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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在每一個風平浪靜的夜晚,坐在沙發上頭替自己斟杯酒。

是威士忌、是龍舌蘭……是什麼酒其實都不重要,他只是喜歡享受一個人無拘無束的獨居快樂。他不是個離群索居的浪者,也並非不善交友的愚人,更不會是個憎惡世人的異端。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與他毫無瓜葛卻又緊密相連。

他無須抬頭即可看見皎潔明月;他不必張眼就能夠望見跳動的太陽;他不用細數便能夠知曉天頂有多少星辰在秒間瞬息萬變。

他不是人類也不同於任何物種。

他是上帝的第三十三個兒子;一位名為查爾斯‧杜曼的男人;一個選擇居住在人類世界拒絕天界的百般享受的天使。

──上帝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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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沒有酒了?』這是剛回到居所的查爾斯‧杜曼打開冰箱所浮現的第一個想法。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舟車勞頓幾日後,回到家中居然會碰到此種令人翻白眼的狀況。目光於冰箱內打轉了好幾圈,彷彿這樣子就能夠從空無一物的冰箱中變出酒來。

其實自己是有那個能力可以辦到的,但不管他如何回憶那些因久遠年份而萃煉出的獨特氣味與口感,自己所變出來的酒品嘗起來就是差很多,即便色澤、氣味都是如此的相似,近幾一模一樣,但沾染在舌尖上的感覺就是不同,這該怎麼形容又該如何解釋,查爾斯也說不明白。

或許是因為,人們孕育了百年的釀酒工法是連神的力量都無法複製出來的吧,而這些難以再造的獨特味道同時也是人類在查爾斯眼中唯一的價值。這麼說或許非常不討喜,但人類的一切不管是死是活,對於出身天界的他而言都沒有太大的意義,查爾斯只是為了自由以及酒,所以才以完成父親交辦的任務換取停留在人類世界的時間。

許多書本上頭所描述的天使形象對查爾斯來說都太過美化了,那般的天使並非不存在,只是與自己有著極大的距離。事實上,天使分成許多類型,而這個名詞看在查爾斯眼中,只是人類對於他們這些天上來的使者所做的概括的稱號罷了。

查爾斯面不改色的闔上冰箱,起身順勢拍拍西裝褲管,於轉身之際將西裝外套脫下,隨手朝沙發的空位扔去,他一路邁步走入洗手間,關上鑲著霧玻璃的門板,水聲從門內洩流而出。洗了個臉,卸掉因為沒酒可讓自己放鬆的煩躁,當他踏出洗手間時,身上的白色襯衫不知於何時換成休閒的素色居家服。

即便查爾斯很喜歡人類所發明的量身訂製且能襯托身材的西裝,但整天穿下來還真的不怎麼好受,尤其是在豔陽高照的夏季,更令人吃不消。在最初看見時,還納悶著這麼好看的衣服,怎麼人類總是回到家之後就脫了呢?

胡亂想著沒意義的事情,查爾斯伸手撥亂沾了水的微濕髮梢。
在這個時節,除了冷氣之外,水就是最好的降溫良品。

若要說這個世界有什麼能夠讓查爾斯感到不滿意,那些變化多端難以掌握的天氣以及叵測的人心,莫過於他心中的上上之選。即便對於人類世界的一些醜惡早有所聞,來到這裡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卻在每次與自己的家鄉相比時令他想笑。

──如此相似的令他想笑。

「呵。」查爾斯朝沙發前進時,順勢自廚房外側的黑色大理石桌上取起一只純白馬克杯,原先的路徑突然轉了個方位,他繞過大理石桌,進到廚房的內側,翻開頭頂的上櫃探頭瞧了瞧,從中拿出一罐幾乎見底的咖啡豆。

這是某次到美洲執行任務時購買的伴手禮,由於風味極好,口感十分得他的意,加上現居所住無法購買得到,所以查爾斯便將這最後一點留著,以應付如今天的這種不時之需。

轉開蓋子,濃烈香氣撲鼻而來。查爾斯貌似心情很好的點了點頭,將咖啡豆依照喜好倒入咖啡機中,按下開關──有若閒他則會自己手動操作──將馬克杯放於出水口的位置,機器轟隆作響一陣子後,香甜卻又微酸的反差香氣強烈湧上,將沒有酒的無奈沖淡不少。

把咖啡湊近鼻下,猶如紳士那般熟門熟路的將白霧緩緩吸入,以敏感的鼻腔來感受溫潤卻又濃烈的咖啡香。當他想著該找時間去補貨、一面要品嘗咖啡的同時,浴室方向延伸過去的走廊深處,驀地冒出地鳴般的低沉轟聲。

「嘖,這老頭真會選時間啊。」皺起眉心,原本圍繞在男人四周的放鬆氣氛剎那間變調。

馬克杯被放置到大理石桌面上發出清脆撞擊聲,褐色液體在杯中恣意左右擺盪,頻率與查爾斯朝走廊對側邁步的頻率相同。越過浴室之後,長廊的光線因為僅存一盞燈而轉為昏沉的灰白,彷彿燈泡故障似的帶點詭譎。

走到幾乎沒有光線的最底端,查爾斯將手朝黑暗中伸去,接著抓住某物後橫向一轉,門鎖被打開的金屬聲隨之響起,前方一道完全看不到模樣的門就此打開,銀金色的光芒自門後透出,隨查爾斯拉開的動作越發刺眼。
門板完全開啟後,整片的光芒壟罩他,男人毫不猶豫的踏步,任光芒吞噬自己,在他的身影完全被吞沒後,門板瞬間重重地闔上,只餘留劇烈的撞擊聲迴盪在長廊間,一聲接著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