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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t

  「黃瀨君有什麼困擾嗎?」來人提聲,黃瀨這才回過神來,望著一旁正端詳於手中書本內容的黑子,連抬起視線都沒有,看得他不由以為幻聽,倒是難得有自覺不在圖書館內喧嘩,可也沒能繼續完成手邊作業。
  在得隨後好陣子的沉默後,黑子暫緩閱讀的動作,目光望向眼前明顯心不在焉的黃瀨,看對方隻手撐著下頷,另手拿的筆桿也已不再落點書寫於紙張上,而是在那人靈活的指尖中轉了一圈又一圈的筆花。
  起身傾前看向來人攤開的習題本,僅右上角的幾道題目有填上答案,其餘頁面的留白看得黑子挑了挑眉,探出手來就是直往對方額間打去,「黃瀨君,請認真。」
  黑子這麼個突然舉動嚇得黃瀨下意識後仰差點跌下椅不說,更是手摀額心之餘,嘴裡還頻呼痛。見對方仍舊是那抹淡漠神情,黃瀨倒也沒打算繼續裝哭喊疼,只是揉紅了額心,且攏齊稍顯散亂的瀏海,模樣無辜地瞅了眼來人,「我怎麼了嗎?」
  幾秒沉默過後,又聽黑子重述了次,「看你很困擾的樣子,課題很難嗎?」
  「是有困擾,但不是題目。」黃瀨這才緩頰,隨後補充:「雖然我也沒有仔細看……。」
  「我在聽。」既不是循誘,也並非推拒,黑子的反應恰如其分地讓黃瀨瞬時支吾其詞,試想不出一個合適的用詞作為故事開頭。
  「呃、就之前拍攝工作的時候,遇到了瓶頸……,對了,小黑子,有在意的人嗎?」這麼一出聲,黃瀨差點咬了舌頭,暗罵著自己簡直口拙得可以,更是忐忑於黑子給予的反應,瞅了瞅來人,看不出是思量還是腹誹。直到彼此目光對視,黃瀨才聞黑子平緩應著,「大概是有的。」
  對於這麼句答覆,他油然失措。
  黃瀨微張著口,思緒幾乎無法辨明那幾字所組成的涵義為何,只知道自己驀地打了好幾個顫,內心突然落了空,難覺踏實。依稀可見來人冰藍瞳仁裏頭所倒映著自己模樣,煞是徬徨。
  黃瀨乾笑了幾聲,算是找回了幾分清明思緒,這才為自己作剛才失態作解:「──真假?我以為小黑子會說是籃球。」
  「物品的話,是籃球沒錯。但你剛才指的是人,不是?」來人這番言論,黃瀨僅作莞爾,沒打算在這細節上多作流連,倒是稍偏話鋒,「真讓人好奇,……會讓小黑子在意的人。」
  就以他對黑子的認識,除了那人在籃球上所擁的特殊技能之外,質樸一詞就足以囊括對方的所有;行事穩妥,性格中庸,相貌平凡,黃瀨忖度,簡直跟自己實在截然不同。
  可自己怎麼就這麼地……、就他人眼光看來,自己說得上是一頭熱地與黑子親近,原因他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興許是耐不住好奇,抑可能是出於心生嚮往。
  稍作試想後,黃瀨恍然,他大概是能夠理解當時赤司刻意提薦對方作為自己教育指導員的用意。畢竟換作是他人,要不趁機欺壓自己,好挫挫他的心高氣傲;就是放牛吃草,根本不理會他這新來的傢伙。
  就如以往,表現優異則招人眼紅,表現普通則被評空有皮相。無論何者,都不討好。
  幾次不巧撞見他人議論的場面,儘管黃瀨其實倒也習慣這般行為,想裝作充耳不聞,不予理會,可一旁的黑子總會先一步上前厲聲糾正,為他出聲,「每個人的正選資格都是自己努力得來的。」
  看在黃瀨眼裡,若非來人,自己可能仍以自恃著一詞才能,渾渾噩噩地過完這空白無趣的幾個學期,直到畢業。而不是像現在,為保能夠穩妥地上場打球,還讓黑子督促自己課業上的進度,以防成績不理想,得上課後輔導之餘,還可能導致連社團練習都無法參加。
  諸多念頭倏地漫了開來,黃瀨眨了眨眼,緊凝著另端面有所思的神態,心思頓時僅存腦中所存疑的那個問號──那麼,是誰?
  即聞那人緩聲將問題反拋給他,嗓音低道,「那黃瀨君呢?」
  黃瀨低咦了聲,,對了眼來人視線,撓了撓右頰,一時半會也給不出個明確答案,只好訥訥應道,句意模糊,「……、有吧?」
  也許是不甘示弱,更可能是想引起注意,可無論何者,他自知,自己並不完全想否認。
  話語方落,就瞥黑子的目光偏移,黃瀨下意識地順著那人目光探去,定睛一看,就見一名女孩先是隱身在書架後頭,頻作窺探,後才上前向他攀談。
  「不好意思,方便打擾黃瀨君一下子嗎?」見來人酡紅著雙頰,面露羞澀的模樣,黃瀨大抵能猜到所為動機,可他卻無來由地不想讓一旁的黑子知悉,尤其是在對方坦誠自己有在意的對象這當下。
  「可能……、不太方便。」見黃瀨瞅向黑子,女孩這時才意會到還有旁人在場,還未來得及備好妥善說詞,就已羞赧地急忙離去。
  仿齣鬧劇,黃瀨暗忖,轉念一想,打算開口和緩適才插曲所致尷尬,但在瞥對方目送女孩身影的神情時,他又忽然失了聲,忘了原有的台詞。
  任憑沉默橫亙在彼此之間,就似他眼前的習題本大塊留白般,儘管在意,卻遲遲開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