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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之壹

  不論多長的黑暗,最終總會迎向光明。他的母親是這麼告訴年紀尚幼的他,放在頭上的手輕撫過墨色的髮,聲音清清淡淡、充滿母性的溫柔。
  那是個很懷念、很熟悉的夢。

  「唔……」夏碎醒來後覺得身體很沉,動起來有些不舒服,頭昏昏沉沉的好像睡了很久,幸好現在身上沒有骨折或撕裂傷,只有一些零散被包紮起來的小傷口。
  「啊,你醒來啦。」
  紫眼迅速掃過四周的環境,純白色的空間很像醫療班,但壁上的擺飾又不是他所熟悉的,疑惑的視線最後定在向他搭話的人身上。燦爛的金色長髮,不算高的身子穿著某種民族風的衣服,漂亮精緻的小臉配上綠色的眼睛……很像他認識的一個人,除了頭髮長度不太一樣。
  「請問,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公會啊。」女孩露出困惑的表情,但很快就消散,帶著笑容蹦蹦跳跳的跑出房間,「好不容易你醒了,得快點告訴他們才行。」
  「等……」一下。夏碎來不及喚住人,女孩就跑得不見人影。
  但夏碎還沒多想什麼,就看著聚在他床邊清一色非常眼熟到可怕的人發愣,他忍不住想,或許一直昏迷不醒也是個不錯的結果。
  「席雷.戴洛、席雷.阿斯利安、伊多.葛蘭多。」
  「嗯……我們的名字確實如你所說,但我們沒有……呃,所謂的姓氏?」很像夏碎所認識的阿斯利安名字也確實叫阿斯利安的人露出微妙的表情,「而且你暈倒的那個地方……」
  「我想,你並不是這世界的人。」
  「果然嗎。」
  完全不意外的結果。夏碎平靜的看著眼前的幾人,自從穿過那個奇怪的移送陣醒來之後,他就感覺到這兒的空氣不太一樣,就像是在水邊水氣就會比較重一樣,這個地方瀰漫一股不一樣的什麼,即使在貌似安全的地方還是有股緊繃感。
  幸好穿越的不是時間……由移送陣而來的別的世界總還會有回去的機會。有點過於樂觀的想法,但夏碎只想讓自己不多想些其他的什麼。

  迷宮都市雅提米斯,擁有這世界少數雄偉地下迷宮的巨大城市,吸引無數旅者、商人前來,更是聚集無數這世上主要人口、探索地下迷宮存在的冒險者。
  冒險者是挑戰地下迷宮的戰鬥人員總稱,另外與冒險者一同進入地下迷宮、做後勤工作的非戰鬥人員稱為支援者。
  地下迷宮又因如巨大城市一樣而被稱為地下城,是自歷史紀錄以來就一直存在、自然形成的魔物窟,裡頭會自然生成魔物,越是向下階層探索所遇到的魔物越是強大,而其中被冒險者或魔物摧毀的地方在一定時間後就會自動恢復原樣。地下迷宮蘊藏不可思議的力量,一直被視為謎一般的存在。
  自古無人能成功破解地下城的秘密,使得冒險者對之抱持無數憧憬的原因,經由修練、戰鬥逐漸強大的能力、討伐高等魔物帶來無數名譽、打倒魔物得到的核石與掉落物可以換取金錢,冒險者所渴望的一切都能從地下城取得。
  而這個世界沒有人類。據現有紀錄與經過考據的歷史來看,這世界的人族在很久以前的一場大災難後就消失在歷史的洪流中,目前和人類最像的種族稱作亞人,是游離在都市與地下城之外的遊牧民族,很少出現在都市之中。
  至此夏碎也鬆一口氣,畢竟落入的世界有著和他的友人一模一樣性格、長相與名的人就算了,若是自己跟自己見面、談話什麼的感覺已經不是奇怪而是詭異。
  「人族呢,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嗯……暫時別讓九瀾知道。」
  伊多剛說完,一旁的阿斯利安與戴洛都一臉贊同,就連夏碎也忍不住點頭,他可不想來趟異世界就少了什麼臟器,或是一不小心就成為某人眾多的收藏品之一。
  「你那邊世界的九瀾也是這樣子麼。」阿斯利安感嘆一句,隨即像是發現什麼似而仔細的盯著夏碎的臉看,「不過人族的感覺真特別。」
  受著周圍幾人好奇打量的目光,夏碎無奈一笑,「特別?」
