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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間Extra Way to answer
  
  
  黑夜自下午六點後降臨,於清晨四點後離去,佔了一日之中約半數的時間。
  對於大部分人而言夜晚總是短暫的,夜裡她們只有數小時活動、其餘時間全在睡眠中度過。等到睜開眼睛,早已是些許涼意裡帶著溫暖光線的早晨。
  相對的,對某些人而言夜晚是漫長的,等待黎明到來彷彿有一整年那般漫長。總是盼望它能夠快點結束,偏偏……他們就是無法藉著睡眠來逃避問題。
  稱不上涼爽,但有勝於無的夜風颼颼吹拂。
  乏人問津的公園,僅有一道人影屹立在此。
  黑色的法袍隨風飄盪,底下藏有數量近百的投擲兵器。她全身飽經嚴苛鍛鍊的肌肉結實有力,與生俱來的優秀魔術回路也保持待機狀態、隨時可發揮將一般魔術師拋諸千里之外的性能。
  她完全不隱藏戰意,猶如一支磨得尖銳、處於弦上蓄勢待發的弓箭。這位女性正是吸血鬼的處刑人,她是聖堂教會旗下最強的戰鬥部隊,埋葬機關第七位成員──Ciel。

  Ciel一語不發,站在中央的空曠處等待某個對象前來。
  觀測城市裡的魔力波動,她判斷時間差不多了、『對方』不久後就會現身了吧。
  她的身體已經作好應戰準備,然而心思卻未跟上步調。
  ──要是再執意不用那副身軀裡埋藏的力量、反倒像是活在Roa的陰影裡頭了呢。瞧妳一直不乾不脆的、看得我都心煩了啦。
  ──Arcueid Brunestud……!別說妳不曉得Roa的力量過去被用在什麼地方、那吸血鬼的源頭又是來自哪裡!
  ──妳自己決定吧。看是要自在地活下去、還是一直讓名叫Roa的疙瘩棲息於心中。
  當時的字句不斷地交疊在一起響徹心頭,連續刺激著腦神經。
  Ciel回想起早上Arcueid所說的每一句話,雖然對那些言詞感到憤怒……卻無法反駁。沒有人比她自己更為瞭解。瞭解對於自身、對於Roa十七世犯下的罪孽有多渴望能夠償還。
  「永遠不會忘記的,對吧?」
  是過度自責而產生的幻覺嗎?
  披著斗蓬、底下一絲不掛的女性無聲無息出現在面前。
  與自己有著同樣面孔和聲音,可是全身浴血的女性。那是過去的自己,Roa十七世的姿態。
  「怎麼可能忘記……」
  那是場沒有預警的災難,沒有人知道女孩體內潛伏了禍害,惡魔被才能的香氣所引誘、垂涎著於少女體內等待時機成熟好佔據她的身體。
  數年後,那個惡魔──追求永恆的殘忍吸血鬼終於甦醒過來。
  於是,城裡所有的人都死了。
  父親死了,母親也死了;老師死了,朋友也死了;男人死了,女人也死了;老人死了,小孩也死了。認識的人死了,陌生人也死了;有罪的人死了,無辜的人也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無一例外全都死了。十六年來所處的生活環境,徹底崩壞成一片血腥地獄。
  輕輕地一揮,首及便像顆甜美多汁的成熟果實掉落在地。
  黏稠的液體像噴泉似的自頸部斷面湧出,用雙手接住那滋潤喉嚨和身心的美酒,咕嘟咕嘟大口啜飲。
  輕鬆地抓住四肢、將骨頭如火柴般折斷;用指甲剖開腹部、將內臟如燉飯般翻攪;順手捏碎頭顱、吸允裡頭的粉嫩物質。
 全都是不可饒恕的暴行。那是座被濃稠的紅色所渲染、鮮血淋漓的悲慘城市。所有的死者……全都是葬送在自己手中。
  無法阻止、也無力阻止,少女只能親眼瞧著惡魔鞭策自己的身軀去殺害那些人,她就連閉起雙眼這種小小的舉動都不被允許。
  她向上天祈求阻止自己、別再讓如此恐怖的景象延續下去。
  不久後,惡魔被制裁了……諷刺的是、前來之人並非神的使者,而是另一個力量更強大的吸血鬼。
  以暴制暴。白色的吸血公主舞洞爪子挖出了少女的心臟,被控制的傀儡這才終於斷了線。然而……霸佔她的惡魔並沒有被消滅,他乾脆地離開少女的身體、轉移至下個附身對象。
  「所以我才會成為吸血鬼獵人,我要宰光那些卑劣的東西。」
  背負的罪孽與對自己的詛咒被壓縮為強大的動力、不停鞭策著復仇的決心。少女成為了教會旗下的戰士,她選擇的道路是不斷獵殺可憎的吸血鬼,驅逐那些危害人類的怪物。
  「是呢,只花五年時間妳就達成了目的。成為教會寶貴的戰力、作為他們的鐵鎚撲殺大量的吸血鬼,就連Roa也成功消滅了。那時候的手感還有印象吧?」
  「………」
  當然記得。
