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中˙降雪之夜的暖爐]

  他們應該有一年以上的時間沒有見面了。小湊春市心想。正確來說,從他們的畢業典禮結束踏出校門口後,就再也沒有聯繫。但他對於降谷曉的印象,卻鮮明地殘留在腦海裡,未曾消退。

  手機通訊錄的資料還留著,只是從來沒有撥打過,降谷曉三個字總是透著淺藍色的光線不小心溜進眼底,卻在停駐一秒後於眼角滑過。他並不是刻意不去聯絡,只是經過時間的流逝彷彿過往情誼也漸漸消失在記憶的洪流中,如同風吹過的沙灘帶走滾滾砂礫。

  他們之間僅止於隊友及同班同學這一層關係。

  當小湊春市看見降谷曉冷不防出現在眼前,著實吃了一驚。他深知對方不是個會主動聯繫朋友的人,或者也是礙於這個想法導致自己也無法坦率地開啟話題。凝視著降谷曉此刻喜怒不形於色的神情,明明時隔許久不見,卻不覺得陌生。

  其實每天都在見面的,隔著不同的傳播媒介。誰能不知道呢,降谷曉這三個字,已經成為媒體長期關注的焦點。小湊春市總是在一回神後,發現自己已拿著相關報導結帳、付款、收藏,連兄長也忍不住調侃:「什麼時候你的身分變成後援會的一員了?」他只是笑著將話題順水推舟。

  握著球棒的指尖受到溫度變化的影響,逐漸冰冷且僵硬起來,無意識地顫動了幾下,粗糙的指腹滑過球棒光滑的表面,沾濕了空氣中的水分子。小湊春市緩慢地吐出一口氣,依稀可見的薄煙擋不住降谷曉真實存在的形影。

  「怎麼來了?」他嘗試讓自己的口吻聽起來像降谷曉只是從一樓寢室上來般,那樣一如既往地輕鬆泰然。
  「巧遇了小湊前輩。」和記憶中的聲音如出一轍,降谷曉眨著眼將視線停駐在小湊春市身上。正想著又是哥哥亂講什麼話,還沒做出應對,面前久違的好友再度開口:「我說想見你,前輩告訴我你在這裡。」
  「……這樣啊。」小湊春市只是淺淺地笑了。

  沉默如同漫天紛飛的雪花細細覆蓋在兩人身上,一點一滴滲入感官神經,冰冷地凍結在血液當中。進入冬日後的早晨,練習場裡可見的人數寥寥無幾,擊球出去碰撞到網子的聲響清晰地迴盪著。

  「「那個……」」兩種迥異的聲調同時撞擊在一起,他們起先嚇了一跳,視線又再度交會。小湊春市首先發難,他噗哧笑出聲來,神情明顯比剛開始放鬆許多,見狀,降谷曉的嘴角也不禁上揚了些。

  「降谷君先說吧。」難掩滿面笑意,小湊春市莞爾。睽違了熟悉的笑臉,有別於刺骨的冷空氣,降谷曉感覺到微小的暖流輕巧地攢進胸口。
  「啊……現在、棒球還繼續嗎?」看見對方握著球棒的手指突地縮了一下,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
  「當然囉,不然怎麼會在這裡。」雖然內心臆測降谷曉只是一時想不到話題才脫口而出,就連向來溫柔的小湊春市也忍不住想消遣他。
  「太好了……」即使事實已擺在眼前,能從本人口中確認,切實讓降谷曉倍感安心。
  「那降谷君呢?職棒有趣嗎?」順著話題,小湊春市忍不住把深藏底層多時,始終不敢開口的疑問推上檯面,用著輕鬆閒聊的語氣說道。
  「嗯,很棒。每次站上投手丘都是新的感覺。」明顯能察覺到,降谷曉身邊霎時改變的氛圍,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生氣。而他又頓了頓,接著說:「只是……回頭看到的不是你們,有點不習慣。」語罷,目光又再度直視小湊春市,那樣清澈又毫無掩飾。
  「呵。」他仍是微笑,卻微微別開視線。

  那些微不足道的顧忌在降谷曉眼中僅只是腳邊飛揚的塵土,不曾記在心上過,他卻抱著石塊沒溺於深海之中。小湊春市不禁發笑,笑自己如同被禁錮的井底之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