇情緒的男性只是盯著眼前的小傢伙，而對方也因為聽見自己的名字而同樣感到吃驚。

　雖然眼前的小朋友有著一頭和自己一樣的黑髮，但那自然捲和稚嫩很多的臉龐，都和自家情人有幾分相似。

　呃……雖然他沒有帶套的習慣，但應該不至於馬上就有個這麼大的孩子才對。

　甩甩頭，驚覺自己想法有些過頭的他，只是看著眼前似乎有些懼怕他的小傢伙，稍微低下腰與對方平視，溫和的開口：

「你叫虞因對嗎？」
　聽見自己的名字從對方嘴裡丟出，感到有些驚訝的他只是乖乖的點頭回答，他再度想到自家大魔王叔叔說過，很多綁架犯都會先查好小朋友的名字。

　想到虞夏認真的臉，虞因對於眼前的人又警戒了幾分，抓起身旁的棉被，有些緊張地望著眼前正笑著一臉溫和的大人。

「你是誰？我把拔和叔叔呢？你是綁架犯嗎？」
　面對軟軟的童音卻問出了綁架犯的問題，他只是覺得虞家的教育果真不容小覷，想到了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長輩，他只是有些無語地伸手拍了拍對方的頭，希望藉此讓他能安心下來，但似乎沒辦法成功。

「我叫一太，你爸爸他們現在在很遠的地方，暫時可能見不到面。」
「所以你真的是綁架犯……？」
　絲毫不將一太試圖安撫的舉動看在眼裡，虞因只是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大人，怎麼感覺面前的綁架犯不像叔叔說的那樣可怕？

　不對不對，叔叔說笑得越沒事的人越危險，所以眼前的大葛格一定很危險。

　小小的腦袋得到這個結論後，更是擺出了一副不信任的表情，讓一太只是面露苦笑，看著一直重複著想找虞家兩位大人的小傢伙，他只覺得自己有種完全被打敗的錯覺。

　不過，對於來到陌生的環境，還能這樣乖巧倒是滿少見的，如果換做其他小鬼，大概已經哭到三太殿去了吧，但眼前的虞因只是以始至終的，一再重覆要找家長。

　果然孩子的教育不能等嗎──？

　最後僵持不下的兩人，再看到上班時間已經迫在眉睫，一太一把撈過床邊的手機撥了通電話，雖說一大早就電話擾人讓他有些過意不去，但眼前這樣的情況實在由不得他猶豫。

『一太？怎麼了，一早就打電話？』
　響不到幾秒的等待鈴聲，被另一端的人接通後，沉默了些許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起頭。

　想了又想，就在對方正感到疑惑前，才終於開口：
「雖然突然這樣說，可信度不大，但老實說我也還搞不清楚。」

　對於一太初次這樣不確定的說法引起了興趣，原本就頗有耐心的虞佟只是靜靜地等著對方的下文，卻在話筒旁聽見了些許騷動，雖然不是聽得很清楚，但可以確定的是，對方身邊應該還有個人。

『阿因在你旁邊？』
「我直接讓他跟你說，大概就知道情況了。」
　絲毫不意外另一側的洞察力，有些沒轍的向對方說了這句後，將手機遞給一旁還明顯感到不安和警戒的小朋友。

　但虞因似乎沒有要接過電話的打算，只是用小小的手攪著手中的被子，一臉的委屈，但在聽見一太說了句「你爸找你。」後，態度馬上改變的一把撲上對方，搶走剛才還不想接過的手機。

『阿因？』
「嗚……把、把拔……」
　在確定手機換人接聽後，虞佟試探性地開口，沒想到聽見的聲音卻是只能在回憶裡懷念的聲線，還來不及驚訝的虞佟就聽見對方的哭聲。

　而原本還倔強的虞因，在聽在熟悉的聲音後，淚腺也跟著崩潰。

「阿因，我說過在哭之前要怎麼做？」
　錯愕的虞佟還沒反應過來，便對手機另一側的哭聲下意識地作出反應，極度溫和的聲線讓一旁的虞夏和小兒子一陣寒慄。

　無視身旁的一大一小，虞佟只是試圖先讓對面的小傢伙冷靜下來，雖說他現在也還搞不清楚情況，但能確定的是，自家的大兒子大概變回年幼時期了。

「嗚……不能給、別人添麻煩……」
　重重的抽泣語調讓虞佟可以說是又懷念又頭痛，如果他的印象沒記錯的話，這時期的大兒子是最黏人的年紀。

　揉了揉太陽穴，思考著該如何讓自家兒子能乖乖地和「陌生人」一起生活，最近接手的案子實在有點棘手，讓虞佟和虞夏根本沒有時間去照顧位在北部的孩子，更何況在還不知道詳細情況的現在，也無法確定是否等一下或是幾天才會恢復原狀。

