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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1 〗 拉塔契再現芳蹤!



午後寂靜的街道忽然竄起一陣喧鬧,興奮的從一頭延燒至另一頭,像是暴雨過境般,猛烈的侵襲但又迅速的歸於平靜。

街邊掛著雕刻木牌的店面還沒有營業,木牌上刻著纏繞藤蔓的寶石,下方的花體字寫著「綠色德勒斯登」。這間和揚名世界的綠鑽同名的店鋪賣的不是珠寶首飾,而是擺放在店內一盆盆造型奇特的小盆栽。

不是常見的品種,也沒有色艷香濃的花朵,有的只是姿態不一的葉。這間店專門販售在缺乏水源、日照豐盛的地區盛產的植物,在氣候潮濕多雨的曼徹斯特難以照顧,因此價格不甚親民,多是有些閒錢的貴族商賈才會貪著新鮮買來把玩炫耀。

我完全不著急營業的事,事實上這裡的營業時間多半是下午,上午的時候,必須趁著有太陽將盆栽搬到後院迎接日照;過午的日光太烈,怕灼傷葉子因此要將一些品種搬回屋內,那個時候才正好是營業的時間。

把後院最後一盆需要移回陰影下的盆栽放好,我抽出手帕擦了擦額上的汗,即使不是很炎熱的季節,這樣的勞動還是會讓身體發熱。趁著四下無人,我不管禮儀的將袖子捲起,順便把礙事的排扣背心脫去。

才剛將拿著背心的手伸出、還沒來得及開口,衣服就很迅速的被另一隻手接走。他動作流暢的接過衣服、拉開椅子、遞茶擺盤,「新口味。」伴著溫合嗓音推置面前的茶點,完美作風,無可挑剔。

「謝謝......」習慣是非常恐怖的東西,沁入骨髓緩慢腐蝕,當發現的時候已經難以更改。直到坐下我才再一次的想起,這個人並不是我的執事。

這個金髮碧眼的青年名喚狄恩,是我的保鑣──至少一開始應徵的職位是保鑣。只是在這五年的相處間,不知不覺他就承擔起照顧我的工作,比起保鑣更像個保姆。但我並不討厭這樣的結果,相反的,我很喜歡他。

「坐下一起吃吧。」招呼著,我看著他點頭入座,才解開領口的扣子,揮了揮手搧風,熱到是還好,更多的是想故意做出些暗示性的動作給他看,剛才說過了──我很喜歡他,只可惜他似乎全然沒有這個意思。

無所謂,越難得到的越有價值,這是商界不變的真理。

「外面剛剛在鬧什麼?」我問。其實並不是真的有興趣,而且桌上放著的小報也清楚的顯示出剛才的鬧騰是為了那個傳說中的飛空之樹,但我還是想誘使他開口,聽他的聲音。

「東北方的郊外出現拉塔契。」簡潔的回答。狄恩的話一向不多,這也是我為什麼一直想拐他多說些的原因。明明是不錯的聲音,惜字如金太過可惜了。他拿起配茶的餅乾,還沒吃就先抬看我:「有興趣?」他這麼問著。

如此先顧及我意願的舉動實在讓我心情愉悅,我挑了挑眉,回答:「那個傳說之樹?興許又是個空穴來風。」稍微思考了下會因此而聚集到東北郊外看熱鬧的人潮,我不由自主的皺起眉,感到些許厭惡:「現在大概聚集了不少人過去,還是別湊熱鬧了。」

「那就別去。」狄恩很快的應道,大概是也想到了我那麻煩的毛病,他拿起桌上的瓷壺,默默上了二樓。

我不喜歡人群,正確的來說是不喜歡被人碰觸。

不是天生的,是因為以前一場因為自視過高而引起的災禍,差點帶著家族跟我一起受累。在那之後,大概是什麼地方受了影響,我變得無法忍受「人」。一開始的時候連見到都不行,即使使是鏡裡自己的樣子都不行,頭痛目眩、嘔吐昏厥,如此激烈的反應讓我自囚房內不見任何人,過了將近一年才變得好些,但也依然是不喜,連家人都無法忍受碰觸。

我以為我或許會這樣一輩子不跟任何人親近,卻沒想到連血親都不能治癒的疾病,卻因為這個陌生的傭兵而漸漸好轉。自見到他起算已過了五年,現在我對一般人能忍受範圍不大的接觸,對他卻能進展到擁抱也無排斥抗拒。

是因為喜歡,所以這個人是特別的嗎?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是這樣。

狄恩再下來的時候,手裡已端著重新沏好的紅茶,「今天有打算開店?」他問。

彎起食指摩娑著唇,這是我思考時的下意識反映,雖然現在應該多數人都被拉塔契索吸引,但......「也許晚些會有客人,開到日落吧,屆時晚餐也該送來了,正好休息。」說到此,我忽然想到這人總是考慮著我的意願,卻從來不說自己的想法,「你呢?對那飄浮空中之樹有興趣嗎?」

狄恩面無表情的收整茶具,毫不意外的用平淡的語氣回答:「沒有。」他忙進忙出的整理好物品,一一收拾擺好,才回到我身邊定定的注視著我。

那是等待指令的姿態。雖然不討厭這樣忠心耿耿的表現,但有時候還真有些氣餒,「連一點也無?」我無聊的翻動桌上的小報,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太無欲無求也不好,幾年了,還沒見你對什麼東西上過心。」所以對我提要求吧,我會滿足你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只要你願。

他困擾般的皺眉,「沒有什麼東西好在意的。」這樣回答著,然後說:「我以為你有興趣……要去我陪你。」

我並非自己想去才如此問你,這呆愣的木頭啊......

「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再說了,報上都說樹已離開,難道還傻傻地等它再次下來嗎?」撐著頰,我有些賭氣的碎念,手指捲著小報的邊緣,讓上面出現毛邊皺褶。

「也好。」狄恩這麼回答,我沒回答,腦袋卻閃過一絲念頭──

「不過......」歪了歪頭,我思索著說法:「若是能得知那樹的樣子,也許能弄些模樣相似的盆景出來,肯定會大受歡迎的吧,畢竟是打著那個傳說之樹的名號......」雖然不甚成熟,但好歹也是出身商家的孩子,我腦中轉著賺錢的方法,想著從哪裡能弄到消息:「也許『那裡』能蒐集到什麼有用的訊息,例如──有關空之樹外型的描述。如果傳言是真的,應該會有目擊者。」

狄恩疑惑的看過來,「哪裡?」他問。

「芳穆。」我回答,兩眼直盯著他的反應。我知道他不喜歡那裡,不是因為那裡是酒館,是因為那裡的老闆總喜歡玩著整他。

其實我也很喜歡見他被玩整的樣子,當然這不能讓他知道。

只可惜他沒什麼反應的回問:「什麼時候出發?」連眉都沒皺一下。

「日落後,關了店再去。」我回答,接著就看他回了句「好,我去準備。」便俐落轉身往前面的店鋪走去。毫無形象的把下巴擱在桌上,我無奈的嘆了口氣,覺得要讓這木頭另一種意義上的對自己「上心」,還有一段漫長的路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