  朝著只剩一口氣的Roa毅然扣下扳機、粉碎那殘破不堪的靈魂,親手葬送他再次復活的可能性。僅有短短一瞬間感到欣慰和喜悅。可是呢,很快地就什麼感覺也沒有了……手中只剩下聖典武裝的重量、以及指尖殘留的硬質觸感。
  「復仇已經結束了,身體也回復成人類了,為什麼還留在教會?」
  「………」
  「我懂呢。是打算撲殺更多吸血鬼對吧。殺害了多少同胞的生命,就要獵殺等數的吸血鬼作為償還。可是呀,就算達到了那個數字妳就真的會放下一切離開?」
  「……少幼稚了,教會怎麼可能會放任一個皇冠級的魔術師離去?」
  「呵呵,幼稚的是妳、『Ciel』。別拿那種事當藉口。妳其實很清楚吧,在那個瘋子局長眼中唯有『不死身』才是她感興趣的所在,魔術什麼的她根本不希罕,即使那是足以和二十七祖抗衡的潛力也一樣。」
  「……也對,魔術並不是罕見的能力。除非我成為魔法使之類的角色、讓自己擁有嶄新的價值,否則在她眼中我和其他人一樣就只是個可以被替換的士兵。」
  「這就對了。一旦決定要離開、她是不會攔妳的,特別是在這個不論教會或協會都勢力薄弱的島國。還潛伏在這城市裡的死者大可交給真祖去處理,那本來就是她的工作。留在這裡的理由,全是妳自己硬加上去的。」
  Ciel百口莫辯,無法作出任何言語上的還擊。
  她明白另一個自己講的全是事實,把她心中糾結的意念全講了出來。
  隨著Roa被消滅因此喪失不死性的自己,於埋葬機關局長的眼中想必已索然無味,那個殺人狂只要心情別太差的話或許會就這樣默默網開一面吧。事實上她的確像是被打入冷宮似的,不再收到前往他處討伐死徒的任務,這段時間一直駐留在三市監視真祖的動向。
  她知道有位前輩絕對很樂意接手這項任務,『離職』的成功率大約會是一半一半吧。
  思考與模擬這件事的時間實在太多了,情況卻沒有任何的改變。
  往昔的目標是繼承家業成為蛋糕師傅……然而回復人身之後,手中緊握的道具卻非滿載夢想的桿麵棍,依舊是獵殺吸血怪物用的黑鍵。
  為什麼?
  這到底是為什麼?
  「很迷惑吧,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功過相抵。不,就連該如何贖罪也不清楚呢,只是機械化一般靠著獵殺死徒來宣洩。妳讓自己充分具備了殺戮機械的功能,可是現在的妳隨時橫死在路邊也不稀奇。」
  「……夠了,過去的幻影就該閉嘴消失!」
  「Ciel,那女人一眼就看破了妳的內心喔。Roa的陰影是一道因素,使妳大幅限制自身的能力。然而最根本的原因──是妳連自己該活還是該死都沒有結論。」
  想活,卻無法拋開枷鎖積極向前;想死,卻又對俗世現況依依不捨。現在的人生只是在隨波逐流,依照周遭狀況作出反應。缺乏自主性的規劃、也無完整的想法。
  「哈啊……災禍(Tatari)的侵蝕力真是恐怖,能把人內心的不安全部挖掘出來。」
  「災禍是人們自己殘害自己的詛咒,要說我它的同類也沒錯呢。」
  「不,妳不一樣……」
  身披斗蓬的女性幻影已經消失了。
  災禍是將不安和恐懼具體化的系統,純度不足的情報是難以實體化的,更不會好心提出忠告。Ciel明白,那其實不是Roa十七世的幻影,而是成為代行者前的自己吧──深藏在心底的一片靈魂。
  「唉……妳說的也沒錯,人類最大的敵人往往是自己呢。可是啊,那些事再怎麼樣也要等到解決了十三祖之後才能去思考。」
  與自己對談,倉促之間就結束了。
  沒有得到答案,但是今後必須將答案尋找出來。
  在那之前,最低限度是要熬過今夜的試煉──


  第一次接觸時便察覺到,自己已被Warachia盯上。
  悶熱的夏夜裡竟感到一陣寒冷。
  結霜的並非肌膚,而是魔術回路對於驟變的波動產生了反應。
  先將疑惑暫時拋開。她讓鬥志燃起,乘著上昇氣流填滿胸口。埋葬機關的第七位自備戰切換為戰鬥狀態,黑鍵的握柄生出了用魔力和聖書構成的刀刃、隨時可以攻擊。
  月象一陣扭曲,好似露出險惡的笑容。充斥於大氣中的魔力也跟著騷動,發出雜音後猶如漩渦一般向中心點收縮。一下子,具有莫大存在感的某種東西,與前幾夜一樣突然地降臨了。
  「呦,在等待我的到來嗎、教會的小妞。」
  「嗯……?災禍會連續演算出同樣的『化身』倒讓我有些驚訝……沒想到對手又是你?虧我還特地預備了對抗石化的術式。」
  背後傳來曾聽過男性的嗓音,但是不用回頭也曉得對方會是什麼人………………(試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