「阿因，爸爸現在因為工作的關係，和叔叔沒辦法在你身邊照顧你，你要乖乖聽旁邊哥哥的話，知道嗎？」
　輕聲細語的哄著明顯不安的虞因，雖然很想先解決身邊已經像是石化的一大一小，但嘆了口氣後還是先繼續向已經停止哭泣的虞因交代。

「表現好的話，我就叫哥哥帶你回家？」
「真的嗎？大葛格不是綁架犯嗎？」
　聽見自家父親似乎知道身旁的大人，原本因為警戒而緊繃的小小身軀也慢慢放鬆，但一旁聽著這童言童語的一太，倒是一陣哭笑不得。

　原以為面前的小傢伙在知道自己不是綁架犯之後，應該會卸除對自己的防備，但在他正想伸手揉揉那小小的腦袋時，卻在下一秒被對方靈巧地躲開。

　有些無奈盯著現在正用一種責怪眼神正著自己的虞因，一太只覺得長大後的他還是笨的比較討他歡心。

　說是這麼說，但那小小的、軟呼呼的身體，不知道抱起來是怎麼樣的感覺……

　仰躺在自己的床上，雖說昨晚的確是做了「大人的事」但應當在今早上演的溫存戲碼就這樣被迫停擺，這點讓一太是有些扼腕，卻也無計可施，盯著依舊一臉防備的孩童，他還真的有些感到頭痛。

　他沒有任何照顧孩子的經驗。

　嘆了口氣，卻因為動作太大而讓正講電話的孩子分了點神，小心翼翼地回頭看著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的大人，驚覺自己剛才閃避的舉動是多麼不禮貌，小小的腦袋動了動，想著是否該試著和眼前的大人好好相處。

「阿因，那把電話給旁邊的哥哥？」
「好……」

　聽見虞佟的話之後，虞因只是躡手躡腳地爬向正打算起身整理床鋪的一太身旁，用著小小的手掌拉了對方的衣襬，試圖讓對方注意自己。

　而在一太把手機接過後，默默的在柔軟的床墊上站起身，努力地想接手剛才對方正在做的事情，卻沒發現一太已經俐落的將手機夾在肩膀上，繼續手邊折棉被的動作，一個瞬間，自己也跟著棉被裹成一團。

　視線陷入一片漆黑，虞因才發覺到自己被對方一併折進還殘留著餘溫的布料裡，正想掙扎將自己拉離對於小朋友來說有些重量的被子，卻發現自己的腰部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抱著正著，隨後，他重見光明。

「我知道了，會注意的。」
看著只將自己從被子裡救出便繼續忙碌的大人，虞因只覺得對方給自己的感覺是個溫柔的大哥哥，儘管剛才自己對他的態度很差很差，可是他還是將他從被子裡救出來了！

　原本想和那個人道謝，卻發現對方已經打開房門踏出，情急之下他也跟著屁顛屁顛踏出了未知的領域，才剛出房門便被已經停止通話的一太一把抱起，已經重新定位對方的虞因只是乖乖地順著對方的意，一方面也因為突然抽高的視野讓他新奇許多。

「總之，先刷牙洗臉吧。」
　這麼說的一太只是大步走向盆洗室，也在這時才知道這小傢伙的體重根本沒多少，又軟綿綿的讓人愛不釋手，見對方乖乖地讓他抱起到也覺得輕鬆許多，不然等下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之後的事情。

　在把虞因放在已蓋上蓋子的馬桶上，要對方乖乖等著的時候轉身在櫃子裡翻找著新的牙刷，卻發現兩個大男人生活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有兒童牙刷？

　有些懊惱的思考了一下，卻在視線飄到了虞因原本的杯子靈機一動，拿起對方的牙刷，俐落地在上面擠了少許的牙膏後，對著身後的小朋友勾了勾手。

「今天下班再帶你去買新的牙刷，現在先用這個可以嗎？可能有點辣喔…」
「好……阿因會忍耐！」
　將虞因一把抱起，放在和洗手台連成一個檯面的桌面上，教著對方先沾點溫水刷牙，自己也進行手邊的清潔工作，一邊注意對方努力咬著大人用牙刷「刷牙」的樣子。
　也許他現在有些了解，那些想要有孩子的心情是怎麼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