  「是啊。」阿斯利安伸出手,掌心泛起淡色的微光,「每個種族都有不一樣的氣息,這是我們狩人族的種族氣息。雖然平常不怎麼明顯,但這在地下城之中可是相當有用的照明能力,也能讓太弱小的魔物畏懼。」
  「但人族並沒有這種能力,據說人族的滅亡也是跟種族氣息有關。」
  聞言夏碎仔細看了下,果然戴洛和阿斯利安身周光的顏色相仿,而伊多身邊的則呈現水藍色,稍遠處正在調製藥物的米可蕥也圍繞著鵝黃色的光。
  看來他在這裡還真是異類啊。
  「對了阿利、呃這麼叫沒問題?」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夏碎繼續剛才的問題,「你剛剛說我暈倒的地方,怎麼了嗎?」
  「嘆息之壁。」
  「嗯。」
  「請問……?」
  「那是你暈倒的地方。」一旁一直靜靜站著的戴洛接過話題,「從很久以前就有不少自稱從別的世界來的人在那裡被發現,原因不明、情況不明,我們也是因為那裡才推斷你是來自別的世界。」
  「不過掉落在這個世界的不一定是人族,有些是跟我們這世界很像的妖精、獸族之類的,也有沒見過的種族。」
  從守世界、原世界甚至是各個不同世界來的人,看來那個嘆息之壁是關鍵。夏碎思考片刻,得去現場探查一次才行,「我能去看看嗎?」
  「呃。」阿斯利安一臉為難,他感覺背脊一陣涼意與自背後女孩扎人的視線,「至少等傷全好以後?」
  ……看來這世界的醫療人員跟醫療班的人也很像啊。同樣感受到米可蕥的瞪視,夏碎只能無奈點頭。

  在冒險者「公會」裡休養的幾天,夏碎邊收集這個世界的知識邊打探關於穿越世界的事情,後者一點下落也沒有,倒是與阿斯利安等人相關的消息不少。
  冒險者中除了剛踏入地下城的初行者外還劃分為十個等級,當能力成長到一定程度或是有重大功績時,經過公會長老們的評定後可以向上升等,基本上也是冒險者能力指標與地位階級的分別。而冒險者普遍能應付的階層以五為單位,初行者在能夠擊敗第六層魔物時就有資格成為一等冒險者,一等冒險者擊敗第十一層魔物時有資格升為二等冒險者,以此類推。
  但因為越是往下的階層魔物重生速度越快,為了避免無法應付會由許多人共同組成一支隊伍,隊伍所能探索的階層就沒有特意區分,基本上冒險者為了能夠得到更多經驗,也會共同組成隊伍在地下城進行冒險。
  阿斯利安幾天前才通過考核成為七等冒險者,而戴洛已經是九等冒險者,不太重視等級提升的伊多也有五等冒險者的身分,幾人都是雅提米斯城裡赫赫有名的冒險者。
  另外在公會的冒險者排行榜上面,他還見到「颯彌亞」高掛在上頭。
  不是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僅僅只是颯彌亞而已。就算理智知道這人不是他所熟悉的搭檔,但他還是為能看到和颯彌亞相關的事情感到高興。
  想到冰炎,夏碎感到擔憂,那傢伙就算嘴上不說心裡肯定會很擔心,希望不要做出什麼傻事就好,還有千冬歲、小亭……得快點想辦法才行。幾天後他總算得到米可蕥的許可離開,根據米可蕥的建議來到位於城中央高聳入雲的塔旁的冒險者公會。
  雅提米斯的塔已經建立許久,往上是由冒險者公會提供給高等冒險者作為倉庫或居處的房間,往下則是冒險者們的目標,地下城。
  夏碎一進入公會大廳就感受到周圍路人目光的洗禮,好奇的、探究的、不懷好意的,對於神秘的人族暫時還沒有人敢上前挑釁,但光是如此夏碎都能感受到這是一個絕對弱肉強食的世界。
  包括經過時在他面前刻意逼迫支援者或初行者的幾人,帶著絕對惡意的向他做無聲的叫囂示威,他也只是默默從旁繞過。
  「你好,你是阿斯利安大人之前提到的那位人族吧?我是可麗雅,冒險者資格請來這邊辦理。」櫃台的妖精小姐友善微笑著遞上資料表,「從第一層魔物身上取得十個核石就能得到冒險者的初行資格,之後的升等要通過考核才行。」
  「好的,謝謝。」交還資料表,夏碎還沒轉過身就被喚住。
  「嗯……夏碎先生要現在進入地下城嗎?第一次進入地下城需要有一等以上的冒險者陪同才行,請問你有認識的人可以幫忙?」
