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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場版延伸設定 銀高銀小說


《菩提樹》 試閱  


作者 魟魟魟




第一章 孟春

  坂田銀時是被冷醒的。
  剛睜眼變看著幾片落櫻飄到自己的鼻尖及胸部,動動身體又有不少半夜落下充當臨時被毯的櫻花被搖散,他將枕在腦後的手移開並坐起,顯然樹幹並不是個好的臨時枕頭,他扶著後頸,唉唷喂呀的活動筋骨,聽著骨頭交錯發出的抗議。坂田銀時無奈地又轉動頸子,習慣忍耐。
  ——離開江戶的第二年,算算也整整露宿了一年多,沒習慣差不多也麻木了。
  「呼哈……」坂田銀時大力地打著呵欠,又伸了懶腰才撐著一邊的膝蓋起身。
  執起身板後他才正式為自己昨夜隨意爬過鐵網隨便睡下的處所所驚艷。放眼望去一整片紛飛的粉,鮮豔地彷彿又摻雜著幾抹紅,偌大的樹幹似乎顯現出被自己枕的樹根遠比自己年長。
  他忍不住輕拍樹幹,「如今大概只有你不會被我影響了吧。」
  坂田銀時的腦海不由得浮現出從前與誰一起搶佔賞櫻地點結果兩人裹著衣服滴著鼻涕發抖整夜、又是與誰拼酒灌酒喝到驚醒時險些與別人加歐巴桑來個法式熱吻,還有搶食便當把某人的黑暗料理排除在外,所有人差點被拿著關刀的女人取了性命等等。
  甚至還有與誰和誰,曾經在種有八重櫻的庭院裡,吃甜喝茶悠閒的度過半日。
  隨即坂田銀時乾笑幾聲便收手,順道理理自己一頭蓬亂的髮、順順衣襟腰帶,又拍拍殘餘於身上的灰屑後,才又重新整頓好情緒。
  接著他抬起視線,忽地恍然一愣,突如出現在面前的蝶令他一瞬間為其鱗粉所勾惑。

  「喲、銀時,」高杉晉助輕笑幾聲,好像甚是愉悅地從不遠處向坂田銀時走來,「真難得你周身既沒有煩人的小鬼也沒有關係不錯的真選組?抑或說,你這極其懶惰又頹喪的萬事屋,居然不是賴在你的江戶,而是在鬼兵隊賞櫻的處所,才是讓人更為詫異的哪?」他拋出既冗長又諷刺的話語,而坂田銀時一句也未聽清,只瞄到對方的腰間並沒有刀。
  他拔腿就跑,卻硬是被拽住了手。
  該死。他暗罵,卻也苦於無奈而不敢抽手。 
  「果真是頹廢的生活過得稍微久了些麼,銀時……比起上次更遲鈍了哪,利牙已經磨損,就連身體的鍛鍊也疏忽到這種地步……令人失望。」
  完全就是一瞬間認為他是為了諷刺自己才抓著不放的錯覺啊。坂田銀時忍住吐槽的衝動,也忍下暗罵自己居然挑到了鬼兵隊的處所睡覺,難怪一夜好眠。至於必須甩開高杉的念頭,亦是很可悲的,連甩都不敢甩。
  坂田銀時在這兩年遊蕩中仍非情願地在臨時借宿的各個村子裡,目睹未有交集孩子一夕間失去了黝黑的髮與瞳色、不小心談到話的大叔一家僅有大嬸虛軟臥床。
  至今人未明的、確切的白詛傳染途徑,讓坂田銀時只能軟弱地不敢面對正箝制自己的人。
  「……我說,可以放開銀桑嗎,銀桑啊只是迷路了而已……」
  「迷路到我們賞櫻的地方?你可真有閒情逸致。」坂田銀時自然看不見高杉不以為意的挑眉,然而預料中的、略顯輕視又隱含不悅的語氣,他依舊只能把嘆息嚥下。「明明就是你偷偷跟到我這裡來吧,突然出現差點沒嚇死銀桑……」
  彷彿又想像到高杉挑眉了,他掐著自己的手腕,力道似乎更增強了些,「還真自以為是呢,坂田銀時……真沒想到你居然會拋下你的生活來到這裡,是還想回來——當白夜叉麼?」
  坂田銀時忍不住苦笑了出來,他搖搖頭,僅是回望著站著直挺,卻只有手牢牢扣住自己的高杉晉助,「我要回答哪個答案,你才會讓我離開,然後你回去賞花?」他真心地這麼想。

