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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的師父》

清晨六點，窗戶外透進微微亮光。鳥鳴喚醒整座城市，以及睡在雙人床右手邊的哈利哈特。自從接任亞瑟後，哈利的生活越趨規律，他不再需要外出執行任務，只需鎮守在裁縫店內掌管一切。他在天剛亮時起床，睜開眼準備起身下床的同時，感受到手掌被溫熱物體牽扯的觸感。他低頭，伊格西的右手牽著自己的左手，緊緊的。
哈利緩緩拉開被單，他的腰腹跟大腿都很痠痛——感謝身旁這個年輕小伙子昨夜的努力。伊格西光裸的背上有幾道淺淺的抓痕，哈利盡可能不去想那是如何造成的。平時總像隻興奮幼犬般撲向自己的男孩，此時睡得像個天使般香甜，發出微微的鼾聲。男孩精壯的胸肌隨著呼吸上下起伏，露在清晨冷空氣中的部分看起來如絲般細緻柔滑，哈利將自己弄出雙人被，然後重新將遮蓋物覆上伊格西的身子。
他輕輕掰開伊格西緊握住自己的手指，一隻一隻的，並且努力不要吵醒這個剛從任務中回到家的男孩。伊格西在哈利順利脫離自己的掌握時咕噥出聲，長者立刻停下動作，待男孩再度恢復規律呼吸後，輕手輕腳地下床洗漱。

早餐是培根蛋捲，伊格西的那份放了雙倍的起司。蛋液在平底鍋中散發出香氣，哈利熟練的持鏟子將炒料用半熟蛋皮包起。張羅好兩份早點（伊格西喝柳橙汁，而他則是紅茶）後，他脫下圍裙再度回到臥室，他的男孩仍然在沉睡中。

「伊格西。」哈利坐上床舖角落，眼見沉睡的伊格西毫無動靜，於是再度出聲，「伊格西，該起床了。」
哈利在他的腰部推了推，只見男孩的身體晃動了幾下朝他伸出了手，卻仍然沒有張開眼睛。他輕笑，這是伊格西賴床時的小習慣，他放任那顆淺棕色的腦袋鑽啊鑽地爬上他的大腿，他將手指深入對方的髮絲內，輕輕的按摩著伊格西的頭頂和後頸。
剛結束烏干達任務的騎士身體仍有些緊繃，哈利情感上明白伊格西之所以如此急於回家的心情，他也同樣思念著他在外拼搏著的騎士，無時無刻不希望伊格西就在身邊。
現在，伊格西的確在他的身邊。柔軟的髮絲搔著他的手指，臭小子還故意讓被單滑落露出臀部。哈利無可自拔的回想起就是這具身體昨晚將他操得要死不活，他仍然感受到體內充滿伊格西的滿足與愉悅。男孩攀上他的頸脖，像隻幼犬般嗅著他的味道。哈利感覺到有股什麼在內心燃起火苗。
不，不可以。
他告誡自己，時間不對，現在這個時間不對。他深呼吸，閉上眼睛以免伊格西的裸體激起更多不該出現的情緒，喔，欲望。他想。他拉起伊格西的睡袍，在男孩即將用剛清醒的、極度性感的沙啞聲線說出第一句話時，搶在對方之前開口。
「我做了培根蛋捲，不趁熱就不好吃了。」
沒錯，冷了就不好吃了。他急忙逃出臥房。

※

他努力將注意力擺在報紙上。
小公主在某教堂受洗，皇室一家全員出席。這個全國關注的事件背後當然有他們金士曼參上一腳，負責的是高文，女王的安危都繫在他手裡。哈利盤算著是否該聯絡梅林以取得最新任務資訊。可他沒辦法忽略伊格西在他對面那猶如嬰兒般將自己弄得亂七八糟的吃相。

小公主在教堂受洗。
女王的生命安全。

伊格西的舌尖從紅潤的唇中探出，在空氣裡顯得很溼潤。哈利覺得有些口乾舌燥，他舉起紅茶輕啜一口，強迫自己不去盯著伊格西。他知道對方溼潤的舌尖嚐起來是什麼味道，他知道自己的舌與對方的舌交纏時，他們彼此的呼吸都將加快，心跳也一樣。