  雖然知道可麗雅沒有惡意,但夏碎憑著優良的聽力還是聽到不遠暗處傳來嘲諷的低笑聲,這樣的感覺令人感到不快,冬翎甩跟一些符咒還有小道具都在身上,紫袍也在他痊癒後由米可蕥歸還,只要魔物不要太出乎他的意料,他想他還是有很大的把握能對付一些低等的魔物。
  不過在可麗雅職業笑容下寫著沒人陪就不許進去,他也只能苦惱的思考要找誰幫忙才行。他認識的阿斯利安、戴洛、伊多前兩天才進入地下城冒險,而米可蕥作為珍貴的醫療人員,除了大型的魔物討伐或是地下城深層探索外,是不被允許進入地下城。
  而且他一個連初行者都不算的人,更不可能耗費資源請求米可蕥帶著他。周圍的人似乎因為他是人族而有所顧慮,方才同樣前來辦理手續的貓族女孩已經有好心人幫忙帶著前往地下城,而他……
  不斷搜尋對象的視線範圍卻飄過一絲銀中帶紅的髮,對方身上的光就算在明亮的環境中依然清晰可見,夏碎完全沒有思考就脫口而出,「冰炎!」
  「嗯?」紅眼對上紫瞳,「你是誰?」
  「我……」
 「啊,颯彌亞殿下!」可麗亞似乎非常訝異見到此人,一臉恭敬的把記載冒險者資料的小本子呈上,「這位是新進的冒險者,可以麻煩您幫他作第一次冒險的指導嗎?」
  颯彌亞接過資料看了幾眼,把資料交還後轉身就走,「跟上。」
  就算在剛才那樣不快的環境下依然能保持笑容的夏碎,此時卻完全笑不出來,他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遇到這人啊……還是在這麼尷尬的情況下。
  「夏碎。」
  被與他的搭檔相同的嗓音叫喚,夏碎一時之間無法反應,直到颯彌亞的聲音染上不耐他才醒神。
  「抱歉,剛剛不小心恍神,能再說一次嗎?」
  「人族,異世界來的?」
  「是。」
  「你剛剛叫我冰炎?」
  「我在我的世界是這麼叫你的。」
  「哦,我的名字是颯彌亞,在這裡別叫我冰炎,惹事。」颯彌亞危險的瞇起紅眼,「既然你認識在你的世界的我……你不會做蠢事吧。」
  「不會。」大概。知道颯彌亞討厭不肯定的話語,夏碎明智的抹去任何相關的辭。
  「很好。」對夏碎的回答表示相當滿意,颯彌亞領著人走入地下城,「就是這裡。」
  進入地下城並沒有夏碎預想的難,只是簡單走下一層樓梯便到達地下城,雖然全是一片黑暗但仍有些許光線,還不到無法視物的地步,主要通道上也有一些火把,而身旁人四周的亮光更加明顯,完全就是移動式照明裝置。
  「魔物隨機生成,他們不敢靠近我,你自己加油。」
  這種放人自生自滅的態度,夏碎完全能理解當初某個妖師學弟在剛踏入守世界時的緊張感。
  離開颯彌亞身周的亮光走向暗處,感覺到生物自他腳邊而過,下意識伸手揪住,「呃?」
  「嘶——」
  手裡的生物有著長長一對耳朵,此時正揮舞小爪子想要攻擊,但夏碎手一伸直就完全碰不著他。
  而後幾隻疑似兔子的小生物從他腳邊蹦跳而過。
  「……」看著完全無害的小動物,夏碎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太看得起所謂的地下城,「這是魔物?」
  「再往下層走當然不是這模樣。」颯彌亞環起手,輕靠在牆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而且還有不少笨蛋下不了手。」
  夏碎認真看了會手上的小傢伙,如果是愛惜動物的人確實會無法動手,但他並不是這樣的人,此時他思考的是拿出冬翎甩會不會讓身後看戲的傢伙露出驚訝的表情。
  還來不及作出決定,被他拎在手中的魔物突然掙脫,踩在牆上的腳有利的一蹬,瞬間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下意識閃過攻擊,夏碎收斂起輕視的心,畢竟是魔物,即使是最低等級的也沒有看起來那麼弱小。
  「拿去。」
  接住颯彌亞扔來的刀,夏碎身子一轉,閃過一齊攻上來的魔物,手起刀落之間迅速解決,霎時周圍只剩下魔物死去後落下的細小石塊。
  「還不錯,不過這種等級的直接攻擊核石就可以了。」
  「攻擊核石?」