  與這人似乎更多於兩年沒有打過照面了。在對上視線過後,坂田銀時忍不住想。
  一如印象中所思的他穿著華美和服,豔麗的紫甚至鑲上金邊、繪有繁複蝴蝶的奢侈,沒有改變的身高、沒有卸下的繃帶,依舊略顯蒼白的肌膚以及血色未滿的削薄嘴唇,時而冷酷又帶輕蔑自恃由下往上瞄人的眼神都如坂田銀時記憶中的沒有變。唯一稍微令他詫異的是,這人今天穩妥地穿著衣裳而非肆意裸出胸膛。
  還有不確定是否錯覺所致,高杉掐住自己的蔥白的腕骨,好像更纖細了些。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高杉清冷的聲音像桶冷水潑灑在坂田銀時身上,從頭涼到腳並且被偶爾颳起的涼風吹得忍不住打顫,「這裡與你的歌舞伎町距離甚遠,且我是剛才才看見你從樹下站起,不覺得這般你都該好好地解釋一下麼?」他發出了疑問,或者該說是不容拒絕的質疑,「抑或,你來這裡是要我把你做為要脅真選組的籌碼?」他笑了笑,微瞇的眸子卻冰冷地像在試探。
  這倒是讓坂田銀時徹底冷靜下來了,他抿唇,謹慎地選取字彙,「……我已經不能作為任何籌碼,完全是個重度負債囉。」他慢慢地道,不論對真選組抑或別人,不僅無法與他們接觸,就連意外與熟識的人碰面的緬懷對話都已失了調。   「為了你好,今天就當沒看到我,安靜的讓我離開吧。」
  「你可真如以往,忽略別人的話語。」高杉勾勾嘴唇,眉頭微蹙他的語調卻微微上揚,幾乎是氣音的湊近坂田銀時,得到的卻是對方不著痕跡地向後一步。
  「受人愛戴的萬事屋唷……難不成被拋棄了?」然而下一秒,他的聲音緩慢地,壓低到幾乎小心確認地,宛若嘲諷,「都是拋下別人的你終於淪落到這步田地了麼。」他微咧開唇,像是刻意卻更似無意地瞄了眼坂田銀時捲翹的銀,「放眼望去街道上不時有著灰白的屍體,在我眼裡你幾乎與那無異。」肆意挑起對方的不悅。
  然而坂田銀時抖了一下,終究是什麼話語也未道出。
  僅是一片冗長的靜默。
  似乎原本處在遠處的鬼兵隊隊員,發現他們的總督久離未歸而往此處聚集。坂田銀時甚至瞄到了曾經打過照面的耳機及少女,有個看起來很噁心的貓眼蘿莉控總覺得沒見過卻也彷彿和高杉熟稔。

  他嘆了一氣。「……高杉啊,你聽著。」
  對面那人僅是用他淡漠的右眸望著自己,坂田銀時躊躇了一陣,悄聲道:「我愛你。」
  他就這樣看著翠綠眼眸的主人倏地瞪大眼,箝制自己的力道頓時放鬆,利用只有一瞬間的對方的遲疑,坂田銀時抽開自己的手,又對上高杉猛地回神、染上怒意而略微泛紅的面容,他毫無猶豫地退開,閃過沒有命令便自動圍上的鬼兵隊人群,在踩過那個呆站在外圍的蘿莉控腦袋後,閃過於腦海某人憤意的眼神,頃刻間左胸湧上的異感讓他疏於被那該死的帶耳機的抽刀而被迫下停下。
  更紮實的人牆已經更為堵住坂田銀時的逃路了。他只能咋舌。
  隨後他聽見的是誰向前幾步的足音,踩落在落地櫻花的步伐稱不上迅速自然也不是緩慢,硬要說來高杉的話語倒是刻意地放慢速度,卻又令人感到頭皮發麻,「……怎麼,將死之人的遺言麼?像你這種只有話說的漂亮的傢伙,讓萬齋砍了你都嫌浪費。」他的語氣轉為不善,「還是你早已瞧不起鬼兵隊?連那木刀都不抽出。」
  「高杉啊,我可不是在開玩笑……」坂田銀時苦笑著雙手舉在胸前,河上萬齋才示意性的收起了刀,而他這才轉而面對高杉,「你現在在做的行為,會害死你的所有部下。」像是勸告卻更像是在警惕,這回換他擰起了眉,表情嚴肅。
  「你是指為發怒的白夜叉一斬而亡嗎?真是令畏懼的告誡呢。」高杉冷語,翠綠的僅剩那眼閉上又睜開,他毫無妥協意圖地瞪視坂田銀時,「在場的鬼兵隊,均視同意我意而遺留下來的人。」他道:「是死是活,渾然與你沒有任何關係。」
  坂田銀時苦笑,「……你還記得老師曾講過一個故事嗎,殺死惡鬼的人,最後成了惡鬼的那一個。」他看著面前的人反射性地皺起眉頭,頃刻間他好想將手伏上他的眉間將之撫平,可他終究只是垂下他原先舉著的手,動動手指,想著十數年前的一切根源。