小公主在教堂受洗。
女王的生命安全。

哈利再度告誡自己。他將視線轉回報紙上，不再去注意伊格西舔著自己手指的樣子。將腦海中關於那雙手除了開槍、寫字、吃飯以外其他作用的記憶揮趕而去。可嘖嘖的水聲卻不肯放過他，直直闖進他的耳膜。

他終於忍無可忍的抽出面前的紙巾遞給男孩。
「伊格西。」他皺眉，伊格西津津有味吸吮著他的手指，「你的餐桌禮儀到哪裡去了？」
「也許被我留在烏干達了，你知道，那裏不用刀叉的。」男孩接過他遞過去的紙巾，將自己以一個文明人的方式整理乾淨。

感謝上帝。
他將吃完的餐具收進廚房裡，並在背對伊格西的同時長吁了口氣。

※

至少在裁縫店裡，他有很多事情可以分散注意力。
被文件包圍的哈利哈特鬆了口氣，身為亞瑟的他可以很完美的專注在工作之中，他可以完全切換身份，他不是哈利，他是金士曼的王。他主掌一切，理智的思考並且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伊格西坐在他的右手邊，趕著欠梅林的報告。他看見年輕的特務輸入了幾行文字，然後再度刪掉。重新輸入了幾行字，接著又再度刪掉。他悄悄露出笑容，但沒讓任何人發現。
梅林時不時會透過通訊設備與他交談，多半是任務的進度及某些決策方面的事情。他指示蘭斯洛特在正確的時機摧毀孟買的自殺式恐怖攻擊；帕西佛在仰光搞到的毒品則是透過專機送回總部；崔斯坦幹掉了伊斯坦堡的地下組織老大，他們必須時刻注意當地的黑社會是否有其他動作。
他旗下所有的特務都在全世界活躍著，除了一個人——他右手邊的加拉哈德。伊格西看似已放棄撰寫報告，除了盯著自己看之外沒有別的事好做的樣子。
這實在不太妙，被男孩持續注視，哈利覺得自己可能會在某個不注意的時間裡下了錯誤的決策。正當他思考著是不是該將伊格西丟到某個需要協助的後勤部幫忙，或是問問他能不能替自己辦點雜務時，他的年輕特務突然站了起來。

「我得來點下午茶。」伊格西宣布。
「請泰勒幫忙準備一些司康？」這簡單的跑腿活，正好可以讓他在男孩離開時稍微冷靜一下。
「不，」沒想到伊格西卻將桌上東西收拾乾淨，「我去外面走走，呼吸一下倫敦的空氣。」
「也好。」哈利點點頭，男孩找到事情做，這很好，比在這兒盯著他讓他心神不寧好得多。
「你要一起來嗎？」伊格西卻在門前回過頭發問，「我們可以到湖邊去，帶點吐司邊餵鴿子，然後去買小餐車的冰淇淋跟熱狗，你覺得怎麼樣？」
男孩太清楚自己的喜好，哈利哈特差點就被那美好的想像給帶著走。他在自己即將不由自主點頭答應之前開口拒絕了，他還有工作，很多很多的工作。現在不是玩耍的時候。
男孩聳聳肩，表情失落的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哈利重重嘆了口氣，然後才按下眼鏡的通訊開關請梅林直接過來。

首席軍需官在三分鐘內出現，然而手邊並沒有帶著他要求的文件們。
「梅林，我很確定我剛才的確請你準備了關於加爾各答恐怖攻擊的資料。」他皺眉，「我也確信你不是忘了我的要求，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你身上。」
金士曼的魔法師搖了搖手中抱著的記事板，指著伊格西方才離去的方向，「不用一起去嗎？」
「一起去？」哈利停下翻看資料的動作，疑惑地抬頭看著梅林，「為什麼？」
「容我冒昧，但是你今天的工作效率比以往低落了百分之二十，原因在於你每五分鐘就會忍不住向右觀察加拉哈德的動向，嘿，別瞪我，你該知道戴著眼鏡的時候就等於無條件授權我得到一切的資訊。」梅林舉起雙手，貌似無辜的說，「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伊格西為何要這麼賣命的結束任務，他整整提前了兩天。」

