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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ch for 試閱


　　「堅持做音樂二十年…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面前的人眨了眨眼，並未回應他的話語。亞圖姆低下頭，看著手上的銀戒，感覺暫時收束在腦內一角的思緒一下子整個占滿腦內。
　　「最近，我常常在想……我要一直走這條路嗎？」
　　眼前人並未露出驚訝的神情，對方沉靜的視線讓他第一次覺得能好好面對這個問題。
　　「我跟自己的作品，最近好像脫節了。」
　　這個壓在他胸口好些時間的沉重大石，卻被他像談論天氣般輕聲說出口，連他自己都很意外。
　　「明明是自己熟悉不已的主題、十分喜歡的曲調，但不知為何，就是沒辦法讓我打從內心共鳴。」
　　斂了斂眼，他看向調酒中自己的倒影。那昏暗模糊的樣子，就彷若籠罩他心頭的迷霧。
　　「……連自己都無法打動的曲子，真的有辦法讓他人共鳴嗎？」
　　對他而言，答案再清楚不過。

　　沉默在兩人間蔓延，雖浸在低落的情緒裡，亞圖姆卻十分平靜。
　　「小學四年級時，我就決定未來要當個電台DJ。」
　　亞圖姆抬起眼，面前人的視線與他微微錯開，落在兩人之間的擺飾上。
　　「以前的我，是個很內向害羞的小孩……幾乎沒什麼男性朋友，跟女生玩，又會被男同學看不起。」
　　對方抬起頭，朝他一笑：「現在一有霸凌事件，不是總會鬧上新聞嗎？可是在那時候，因為帶頭的是個很討老師歡心的男孩，所以這件事一直被默默壓著。」
　　對方頓了一下，往後靠上椅背，雙手交握：「每天被欺負我也不敢跟爸媽講，總說是玩遊樂器材時跌倒碰傷…之類的。到了很久很久以後，我媽才知道這段往事。」
　　低垂的紫瞳終於抬起，亞圖姆看著遊戲對上自己的視線，突然覺得距離對方好遠又好近。
　　「是一個電台DJ陪我走過那段幽谷。」
　　亞圖姆微微啟唇，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DJ叫Crystal……應該是個年輕的女性吧，聽聲音。那時候每到晚上十一點，我就會偷偷扭開收音機，收聽她的音樂節目。她話不多，但是很好聽──嗓音跟話語內容都是。對當時的我來說，每天半夜裡有她的聲音陪伴，就能鼓勵我明天繼續上學。」
　　再度斂了斂眼，遊戲垂下頭，看著自己交握的雙手。
　　「這就是我成為DJ的原因。我希望聽著廣播的某人，也能從我的節目裡得到力量。」
　　結束這段獨白，兩人再度陷入沉默。

　　「……一定有的，因你的節目而獲得支撐的人。」
　　面前人抬起頭，與他目光交會，紫瞳很快盈起溫柔笑意。
　　「謝謝。」
　　遊戲啜了口面前的飲品，又續道：「不過實際當上DJ後，我更確定這是符合我的道路。」
　　迎上亞圖姆的雙眼，遊戲放軟嘴角。
　　「我對音樂之外的東西都沒什麼興趣。可以的話，希望能就這樣一直從事相關的工作到老。」
　　看著對方有些茫然的眼神，遊戲進一步解釋：「我不打算結婚，想要就這樣單身到老。」
　　「欸？」
　　「對我來說，工作…音樂就是我的依歸。」
　　亞圖姆愣了愣，猶猶豫豫地開口：「不過…興趣跟人際關係，應該不衝突？」
　　對方瞄了他一眼，他突然一陣緊張。
　　「我大概是無性戀者吧。」
　　無性戀？從未聽過的名詞讓亞圖姆腦中一片茫然。
　　「是性傾向的一種。簡單來說就是對男女性都不會有性慾。嗯…這件事我是到大學才確定的，一方面也是當時才有相關的討論出現。總之，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對特定的對象心動過。」
　　「呃，但是這樣、就是……」
　　「我連A片都沒興趣喔，啊，G片也是。」
　　看著對方認真的眼神，亞圖姆試圖消化對方的話語。
　　「所以無性戀的討論出來我鬆了一口氣，想著『啊，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是這樣啊』。也終於能坦然接受自己對他人沒什麼感覺這件事。」
　　對方把玩了一下手機吊飾，又抬起頭。
　　「不打算反駁我嗎？」
　　「嗯？」
　　「譬如，可能只是性冷感，或者沒遇到對的對象，之類？」
　　亞圖姆怔了會，而後在對方的凝視下沉默。
　　「……我覺得，本來，每個人重視的東西就不一樣吧。看你的樣子，可以感到音樂對你的重要性。」
　　停頓了會，亞圖姆也勾起笑容：「而且我很喜歡聽你談音樂。你自己大概沒有發現？在講到這方面的話題時，你看起來整個人都閃閃發光呢。就連只是收聽你的節目，也能從你的話語和嗓音裡感受到暖暖的力量。」

　　換人愣了好些會兒，直到手機突然響起聲音，遊戲才回過神來。
　　「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瞄了一眼手機螢幕，遊戲喝盡面前調酒，穿起禦寒衣物後站了起來，亞圖姆也跟著起身。
　　「我送你？」
　　「不用了，你也差不多要準備休息了吧。」
　　對方面露微笑，順手拿走桌上的帳單。
　　「喂……」
　　「送了人禮物又誇讚人，不給人請客太不夠意思了吧。」
　　阻止亞圖姆伸過來要搶帳單的手，遊戲難得態度強硬。亞圖姆嘆口氣，隨即又注意到對方直直看著自己。
　　「你一定可以找到答案的。」
　　他呆住，而後也勾起微笑。
　　內心的陰霾不知何時淡化許多。大概，離撥雲見日也不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