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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根據The Daily Beast的訪談節譯的(單譯訪談部分):

米字是訪問者提問,括號是個人補充背景。

原文連結:http://www.thedailybeast.com/articles/2014/09/08/benedict-cumberbatch-on-the-imitation-game-homophobia-and-how-to-combat-isis.html

  **儘管亞倫圖靈並未完全消失於史書上,但他也沒有在史書上贏得他應有的卓越評價。**

  他並未在歷史的評價中得到他應得的地位,這難道不是個悲劇?我們只知道:啊,有個人在41歲時結束了他自己的生命。

  **有很多不同的學校都在討論圖靈死亡的議題,不是嗎?有些陰謀論者認為因為他知道太多諜報機密了,所以政府必須滅口;但有些人,包括他的母親,認為這只是一個意外。**

  我想提供一點個人淺見:圖靈死前的確曾在布萊切利園從事非常機密重要的工作,就像馬克史壯在片中所扮演的明格斯說的:「可能還會有其他戰爭。」如果讓人們知道我們找到破解密碼的方法,我們就必須湮滅一切相關證據(以維持英國政府在戰爭解密上的領先地位)。

  既然這是一個大機密,當然就提供了陰謀論者發揮的空間:因為軍情六處認為圖靈可能非常具威脅性,雖然我根本不這樣覺得。

  重點是,圖靈的死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他的遺言精心的設計過,使這看起來像是一場意外,驗屍報告指出圖靈的死是因為食用了含氰化物的蘋果。我認為圖靈布置了自己的死亡現場,讓這看起來像是一場意外,以免他的母親因他自殺的輿論而蒙羞;畢竟他的母親早就表明拒絕接受他的性向。

  **如果對同性戀的迫害不曾發生,圖靈原本應該得到更高的歷史評價;實際上,直到去年英國女王才追授赦免他(1952年被判)的同性戀罪名,時至今日,這有點沒意義吧。**

  那真令人噁心,我為此非常非常生氣。

  **赦免圖靈的請願書其實早在2012年時就提出了,但被當時的司法部長麥克納利勳爵駁回。(麥克納利認為因為圖靈是依據當時的法律定罪,因此死後赦免是不合適的)**

  誰是麥克納利勳爵啊?他才是Gay吧?這些人總是最極端的恐同者。雖然很令人震驚,但很遺憾的,仍然有很多人受舊時代的思維所影響──當時的妄想狂認為所有同性戀者都是共產黨員。這樣的政治迫害在今日的社會也持續發生:身為一個同性戀者,就像是身上插了一面巨大的紅旗,我不是刻意賣弄雙關,儘管這的確有雙關的含意。為了隱藏自己的性向,這些人們生活在一個充滿陰影與祕密的世界,這個世界因此成為孕育傑出間諜的沃土──畢竟他們一生都被秘密所束縛。有點像是年輕穆斯林的激進教派,仰賴親密的口耳相傳來遞送信息。當你和一群同病相憐的人們共處,共有的秘密必然會在你們之間流竄;你們必須想盡辦法保護自己,避免秘密暴露於公眾之中。因為同性戀是不為當時的社會所見容的,他們認為同性戀意味著道德敗壞,必須因此受到懲罰並接受治療。

  **圖靈接受化學閹割的畫面真是太震撼了。(女性荷爾蒙注射療法,副作用是乳房脹大,因此重創熱愛體育的圖靈的身心;圖靈是世界級的長跑運動員,他的最佳成績只比1948年奧運金牌得主慢11分鐘)**

  北美的極右保守派到現在還在進行類似的行為呢!他們有專門的醫生、課程和藥物來「治療」同性戀,真是不敢相信這種事現在還會發生。除此之外,另一件事情也很震驚我:只要一有問題出現,這些少數族群就立刻千夫所指,成為代罪羔羊。比如說在俄羅斯的同性戀迫害(俄羅斯在2013年通過反同性戀宣傳法,且民調上,絕大多數俄羅斯人還是反對支持同性婚姻,也支持歧視同性戀的法律),還有希臘極右黨的作為。希臘極右黨剛經歷金融風暴,而人民渴望他們提出解決方案;為此他們挑起國族主義情緒轉移焦點,而少數永遠是站在風口浪尖上的一群,因為安插罪名在他們身上是最容易的。這真是太可怕了。

  **目前美國仍有非常多恐同者。**

  哦,基督教的右派分子嗎?是的,他們確實非常恐同。我想首先他們得先選出一個女總統,接下來是同性戀總統;繼歐巴馬之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Morrissey有一首很棒的歌,叫作America Is Not the World,收錄在You Are the Quarry 這張專輯裡面。歌詞是這樣的:「他們說,美國,是個自由的國度 / 那裡充滿機會,並且公平而誠實 / 但從來也沒有黑人、女人、或同性戀者成為總統 / 除非那一天到來 / 否則你終究無法說服我,說服我相信」這是首老歌,早在歐巴馬當總統之前就有了,既然已經有黑人總統,那麼接下來就是女總統,還有同性戀總統。

 **你有沒有和恐同者相處的經驗?或是看過這類的情況?**

  我以前在一所寄宿男校,完全沒有女生的時候,的確會發生一些狀況,所以我有一些相關經驗。不過我的學校裡恐同的情況非常嚴重,曾經因為有人目擊兩個男孩舉止親密,因此追打他們到街上。