  「——打倒魘魅的是我。」
  「……那個僧侶傭兵?」絲毫不意外於高杉謹記著攘夷時代的戰役,但他顯然無法理解現下坂田銀時提起此事而產生疑惑。
  換成坂田銀時猶豫了。「……你要聽下去的話,就支開你的部下。」他苦惱地將脖子轉了幾圈,在轉回原本位子同時他認真地回望始終瞅著自己的那枚綠瞳。「我只和你談。」
  一瞬間又看見了高杉擰眉,然而他這次沒有刁難,僅是將右手向一旁平舉,由萬齋帶頭,他的部下們以他倆為中心圍成一個圓,明顯示他們無法窺聽的距離,也更淺顯地,他們舉著武具,戒備著坂田銀時。
  「一定要這樣對銀桑嗎。」坂田銀時碎念著環顧四周,人潮散去一瞬間讓他覺得冷,他將手縮進袖口,不安分的在懷裡磨蹭取暖,「他們當然可以保護你,畢竟是你信任的……不過,讓他們看見我們之間的互動並不好吧,高杉?」
  「上次你還揍了我一拳呢。」某人冷漠的回應讓坂田銀時覺得天氣轉涼了。
  「哪、你就跟我保持距離也可以?」他聳聳肩。
  「廢話少說。」
  坂田銀時哈哈地乾笑幾聲。果真不留情。

  「——魘魅是,會將殺死他的那個人,作為宿主,好將母體並毒打入他體內,研究了以後散發傳染性的生化兵器的,詛咒之物。」坂田銀時邊解釋,邊將在懷裡不安蹭動的手伸出,他面無表情地道,同時將自己的和服拉開,深色的、遠比身上所著的深藍更為濃稠的深紫從胸腹為中心,彷彿貪婪、向外擴散的咒印,就這麼以坂田銀時的身體作為寄生。
他看著他微微瞠眼,隨即又平復,「真醜陋。」他聽見他這麼低喃,而他沒有回應什麼。
  「也就是……我的存在會殺死身邊的每個人,然後殺了我的人,將會成為下一代的魘魅吧。」他望向別處,對上的不是鬼兵隊隊員謹慎而認真的神情,便是其身後冶艷綻放的粉,忍不住麻木地勾了勾唇角。
  「所以,街上的屍體,是為你所害。」
  聰明,並且直搗痛處。「是啊,光是這樣的距離跟你說話、跟在場的人沒有防護的接觸,就足夠讓銀桑膽戰心驚了啊。」坂田銀時拉平衣襟,打哈哈似地撓了撓頭,卻沒發現他乾笑的嘴角帶著苦澀,「嘛……現在還壓抑得住,再晚一些的話……」
  「所以呢?」高杉淡問。
  如此平淡之語氣反倒讓坂田銀時語氣也漸漸平穩起來。
  「為了你跟你的部下好,讓我離開。」
  「哈,真令人不悅。」
  「欸?」他楞。
  坂田銀時想退步的同時硬是又拽住了他的手,強扣在骨幹的掌間。
他的面色森冷,「你想守護的是什麼?你的伙伴?……不……我想這已經很久以前就不是了罷,」他依舊緩慢地啟閉薄唇,逼得坂田銀時一一接受到他的話語,「你想守護的,想要遵守的是老師離開前最後那句話,簡單說來就只是你自以為是的尊嚴吧。」
  最後坂田銀時還是只能苦笑,「我想保護的東西從來沒有改變啊。」
  他反而輕輕揪著高杉的衣袖,指尖滑過的緞不禁讓他略微頹喪地垂首,便著衣袖也滑離他的指尖,而他的聲音很輕,「所以我才離開。銀桑啊,如果又看見鬼兵隊滅亡一次,會很愧疚的。」
  他嘆氣,「還是你就想殺了我呢,高杉。」見眼前抬著僅剩那眼瞅著自己的高杉不發一語,坂田銀時自嘲地道,「或者,你有更好的方法,好比說……用毀滅性的遠程武器,將我一點不剩的燒盡?」這樣災害也不會繼續擴大了吧。
  「我拒絕。」
  坂田銀時皺了皺眉,眼前這人回答之果斷迅速到一瞬見差點沒能聽清。
  「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你的要求?銀時。」高杉壓低了聲線問,坂田銀時看著比自己略矮一些的腦袋輕輕晃動後又抬起,對上的顏又令他從腳板量到背脊。

