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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本 鶴一場合──藥物成癮　By俞雒




鶴丸國永闔上身後的門，探入走廊。

冬天乾燥的陽光自落地窗灑落，他向前走了幾步，於家屬等待的長椅上坐下。
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那個稱不上厚的透明夾仍握在手裡，他將其擺正，重新掃了一次上頭的名字，然後又將其放至身側。
『喜歡您。』
迴盪於耳邊的傾吐使他嘆息，一期一振哽咽著、向他表白的模樣略為浮現。
鶴丸國永覺得自己像是差勁的大人，不知故犯地讓對方一再強調對他的心情，卻不肯好好給予回覆。手肘抵著大腿，他向前傾身、拱起背，將垂落的髮絲向上梳，摸索著左邊口袋內的菸。
掏出來的不是菸盒，而是幾粒硬糖。
單純的顏色滾成了球，透著些許光，被塑膠紙包裹著。躺在手心，鶴丸國永不自覺勾著眼神直直盯著它們發愣。
他並不是在納悶原先應躺在口袋裡的東西跑哪兒去了，那種事他到底是明瞭的。
──鶴丸醫生。
那一日習以為常地退出病房，反倒被對方小小的叫喚嚷了過去。
一期一振急促的姿態仍是印象深刻，對方的故作自然極為虛假，不過本人肯定不知道這一點。
自病床上撐起上半身，一期一振扯住了他的衣領，有條不紊地替他整理起服儀。順手挑出口袋內半包的香菸和打火機，一邊輕聲央求他克制自己別再抽菸了、不過就是小小的菸癮罷了。
鶴丸國永記得，當自己挑起眉毛問了一句「你不喜歡嗎？」，得到的回答是一期一振泛紅的耳尖。
『……喜歡，坦然而言有點帥氣。不過請也請別如此。』
下一秒對方別開頭，塞了什麼到口袋裡、告知這樣便可以了。
羞澀、每一步都希望自己走得很小心，那樣單純的一期一振。
鶴丸國永眨了眨酸澀的眼眸，將糖粒輕輕地放回原處，提醒自己那份禮物躺在左手隨手可得之處。
偶爾自病房內傳出的交談聲、醫師的腳步聲、和護理人員推動醫療用具時的聲響填補了走廊的過份寧靜，他向另一邊口袋摸去，抽出一張被他摺得對半的單子。
小心捏著紙緣、攤開，上頭印著「外出許可申請」的字樣，最底下是自己潦草的簽名，占掉了不小的版面。
左瞧右瞧，正反面翻覆許多次，最終又將其收回口袋內。

一期一振患有藥物成癮。
極其簡單的字眼，包含著各式附加症狀。
所謂鎮靜劑能抑制中樞神經，能抗焦慮、解除煩躁，長期使用卻可能造成催眠、麻醉等症狀，甚至是昏迷死亡。那是一種慢性中毒，克制著自己的情緒，沿著神經侵蝕而上、啃咬著判斷和思考，偶爾擔憂著無預警的昏睡和不實的幻覺，久而久之反倒戰戰兢兢地過起了日子。
第一次見面時一期一振雙腳併攏、小心翼翼地正坐於他面前，吐出一句「不好意思，拜託了」而輕輕勾勒著微笑。
半闔著眸，一期一振淡淡地、垂下眼簾。
遞出的病例上頭書寫著「逐漸停藥」的註記，鶴丸國永掃過已附上的資料，開口詢問詳情。
那種氛圍他不大能說明，安靜、平穩的，一期一振所訴說的一字一句彷若呢喃著「明天會下雨呢」的單純，又好比正在陳述他人的病徵而非自己的。

正是作為最了解對方病情的人，鶴丸國永愈是不敢輕易接受那份真摯的情感。
他擔憂著那是停藥的副作用之一，猶豫著是否為所謂「人物定向障礙」的影響。
這樣症狀容易造成一期一振誤會周邊的人和自身的關係，而倘若是對方將鶴丸國永與原先喜歡的對象搞混了、那實在有些淒涼。
像是占用他人應得的愛，逕自填補一期一振心底的空缺。
鶴丸國永按壓著擰起的雙眉，收起笑容的他顯疲憊。然而說到底，若要他描述自己對一期一振的心情，答案極為簡單明瞭。
他向後仰、往牆壁靠去，頭抵著牆面，思索著彼此理想的距離和關係。



「焦躁得不像自己。」
咬著這般字句，低喃嘲笑自己。




【TBC. 】完整請見「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