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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應該答應米瑞拉的。錫爾正沉痛的反省著,不知後悔了多少次當初因受不了女孩把他耍團團轉的而敗下陣來的自己。

  無論是不管喝了幾口水還殘留在口腔之中的匿蛛藥水的嗆辣味道、還是禁忌森林陰冷潮濕的環境,他都可以為了自己不好拒絕別人的個性妥協,可是──

  「米瑞拉,別再因為妳那無所畏懼的好奇心靠近蜘蛛巢穴了!」

  ──身邊的女孩不斷嘗試著要將他們拉入恐怖地方的好奇性格卻很難管。

  錫爾仍因不斷提醒而短暫喪失理智,幸好他還記得將有些尖銳的指責的音量壓小,而顯得有些沙啞,正好模糊在風吹動的樹葉沙沙聲響中。

  泥土潮濕的氣味混入一股腥臭,錫爾皺皺鼻子,開始懷疑女孩為何可以在這種環境下繼續大量吸納消耗氧氣。

  「哎,只是好奇一下而已嘛,就過去一下下。」

  燦金色的雙馬尾在禁忌森林中暗淡了下來,但女孩眼中旺盛的求知慾卻無法被寒冷刺骨的風澆熄,米瑞拉雙手合十,用有些哀求的姿態看著錫爾,而錫爾彷彿能看見一條尾巴在女孩身後晃呀晃的討好。

  「絕對不行,我們的時間沒有那麼多可以浪費在妳的探險精神上,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了,卻連藍色的花朵都還沒找到──」

  「好了好了!對不起嘛!」米瑞雙手拉摀住耳朵,掃帚緊緊夾在左臂內側,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路摸思在杖尖發出的光芒陰森森的照著她的側臉,「我第一次知道你比我媽還要嘮叨。」

  聞言,錫爾沒有生氣,反而感到一陣無力。

  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多話,尤其是快靠近蜘蛛的巢穴的時候的緊張時刻,錫爾也暗自下定決心不要為了躲避一時的小麻煩而招引更大的麻煩。

  三巫大賽的比賽已經很久沒有舉辦了,學校注入了來自外地的氣息,空氣中彷彿混著異樣的氣味,雖然錫爾也知道這只是種錯覺,但和平的生活稍微偏離軌道還是讓他有些不適應。

  一開始覺得空曠的校園開始擁擠了起來,只是添入一些不同的顏色卻讓他覺得生活空間被壓縮,不知為何而升起的排外意識有些高漲,不是因為別人不經意打量的眼光或漸漸熱鬧起來的氣氛,而是有些什麼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

  毛茸茸的八眼蜘蛛寶寶從腳邊爬過,短時間蹭上錫爾的小腿,爬上讓樹木與地板相連結的圓型網子休憩。雖然隔著冬季的褲子,錫爾還是因那種觸感感到一陣毛骨悚然,泛白的指節緊捏著魔杖,小型八眼蜘蛛看起來就像隻巨型拉不拉多犬,但只要匿蛛藥水的藥效消失,這隻蜘蛛寶寶還是能將手無寸鐵的人吃乾抹淨。

  而且,他一直覺得有什麼在跟著他們。

  「──錫爾、錫爾。」

  米瑞拉用右肘撞了下錫爾,從喉嚨發出的音量小聲到幾乎令人聽不見,但錫爾還是準確無誤的補捉到她的聲音。米瑞拉在錫爾回過頭來看向她的時候伸長手臂,魔杖指向微乎其微的藍色光芒。

  指引道路的藍色花朵。

  錫爾意會的點點頭,長年累積在腳下的落葉鋪成一層厚厚的軟墊,他小心避開地上殘留的、似乎是八眼蜘蛛分泌的黏液,跟在雀躍的女孩身後往花朵的方向前進。

  身後的沙沙聲響越來越近,不像是八眼蜘蛛發出的聲音,反而是更加輕巧的、像是在枯枝落葉上跳躍的──

  錫爾還是忍不住回頭,卻只看見一抹稍縱即逝的影子,快速得讓他也不確定是否只是心理作用造成的錯覺。

  藍色的花朵漸多,從稀疏的一、兩株,變到茂密生長,花團錦簇得圍繞著樹頂鑲著白色花朵的大樹,藍色的光芒是天然的照明,錫爾默念咒語捻熄了魔杖上的光芒,突然想起什麼而將整齊折疊在口袋裡的手帕遞給米瑞拉。

  米瑞拉仰頭瞇起眼睛,打了個手勢向錫爾示意,看見突然遞出的手帕而有些意外的眨眨眼睛,對錫爾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點了點頭,拿著為了避免皮膚直接接觸花朵汁液的手帕,跨上掃帚地面脫離、緩緩升空。

  幸好沒發生什麼可怕的事。等待著米瑞拉摘採花朵,錫爾在心底暗自鬆了一口氣。

  ──除了女孩偶爾脫線的舉動讓他的心臟有點無力之外,似乎一切安好。



  「你沒有感覺到好像有什麼在跟著我們嗎?」

  他看著米瑞拉將白芙蓉投入火盃,火舌在空氣中跳躍,珍貴的材料就這樣轉瞬間被藍色火焰吞噬,錫爾感到有些惋惜,聽到女孩的詢問後有些愕然,猛然轉頭望向米瑞拉被藍色光芒照映得一明一滅的側臉。

  「……妳知道?」

  到最後,他也只能從聲帶中擠出這句話,不知包含了多少無力。

  「知道呀,但沒跟你說只是怕你嚇到而放棄參加任務,那我不是也得一併棄權了嗎?」米瑞拉也看向錫爾,俏皮的眨眨眼睛,「你也知道啊?那就扯平了。」

  「我只是不確定──」

  「好嘛好嘛,我也是不確定,這樣好嗎?」在這次的經驗中發現她似乎可以打開錫爾某些奇妙的開關,米瑞拉帶著敷衍性質的笑容揮了揮手,不意外的又看見了錫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洩氣表情,她揚起得逞的笑容,「反正事情都過去了。」

  錫爾沉默了一會兒,後退了一步,遠離熊熊燃燒著的火盃。

  「……先說,我不參加下次的任務了。」

  「欸──為什麼?如果找不到人我還想再找你的說──」米瑞拉鼓起臉。

  「別再找我了,連第一項挑戰都被我逃掉,這次只是個意外。」

  「欸欸──?」
  
  男孩和女孩的聲音遠去,踩在大理石上的泥土腳印卻不只有他們的,但他們卻沒注意到小小的、零亂的貓掌印子,即使注意到也只會認為是其他參加者的寵物留下的痕跡。

  衣料摩娑的聲響和貓咪掙扎的低鳴在空曠的室內被放大,陰影處亮起一雙寶藍色的眼睛,貓咪從陰影處由高往低的跳了出來,高傲的舔舔爪子,瞪了一眼陰影處,便扭頭往出口踏去。

  少女從陰影處走了出來,蒼白的臉在藍光下顯得更加詭橘,黑袍內白色的襯衫被貓掌狀的泥土踏髒,但少女卻沒有露出一點能稱為情緒波動的表情,只是平靜的拍掉身上的髒污。

  她緩慢的整理好衣袍,抬眼望向男孩和女孩消失的地方。

  像人偶般空洞的眼眸眨了下,在衣袖底下的手指做出捏著魔杖的手勢,少女搓了下冰冷的拇指和食指,再無聲放開,沒有傳遞出任何旁人能揣測的訊息,同樣往出口的方向安靜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