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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ter rain》by雨傘司

解雨臣坐在床邊的沙發上,右手撐著頭,望著眼前沉思許久。
內心朝暮思念的對象正以一種奇異的妖艷綻放在自己床上,美景當前,美食當口,他卻意外的冷靜。

躺在床上的男人身形魁梧,甚至還比自己高了那麼幾公分,即使平日裡總愛開著對方各種玩笑,但他心裡還是清楚,他不是那些鶯鶯燕燕,從來不是;更別提男人近年來對自己的刻苦鍛煉讓原先虛浮的贅肉變結實了、肌肉也一塊塊刻上曬得黝黑的身體,身長一百八十一公分的身高配上刻苦的鍛鍊成果理應是充滿男子氣概的──卻配上一張平凡無奇的臉。
此刻,吳邪垂下的睫毛濃密得如一把小扇,完全闔上後在臉下投射出淺淺的陰影,解雨臣出神地想著,明明應該是張路上隨看隨忘的大眾路人臉,卻讓自己無法自拔地眷戀呢?興許是男人身上的氣質吧?不大的眼,笑起來總是微微瞇起;微厚的脣,總是掛著令人心安的溫暖;他忍不住伸手,微微壓下對方的雙頰,有些瘦了,但不影響天生溫和的臉部線條。是不是那股溫煦溫和的氣質彌補了長相的不足,令人不禁想多看幾眼?

但他知道,看似溫和的男人,倔強起來卻是十幾頭牛也拉不住的──

「愛上山就上山去唄。」解雨臣嘆了口氣,從床上坐起,走到窗邊將深紅色的簾帷拉上,又回到床邊。「要不是手下的人機靈,真不知道你會作出什麼傻事……」
他就這麼坐在床沿,若有所思。


那件事後已過去了九年,每年吳邪都會在同一時間喃喃道著自己要上長白山尋找張起靈,而後就是幾個星期不見蹤影。吳邪第一次失蹤時解雨臣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在長白山上某個人煙罕至之處尋到了幾乎被凍僵的吳邪,而後每年的同一期間總要上演這麼一齣鬧劇。解雨臣總是不厭其煩地找人、救人,隔年所有動作又再度被重複。山腳下醫院的醫生護士們也習慣了每年的這個時期都有一位神秘的病人被送到醫院裡,然後另一個儒雅俊秀、身著粉紅襯衫的男人便會急忙趕來領走病人。

這一次吳老闆是被道上同行黑瞎子救下,將吳邪扛到山腳下送進醫院前,黑瞎子打了個電話給解雨臣:「你也把人看實點行不?每年都這麼折騰把大家搞得人仰馬翻真不省心!」
「我知道,總之……謝了。」
「我說……也不是每次都這麼好狗運,」電話那端嘆了口氣。「再折騰也只剩今年一回,明年怕是……算了先不提。倒是花兒爺,您還是快來接回你家小情兒吧。」
黑瞎子語尾帶了點調侃,解雨臣應下後便掛了電話。

對於黑瞎子所說的,解雨臣沒有否認,卻也沒有點頭,他僅是微笑,不可置否。

確實,把吳小佛爺比作解當家的對象是真有些微妙。

不是感情不好,只是兩人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交情是有,但不是普通的朋友之情,而是比朋友更進一步的、曖昧難解的微妙情愫。
比普通朋友多了那麼點交流,卻常在最後一道理智與道德間的拉鋸線前停止。
解雨臣總是雲淡風輕的試探、或者半真半假的戲弄;偶爾,當那人動了真怒,想逼問自己究竟何種心思時,他又後退一步,輕鬆的笑著:「吳邪,你別多想。」
他的笑容一向高深莫測、複雜難解,猶如棋局般,他總是力求每一子落在最有利的位置。
就好像,他總是替自己留下一條完美的、能夠全身而退而不失優雅的後路。

他從不勉強對方,追求如同狩獵,魚死網破,那是最差勁的結局──解家人,該是思緒鎮密綜觀全局──偶爾,還必須帶點片葉不沾身的優雅。他從來都是技術高超的獵人,不論商場抑或感情,他清楚知道,自己要的,從來不是委屈求全,而是獵物心甘情願地跳入自己的用心編織的,危險甜蜜的陷阱。

手裡捏著北京到延吉的機票,解雨臣起身之前,望著辦公桌上兩人笑得燦爛的合照,頓了一下──最後,深嘆一口氣。

吳邪無邪,天真無邪,你可不像你的外表這般天真呢!
──什麼時候,你才能發現我的心意?


