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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道歸來。但張藥房終究還是被拆了。

  其實我到現在還是不太曉得該怎麼理解我今天遇見的一切。

  初到凱道時警方已經將各自救會成員、記者、旁觀群眾圍在台北賓館的「意見保留區」,我有點忘記那確切的名字了,總而言之就是如果我們要抗議要聲援要怎樣就只能待在這塊區域內。

  雖然來的人不多,但像大埔啦苑理啦學生啦記者啦,任何關懷農村的人都到了,拿著擴音器字字句句發出對於現狀的不滿與怒吼。我不確定大家喊了這麼多到底會有多少人聽見,只有警察冷冷地看著我們,我曉得他們是在執行公務,他們只是依法管制,這是整個國家體系賦予他們的任務,所以不得不為。但警力阻絕而成的人牆還是擋在抗議群眾前,所以我們的聲音好像還是傳不到總統府傳不到該聽聽這些聲音的官員前。

  雖然,後來農村陣線的發言人有想要帶領大家前進總統府,但盡責的警牆們還是將人硬擋了下來,只讓幾位代表進入。不過其他的抗議人士,卻發動奇襲開始從凱道另一邊湧入,有些在「意見保留區」的人們也試圖衝破警力奔向總統府。於是凱道開始上演老鷹抓小雞的戲碼,警方執意要擋,所以抗議的人們也開始轉為主張說「我是行人我要過馬路」等等,一直想突破警牆聲援在凱道上的其他團抗議人士。

  可能這樣的理由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但想到苗栗縣政府失信於大埔農民執意強拆,中央政府部會間又互踢皮球否認自身做出的承諾,那不管理由再怎麼荒謬好像都不顯得奇怪了。而且其實大家都很清楚,重要是政府沒有善待大埔農民在先,不然才不會搞得群眾需要上凱道抗議,用幾乎是無理取鬧的方式掙扎,哪怕多一秒也好,在不斷挑戰警方底線的同時,讓所有看見這個現場的人了解到──真的有些事不對了。

  所以我跟同行的朋友也一起往總統府去了。在現場的情緒渲染之下,我也跳進了凱道抗議的行列中,坐在藍白塑膠布上齊聲大喊「信守承諾,原屋保留」。但說真的,在那當下我也不確定自己能夠做什麼,隱約從一旁聽說警力已經開始進駐大埔,張藥房不曉得守不守得住,我們卻只能死坐在凱道前吶喊,不曉得能做什麼,而且我覺得其實在那場面下,不管是抗議群眾又或是警方,任何人都是無辜的,真正該出來面對的官員們依然不見蹤影,只留下警方與人民虛耗。

  雖然賴在凱道的我們與警方僵持不下,但隨著警力持續進駐,總統府前已經載走一車民眾,一位來自大埔的阿姨在場旁拿著大聲公語重心長地對我們說:「真的很謝謝你們這些學生聲援我們,你們身上有沒有記得帶錢,如果等一下被載走這樣還能夠回家,如果沒有錢的趕快說一下,真的,很謝謝你們……」

  阿姨的話讓我當場差點痛哭失聲。眼眶泛淚,我想大概我真的要被抬了。警力持續包圍,從外向內擠壓我們的空間。我們就算躺下死命抵抗,大聲嘶吼抗議,但警察們還是走了進來要將我們抬走。

  大概是我最衰吧。站在我面前拿著麥克風的警官大聲說從我開始抬起,還大聲斥責我說:「你又不是學生又不是農民,來這邊聲援幹什麼!!」然後我就被抬走了,就算我大力掙扎,向他嘶吼說我是學生,還是被抬走了。

  在那瞬間,大概我心裡只有絕望吧,在抵抗也只會傷害到旁邊那幾位比較和氣的員警,也不會改變任何事實,所以我是自己走上車的。但心情依然十分絕望,隨著車上依然騷動的騷動,嘶吼的嘶吼,想跳車的想跳車。找遍全車卻沒有一位警官可以說明目前是什麼狀況。跟坐隔排的人要了手機來看才曉得張藥房真的被拆了。

  在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對很多事情感到萬念俱灰。

  真的,我到現在還是沒辦法好好整理這份情緒。

  雖然最後警方把我們放在國父紀念館,我們沒事,但真的有事的,可能是這個國家,這個政府吧。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