他當然知道。伊格西之所以如此著急趕著回倫敦的理由，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就算透過通訊設備他們無時無刻都可以看得見彼此的身影，可虛幻的綠色影子總沒有身旁可以觸碰到的真實體溫來得好，不過區區幾天而已，就這麼耐不住性子了⋯⋯他嘆了口氣，難怪人家總說跟年輕人相處會越活越年輕，現在的他簡直是回到青春期，成年後好不容易習得的冷靜跟自持幾乎派不上用場，渴望彼此的心情可不只有伊格西獨自抱持著，哈利哈特同樣渴求著對方。

「亞瑟，休息一下沒什麼不好，」梅林說，「也許你現在到湖邊去還來得及跟那小鬼共享一支霜淇淋。」
「不，伊格西不會去的，」哈利微笑，「打個賭？」
梅林挑起一邊眉毛，沒有搭腔。
「相信我，他會直接回家哪兒也不會去，你看他的眼鏡定位就知道了，」哈利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背部，扭了扭脖子，再度開口，「但你說得對，休息一下沒什麼不好，這也是我現在請你把所有文件都拿過來的原因，明白嗎？梅林。」
看見眼前老友的笑容，魔法師突然搞清楚他到底在搞什麼把戲。他朝門口彈了聲手指，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後勤部工作人員，將成堆的文件搬了進來。被紙張搭乘的城牆包圍的哈利吃驚地闔不起嘴，而梅林則是意味深長的露出一笑。
「晚餐要吃什麼？我請泰勒替你準備。」
「梅林你⋯⋯」
「亞瑟，是你要求把所有的文件都拿過來的。」
「去你的。」

※

他回到家時已經深夜，伊格西跟他的巴哥犬縮在沙發上看電影。哈利換好衣服後，思索了幾分鐘，決定倒兩杯紅酒回到客廳。
伊格西挪了挪身子好讓他能夠在自己身邊坐下，電影播到一半，他稍微看了幾分鐘後，發現這真是部爛片。伊格西不可能喜歡這種片子。然而男孩面無表情地盯著電視機，哈利突然感到非常抱歉。他竟然讓這個男孩獨自一人待在屋子裡，看著枯燥乏味的電影。他的騎士可不是為了這樣的假期而拼了命只求早點回家。
「你去划船了？」他問。儘管他早就確信伊格西根本沒去。
果不其然，男孩搖搖頭，並且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低下了腦袋。他明白伊格西的內心，男孩肯定是在為了自己自私的念頭感到羞愧。他就是個如此懂事的孩子，一直都是。然而並不只是男孩有著這樣的想法，他也是。哈利哈特——金士曼的前任特務，現任的王——也得承認在愛情面前他也只是個普通人。想親吻、想觸摸、想要隨時隨地都在一起。因為愛，而這些都是眼前的男孩帶給他的。
「我得再次跟你道歉，伊格西，我知道你一直想跟我獨處一整天。」他說，「但是事情真的很多，我得將他們都處理完。」
「我了解。」
「⋯⋯伊格西，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我知道。」伊格西伸手抱住他，「不要緊，真的。」

他聽見男孩的心臟怦怦跳動，正如同他自己的一樣。他的內心正被溫暖的愛包圍，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渴求著對方。他將鼻子埋在伊格西柔軟的頭頂髮漩中，聞著對方熟悉的洗髮精味。他倆緊抱在一起的地方熱到像是火在燒，順著皮膚洄流進心臟。伊格西抬頭吻他，在那一秒哈利哈特決定什麼都不要再想，只要專注的回應他的男孩就好。

至於他今晚如此努力的結果是換得明天休假一天的事實，只好等待這個漫長的吻結束後，再告知對方了。他在被熱切親吻的同時時，這麼想著。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