黑瞎子這次沒讓解雨臣到醫院接人,透過電話聯繫,他一副神祕兮兮的態度,惹得解雨臣忍不住多問了句他到底搗鼓些什麼,黑瞎子先是咯咯一笑:「解當家,您別問,驚喜先知道就不是驚喜了。」
解雨臣聞言,只是淡淡念了句:「別吧,爺的心臟可承受不起。」
「放心,不會有什麼危害的,就是……嘿,差點說溜嘴了這是,解當家套話功力果真非凡,小人都差點被您套話咯咯。」
電話那頭黑瞎子笑得暢快,解雨臣也不想和他在電話上多聊什麼。
「該登機了,到了打給你。」
他道。

解雨臣一抵達機場下了飛機,便和黑瞎子約在機場附近的咖啡館見面。

「最後一次啊,稍微包裝了一下,大概是清倉大放送?」
「……說什麼呢,這麼不正經。」
「我們的交情都多久了──解當家也該習慣吧?嘿,除了救人,我可準備了個驚喜給你。」
「驚喜?」
解雨臣挑眉,銳利的眼神在黑瞎子臉上掃過一回──
「好好把握人生阿解當家。」
黑瞎子不帶正經地笑著,一邊從黑色皮外套的口袋掏出鑰匙。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老客戶回饋──」他呵呵一笑,對著解雨臣擠眉弄眼。「歡迎光臨,謝謝光臨!親試用後可得給個好評!」
「滾吧你。」
解雨臣嗤了一聲,廢話不多說地收下男人掌心的鑰匙。



帶著一絲疑惑、循著紙條上的地址來到旅館,推開房門後──解雨臣不禁倒吸一口氣。

鑰匙沒錯、房間沒錯、人也沒錯,那套房的名字……解雨臣倒退一步,重新比對了房間房名:「蜜月型雙人套房是吧?」嘴角不自覺抽搐了一下。

果真是個巨大的驚喜。

躺在床上的吳邪睡得不省人事,但那件新嫁娘般的大紅囍服──令解雨臣被深深雷了一把。

他啼笑皆非地望著床上的「驚喜」,雖說自己在腦內幻想吳邪軀體的次數不算少,但還真沒替他在腦內披上嫁衣過──這都是些什麼惡趣味呢?想想也只有那流氓做得出來。

不得不肯定,這流氓品味很不錯。
大紅嫁衣鑲金繡鳳,作工和料子都是價格不斐的上等貨,輕盈薄透的真絲合身的包裹著男人健壯的軀體,上好的綾羅綢緞色彩豔麗,襯著吳邪因四處奔走而曬黑的麥色肌膚,意外地讓這充滿成熟男性魅力的軀體,染上幾分冶豔。
柔美嫁衣與男人平時的形象反差太大,極具衝突的畫面卻不失美感,至少對他而言,這無疑是盤讓人食指大動的珍饈。
乾渴從喉頭蔓延,他鬆了鬆領口。

「黑爺,我真欠你一次,這份人情……該如何還你呢?」
話雖這麼說,從男人嘴角勾起的輕笑和微瞇的笑眼倒如實反映了男人愉快的心情。

然思緒一轉,解雨臣臉色又沉了下來,好問題呢,雖說人已被打包妥當送至眼前,但,這個男人,真能毫無芥蒂的接納自己?