  颯彌亞示範似的追上逃跑的魔物,銀刀一揮挑出位於兩耳中央的石塊,當核石與魔物的身體分離,魔物瞬間化為粉末消散在空氣中,「就是這樣,不過等級較高的魔物會藏在身體中,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還是先把魔物殺死比較保險。」
  「還有地上的東西記得撿起來,不然沒法交差。」
  趕緊回收所謂的核石,夏碎跟上颯彌亞的腳步一邊觀察四周,魔物似乎因為走在前頭的人而有所顧忌,完全不敢靠近。
  「剛剛那些是魔兔,會在牆上爬行的蟲型魔物叫做綿蟲,這些都是初行者的狩獵目標。綠皮的是低等地精,遍布範圍很廣,就算級別比較高模樣還是差不多,遇到難纏打不過的就跑或是找人求助。」颯彌亞邊走邊耐心的解釋,「你沒有種族氣息比較麻煩,小心牆邊、頭頂或是暗處,記得帶一些照明用的不然就是沿著主要幹道行走,通常那附近都會有其他冒險者擺上的魔法火焰把。」
  照著颯彌亞方才示範的動作輕鬆打倒魔物取得核石,數好十個以後便不再動手老實的跟在人後面吸收相關知識。
  「偶爾會遇到比較大型或是特殊的魔物,出現時間、地方都沒有定律,那是魔物的頭領,身邊會聚集大量同型的魔物,像是瘋魔兔是魔兔的頭領,見到時就快點跑路被盯上就麻煩了。」
  「另外還有固定出現在特定地點的階層主,通常會比同層的魔物強大數倍,需要高等的冒險者協助擊倒或是同級冒險者組隊討伐,像是十三層的大炬石、十八層的嘆息之壁、二十四的……」
  「嘆息之壁?」
  身後的人一直默默地聽他講述,難得第一次提出疑問,颯彌亞一頓思索片刻隨即了然。
  「你是在那裡被發現的?」他瞥過紫瞳裡散發出好奇的光采,「初行者的能力範圍最多只到第五層,你要到達嘆息之壁至少要成為二等冒險者而且有隊伍才行。」
  「颯彌亞你是九等的冒險者吧?」夏碎給對方一個大大的笑容,「帶我去嘆息之壁看看怎麼樣?」
  「不可能。」
  「唉呀。」預料之中的答案完全沒有使夏碎感到惋惜,預定目標並不如他想像的遠,光是這點就足夠讓他暫時有個好好努力的目標。
  「依你的能力,很快就能達到。」颯彌亞一眼就看出夏碎本身一定受過不少訓練,應敵的動作相當沉穩從容、迅速準確,熟練的模樣跟一般的初行者完全不一樣。
  「或許?」對於自己實力還是有一定信心,但不論是眼前的颯彌亞還是他的搭檔冰炎,他都能感受到超越自己的強大,而自己依然遙遠的被拋在後方。
  「話說……」夏碎察覺除了擺放火把的周圍外,其他地方似乎越來越暗,「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第二層。」
  「帶第一次進入地下城的人往下層探索應該是違規的行為?」儘管基於好心提醒,但夏碎完全能想像颯彌亞會如何回答。
  「不要被抓到就好。」
  果然。看著眼前一臉理直氣壯的人,夏碎還是認命跟上對方腳步,看來不管是哪個世界的颯彌亞都一樣令人頭痛啊。
  但他確實很想知道自己的實力在這個世界到底到哪個程度。夏碎露出興奮的笑容,指尖輕輕滑過收於容器裡幻武兵器的表面,雖然冬翎甩沒有表示什麼,但身為冬翎甩多年的主人,他還是能感受到幻武兵器不安的情緒。
  他也是,對於未知情況未知世界一切的不確定性與不可預知性,唯有自身實力是最好的保障。
  迎面而來的狼型生物,九隻血色的眼睛充滿兇意,在魔物撲上來的瞬間夏碎射出冰炎給的刀解決一隻,在緊接而來數隻魔物的包圍下甩出慣用兵器。
  「與我簽訂之物,讓包圍者見識你的力量。」

  「沒想到你的世界有這麼有趣的東西。」
  颯彌亞好奇的端看晶瑩剔透的寶石,在夏碎使用冬翎甩時他就知道自己錯估對方的實力,眼前的人族所掌握的能力遠比他想得還要高出許多,再加上各種稱為咒術似於魔法的技能,到達一等冒險者可以探索的第六層所費時間比他預估的還要短,而且就他看來目前所遭遇的魔物對夏碎而言遊刃有餘,構不成威脅。
  身為指導者的優先權讓颯彌亞露出難得的笑容。
  「夏碎,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