  ——他噙著笑。
  坂田銀時頓時想拔腿就跑。
  ——從而他感到一把火在心口燒,悶壓得他呼吸一滯,下意識地又蹙起眉頭,他想高杉一定有看到,因為看哪他唇角瘋狂的笑意更濃到彷彿神經失調。
  「憑什麼呢坂田銀時,」他不厭其煩地重述了次,他的唇角仍勾,坂田銀時卻隱約感受到細微的怒意,不知為何。   「自顧地認為眾人所想的與你相同,是想拯救這腐敗的世界還是想解放你自己呢,如你所說只要把你毀滅了便萬事太平了麼,嗯?」高杉瞇眼笑著問,略輕的低沈嗓音竄入坂田銀時的耳,敲擊著耳膜同時鼓譟在胸口,彷彿知道下秒這毒辣的蛇還會吐出怎樣的毒液便放棄似地閉上眼。
  「我偏不毀滅你,這個腐敗的、令人作嘔的世界的造化我便要瞧著究竟會有多少人與我一同下地獄。」他逐字句地、一字一字地慢慢說道。
  「一如當時的鬼神是何等的漠視我的……我們的精銳部隊被肅清斬首,視為罪人。」
  坂田銀時倏地瞪大了眼。
  「這次到我了,銀時。」高杉的表情看似平靜卻又扭曲,他伸手拉著坂田銀時的衣領又鬆開,骨練蔥白的手指輕撫上他的頸到他的頰,溫柔地肢體,吐出的語言卻比蛇還狠毒,「我就要看著你,在毫無希望可言的現實,還能如何、給予他們希望苟活下去。」

  「啪。」
  清脆的響聲。「那就放我離開。」
  坂田銀時拍開高杉的手,被銀髮略掩而看不清表情,「你說夠了吧,像假髮一樣嘮嘮叨叨碎碎念念念個不停的你到底煩不煩啊!」他亦睜開因一瞬錯愕而放鬆揪他力道的高杉另外一手。他後退幾步,眉頭緊蹙地略喘著氣,每大喘一口變覺得胸口傳出的心音又狠狠跳動了聲,坂田銀時就著面對高杉持續後退,直倒退到鬼兵隊人牆時才不得再望向高杉,露出了不認同甚至引含難受或稱怨恨的表情,「放我離開。」他看見不遠處的人影晃了晃,接著他略含威脅地加大音量:「除非你真想讓鬼兵隊又滅亡一次。」
  「哼哼……你在乎?」他輕問。
  而他語塞。
  這樣的距離讓坂田銀時看不清高杉的表情,只見他訕訕地擺手,無所謂地就像什麼也不在乎,隨即他將手兜在懷裡,掏出煙管端在唇邊吸了口,視線沒多留給坂田銀時,他只是微抿著唇,似乎是抬眼望著足以遮蔽視野的櫻。
而坂田銀時身後的人牆在接受到訊息後變散了,連個戒備的眼神也收回,無一不恭敬地等待他們的首領、他們的鬼兵隊總督下一步的指令。 
  坂田銀時知道他說了傷人的話,可惜不論基於現況或是兒時的彆扭他均拉不下臉,他甚至懦弱地、不敢直視對方肯定變得面無表情的臉。他又就著如此倒退了幾步,才什麼也沒說地轉身跑離。

  此後沒幾日坂田銀時在自身身上纏繞了咒布,或多或少地抑制蟲毒的咒文蔓延。
  於此二年,坂田銀時亦已二次從高杉晉助的面前逃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