真是個大問題,思及至此,解雨臣方才輕鬆愉悅的心情瞬間消失殆盡。

曾以為當機會到手他會毫不猶豫,如同現在,眼下正是個絕佳機會,他卻深深猶豫了──
絕非害怕……堂堂解當家絕不承認自己害怕。

他知道,當今晚過去,機會或許不再;他曾想過若由自己主動捅破那層曖昧不清的窗紙,對方可能的一切反應──震驚、害怕、從此躲著自己,從此……不再相見。
他也知道若是就這麼放手,什麼也不做;就這麼安穩的趴在他的身邊守著護著,待他清醒,他還能用著輕鬆的口吻調侃:「吳邪,你睡得真死,這兒的房錢不便宜呢,你就這麼浪費了一晚。」接著對方會一驚一喜,鬆一口氣後,也許會指著對自己大罵,「滾你的,還不快替爺弄套正常的衣服換換?」而後他替他張羅了早已備好的衣裳,他會有些不耐煩的說:「你丫的就站在那兒看著啊,還不快來伺候爺穿衣……唉唷我的腰……疼著呢。」然後退房,他會送著男人回到杭州,自己再搭飛機轉回北京………如此,兩人的交情還能繼續下去……而後,再一個十年?

他們都已經老大不小了,誰能保證下一個十年,兩人是否還在原地?

你還能,心無芥蒂的等待下去?

解雨臣微蹙著眉,如此這般紛擾思緒像是剪不斷的線團在自己腦中愈轉愈亂,他嘆了口氣,眼神又轉回床上。

只是,真有這麼明顯?
……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解雨臣失笑,明顯到連不相關的旁人都看不下去了……是嗎?

吳邪,你究竟是真傻還是裝傻?全世界只剩你不知道了,對吧?



吳邪是被冷醒的。

空調房裡過低的溫度令他生生打了個顫,眼皮微微掀動,發現四周一片通紅旖旎,是個全然陌生的場景……他警覺的一想,感情又被綁架到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了?

身為職業級別的肉票,吳邪腦筋轉的可機靈,眼下四下無人,正是脫逃大好時機,待爺一個起身,這麼無聲無息地……唉唷!正想更清楚地打量四周,卻發現手不能動、腳不能抬,那啥,這綁匪也太周全了吧?繩索勒得恰到好處,是個雖不會太疼但也無法自行鬆綁的程度。他默默想著,罷了,也許對方沒在第一時間對自己做出不利之舉,說不定還想拿著自己換點贖金呢──就是這房間怎麼看怎麼怪……詭異的艷紅令他有股莫名的錯覺,配上自己身上穿的這是什麼──呸呸還真的是大紅嫁衣?老天爺您可別玩我呀?他欲哭無淚地想著,這下還真是穿越到古時的新房是吧,該不會身披嫁衣的自己正是那待著良人的新嫁娘……我操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被這雷透的想法狠狠抖了一下,吳邪在心裡狠狠吐槽了自己。
正當他胡亂仰起頭想要努力打量四下時,腿上突然傳來一陣陌生溫柔的觸感,溫暖的手掌的撫過腳跟、小腿、膝窩、大腿,由下而上,一路暢行無阻──「吳邪,別這樣看我。」

那是熟悉無比的,似笑非笑的嗓音。

解雨臣是唱戲出身的,即使平日說話也是悅耳好聽的,吳邪不只一次表示羨慕對方的嗓音──『用這嗓音勾引人,應該沒有半個逃得出解當家的掌心吧?』還記得,自己曾半開玩笑地問,坐在自己對面的解雨臣只是微微揚眉,嘴角不忘掛上寫意輕鬆的笑容。
『對象若是小三爺那我可真樂意。』
『我靠,別吧,爺還是喜歡柔軟嬌小的女人,倒是你……有沒有被那啥,我聽說以前戲子都挺苦的……』

那日最後的談話他已記不清了,唯一遺留腦海的只有解雨臣在自己胡亂央求下刻意擺出的,勾人攝魂的微笑,以及那悅耳動聽的,似乎永遠聽不膩的好聽嗓音。

如今,這動人的嗓音柔聲響起,卻叫吳邪不自覺出了一身冷汗。

「小花快救我!我跟你說這地方邪門的緊,快幫幫我鬆綁,趕緊一起逃出去吧……」
好不容易在陌生的地方見著熟悉的人,吳邪忍不住大聲呼救,他眼巴巴地望著解雨臣,壓根兒沒注意到對方眼裡灼熱燙人的慾火。