  我那時候18歲,有人發現兩個男孩躺在床上做某件事,那真令人震驚。我當時才剛完成我的作業,在學生餐廳吃早餐。我望向窗外,聽到窗戶外一陣騷動,一大堆腳跑來跑去,一大群人嘴裡怒罵著:「操XX!死同性戀!」我想「這是他媽怎麼回事啊?」我問那些剛從現場回來、因為追趕他們而上氣不接下氣的孩子們:「你們在幹嘛?耍什麼白癡?有事嗎?」他們跟我解釋,我聽完以後對他們說:「那你是個錫克教徒,你是猶太人,而你是從肯亞來的。你們要不要坐下來,然後我們談談你們的族群由於不同的宗教、種族、信仰或膚色所遭受的迫害?我的意思是,天啊,拜託你們正視這個世界上各種令人作嘔的偏見,之所以有這麼多偏見,只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是獨特的。你們應該要在這所學校裡學習接納別人,然後走出學校回到現實世界時成為一個更好的人;你們必須試著擁抱彼此間的差異,而不是畫清界線,要自己別跟他們一樣。誰在乎他們是同性戀?我們得和平共存互相接受(Coexist)才行啊。」

  **The xx 唱的”Coexist”也是一首好歌。話說回來,這部電影除了同性戀權利之外,另一個跟目前時事相關的部分是駭客的討論,這些社會邊緣人是所謂的「衝撞體制者」。舉最有名的兩個為例吧:朱利安‧阿桑奇和愛德華‧史諾登,目前就是西方世界的頭痛人物代表。**

  是啊,現在愛德華還流亡在俄羅斯呢,真慘。不過有一點很有趣:這些邊緣人如今開始成為主流。這是真的,你甚至可以從文化轉變中見證這點。比如說布萊恩辛格的X-Men系列就是在宣揚受壓迫的少數族群的力量。我認為這種轉變對我們的文化而言非常健康,我們現在有更多突破傳統框架的英雄──不只是帶著槍的傢伙,而是有腦袋的傢伙。

  **是啊,掌權者總是不喜歡衝撞體制者嘛。喔該死,連耶穌也可以算是衝撞體制者耶!掌權者只在乎社會安定和維持現狀。**

  就某些層面而言,這真的是挺糟糕的。

  **談談最近持續進行的駭客行動好了。**

  嗯,我認為我們不應該容忍侵犯隱私的行為。不過同時,我們也必須思考更多複雜的問題:因為有時候,藉由公開透明,我們將理解我們離原本的真相多遠,以及我們看似民主的表象下實際上隱藏了多少不公不義。不過,我們必須在尊重法律與改革舊慣的手段之間找到平衡。如果你只是大喊改革並將所有原則拋諸腦後,那麼就會失控。收集情報不一定是壞事,比方說假如你能夠招募這些人們,讓他們幫助我們更了解ISIS,那我們或許就不必……

  **……只是大喊「讓我們把他們炸得屁滾尿流吧。」**

  是啊,就像有個退休的情報官員認為我們應該恢復這些聖戰者進入英國的入口一樣。為什麼我們從來沒想過要跟他們學習?比如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們這麼做?是誰徵召他們?而我們要如何阻止他們繼續招募?難道我們就只是把問題拒之門外?是啊,我知道有安全上的顧慮啦,萬一有個傢伙帶著炸彈上大眾交通工具──但如果可以確實監管他們──我說,既然這些傢伙這麼引人注目,怎麼可能沒人監管啊?那這樣當他們回歸我們的文化脈絡中時,我們不是也可能因此受益嗎?

  **你提到了ISIS,而且你曾經和英國的反戰聯盟一起為反對伊拉克戰爭發聲。ISIS,某程度而言,其實有點像是當時我們對伊拉克做的爛事的副產品。**

  真的。對他們展示你的武力一點用都沒有。你無法用炸彈殺死信念──實際上,炸彈反而使他們更加堅信自己的信念。只有真正了解ISIS,我們才能夠找到對抗他們、改變他們的方法。我認為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能讓一個正常的人只是為反對而反對。當我看到徵召令而有人問我是否參加,我一定會參加;因為在那裡,這種思維根深蒂固的植入在每個人心裡,不管是什麼種族或信仰,那就是他們辦事的方式,不這樣,就得選擇死亡。

  對他們而言,有個清楚的界線橫亙於道德與原則之間。有點像是我們在二戰時面對法西斯;在我們的對立上,雙方都無法取得共識理解對方:為何寧願犧牲,也不肯放棄自己捍衛的價值?這是一種倫理道德層面的大屠殺,跟種族主義差不多--把所有不認同自己信仰的人都殺光,甚至包括那些不認同他們極端信仰的穆斯林。這是非常令人驚駭的可怕行為,應該要設法阻止他們。但是,我還是認為比較好的辦法是我們先放下身段去理解他們。

  **在TIFF討論度最高的兩部電影,一部是你扮演的亞倫圖靈,而另一部是Eddie Redmayne扮演的史蒂芬‧霍金。這中間有個有趣的關聯:霍金是主張赦免圖靈的名人之中最顯眼的其中幾位之一。**

  而且我也演過霍金。Eddie從我以前的學校哈洛傳訊息給我,他扮演成霍金站在上面寫有我名字的黑板下方。這真是我去年最超現實的分身經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