「放了你……有什麼好處?」
解雨臣喃喃輕道,瞇細的眼尾上挑,語氣盡是調戲。
「沒看我被綁成什麼德性了!這關鍵時刻你還跟我計較好處,兄弟不帶這麼玩吧?」
吳邪激動地喊道,完全沒查覺話一出口對方眼神又是一沉。
「兄弟呀……」
解雨臣輕鬆地說著,刻意停頓一秒後,笑容又起:「不如這樣吧,讓我操一次,就放了你。」
瞬間什麼前走三後走四,那些打小家族遺留下的規矩、解家人不會拋棄的準則,通通被他拋到一邊去。胸口的乾渴變得熾熱灼人,讓解雨臣說出平時不可能說出的話。
不願再瞻前顧後, 不願再去思考後果,這一刻他不是解九爺不是解當家,他只是解雨臣,只是……為愛癡狂的男人。

「好、好……等等?你什麼意思?」
吳邪乾笑一聲,「小花你……別和我開玩笑了,這不好笑。」
從來只把對方當成好哥兒們、好兄弟,吳邪從不知道……不,其實自己也懂吧?那些曖昧游離的語氣、那些半真參假的調戲……只是兩人默契十足地,從未將此事提上檯面,從未正大光明的談論此事。
他不是不知道解雨臣的笑裡藏的有多深,但他真沒想過,解雨臣對自己竟有這種心思……那些自己不願面對不敢面對也不想面對的,解雨臣逕自把這問題拋上檯面,逼迫自己去正視、面對;從他黝黑深沉的瞳孔裡倒映出的清晰倒影,吳邪其實清楚明瞭──解雨臣,不是鬧著玩的。

一時之間,兩人皆是無聲沉默。
「小花啊……那個,這是什麼整人的把戲哈哈,」吳邪笑得尷尬,「很難笑的小花,有話好好說嘛這是,你可別……唔嗯!」

解雨臣沒有回話,卻用了最直接的方式堵住吳邪的嘴──他突然前傾──一吻,似那猛然刮起的狂風驟雨,兇狠、直接。幾乎直衝吳邪腦門,想不到看似纖薄的唇卻蘊藏著如此驚人的氣勢──就連這時也可以走神的吳邪,一時間竟忘了反抗,直到解雨臣挑起他的下頷,柔軟的舌根長驅而入,唇齒交接,細細依偎摩娑,他才忽然回神想起該掙扎反抗,「操!你他媽的老子可不好這口,你給我放手……」破口而出的髒話還來不及出口又被哽回嘴裡,那些毫無氣勢的嗚咽對身上勢頭正盛的男人根本毫無作用,反而更加挑起對方血液裡征服嗜虐的本性,解雨臣不僅不放手,反倒用上更大的力氣抓住自己──想不到看似沒多少肌肉的身板居然隱藏了這麼大的力氣──尖銳刺耳的布帛撕裂聲驟然響起,柔滑膩手的布料片片散落在雪白床單上,似櫻勝雪,轉瞬間吳邪身上只剩下下體一條單薄的四角內褲掩住下體,「解雨臣你瘋了你,敢操了老子,信不信我斃了你!」
吳邪紅著臉,咬牙切齒。

第一次被對方準確無誤地叫出名字,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再也沒有比這更難堪的場景了。

解雨臣苦澀一笑,若是不說破,你又何年何月才能明白?
九年了,不知刻意或是無心,當你笑得純真,自己就是狠不下心捅破那層窗紙。

被白叫當家這麼多年……面對感情時卻從頭無力至尾。
是不是有句話什麼來著?先愛上就輸了?
對,自己確實卑微,從認出你第一眼便不自覺沉淪、陷入──直至萬劫不復。

解雨臣不自覺地笑出聲,「吳邪,你什麼都不懂。」

他搖搖頭,輕鬆的說著,指尖挑逗地挑起吳邪脹紅的臉,「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要你。至於是溫柔一些或是粗爆一些,選擇權就在你了。」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