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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omas差點忘了該怎麼呼吸。

　　如果前一秒他還有辦法為了Minho釋出任何一點關心，Minho的最後一句話也已經完美擊碎他任何一點理智。他意有所指的眼神跟輕快的語氣讓他的腦袋徹底失去思考能力，Thomas只能感覺到一股高溫從臉頰擴散到全身。

　　他無意識地盯著Minho好幾秒，久到Thomas懷疑自己忘了怎麼轉動眼珠。Minho的瞳孔有著亞洲人獨特的黑，就像鑲嵌在他眼裡最深邃的兩個黑洞，一旦陷進去就無處可逃。

　　在多數的時間裡，Thomas的眼神會因為心虛而飄移，但這次的事情已經不止是心虛那麼簡單。Minho透露出來的訊息遠遠超出他大腦可以解讀的範疇，除了本能的困窘，他唯一能做的反應只有呆滯。

　　「Thomas？」Minho的口氣像是在嘲笑他，「我知道我很帥，但是請你收起你的口水。」

　　Thomas花了幾秒才有辦法咀嚼Minho的話。他眨了眨眼睛，欲蓋彌彰地轉頭看向醫院門口，但是Minho的笑聲卻讓他的動作看起來格外可笑。Thomas忍不住皺起眉毛。

　　「所以，」Minho清了清喉嚨，「你要送我回家，還是我們要在這裡過夜？」

　　「回家」這個詞是一個鐵撬，強硬地撬開Thomas腦海裡某個門鎖。那些他拒絕正視的事情突然嘩啦嘩啦地從天而降，一股腦打在他頭上。他知道他的生理反應已經說明一切，可是Minho的行為就像拿著擴音器替他昭告天下一樣令人難堪。

　　「如果我有選擇，我會把你丟在這裡。」他咬牙。
　　「但你沒有。」Minho不客氣地說。

　　Minho笑著從椅子上站起來，隨手拍了拍Thomas的背。他自顧自地走到門口，然後轉身朝Thomas比了比車子的方向，示意Thomas跟上。他的態度就跟平常一樣理所當然，好像剛剛發生的事從不存在。

　　直到Minho離開他的視線範圍，Thomas的大腦才終於再次運轉。

　　Minho已經知道Thomas最不希望被他發現的事，但是Thomas連懊悔的時間都沒有。那陣短暫的當機讓Thomas忘了思考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而他現在發現自己忘記什麼了。

　　Minho在想什麼？

　　他回想剛剛發生過的每一個細節，試圖從Minho臉上找到任何一點蛛絲馬跡，但是除了他一貫充滿挑釁的微笑，Thomas什麼都沒有看到。他的表情看起來沒有任何一點嫌惡──這個事實讓Thomas鬆了一口氣──可是Thomas無法解釋Minho的玩笑代表什麼。Thomas只能從他的語氣判斷他的心情不差，可是這是來自取笑他的快感，還是其他原因？例如──

　　Thomas不願繼續往下想。

　　他不想在這時讓自己抱太多期望，那只會讓他看起來像個傻瓜。心底那股強烈的期待幾乎讓他窒息，但他同樣明白那件事情發生的可能性有多低。一直以來他都不敢想像Minho跟他有同樣的感覺，現在更是。

　　他有些喪氣的垂下肩膀，緊繃的身體也隨著放鬆。他像是洩了氣的氣球一樣待在位置上，低頭望著雙腳中間慘白的地板。

　　他很深很深地從肺部吐出一口氣。他沒有一刻比現在還不想面對Minho，可是他別無選擇。

　　Thomas站起身，用十分緩慢的速度走向停車場。

　　Minho跟他想像的一樣佇立在他那台藍色的小轎車旁邊，雙手插在他的運動外套口袋裡。當他走近時，Minho只是歪了歪頭表達自己的不耐。Thomas嘆了一口氣，從口袋拿出車子的遙控打開車門鎖。

　　上車後，Thomas熟練地發動引擎。他壓下手煞車，雙手握在方向盤上。但儘管他的雙眼直直盯著眼前的擋風玻璃，他卻無法聚焦在任何一點上。

　　他不想自作多情，但在這狹窄的空間裡，Thomas無法克制自己的自我意識無限放大。他們之間的氣氛跟過去截然不同，Thomas沒辦法把這種感覺歸類為尷尬，但他只覺得渾身不對勁。如果Minho願意像平常一樣說點什麼，或許他還能夠假裝一切正常；可是從剛剛到現在，他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只有盯著自己。

　　Thomas不用轉頭就可以感覺到Minho幾乎要燒穿他的目光。尤其是他神經緊繃的現在，Minho的沉默更像滑過他皮膚的羽毛。他全身上下都包覆著詭異的感覺，他卻不知道該搔哪裡才能制止。

　　「嘿，Thomas。」

　　Thomas還在猶豫要不要踩下油門時，Minho終於捨得打破這段令人窒息的靜默。

　　「我想我已經給你足夠的時間演完你心裡那些無聊的小劇場了，」Thomas的眼珠不斷游移，他吞了一口口水。他聽到Minho接著說，「我們可以讓事情正式生效了。」
　　「什麼？」Thomas轉頭。

　　在他反應過來前，一隻手忽然搭上他的後腦勺，把他上半身強硬地往前推。Thomas的知覺再度因為突發狀況短暫消失。幾秒後，他終於找回自己第一個感官。

　　他感覺到一股溫熱的觸感從Minho身上傳進他的大腦，而他們互相接觸的器官叫做嘴。Minho有些用力地含住他的嘴唇，彷彿要吸光裡面微薄的空氣；他的舌頭自然地伸進Thomas的嘴裡，有意無意地觸碰到他的舌尖。Minho的動作伴隨著無法掩飾的生澀感，但他仍然成功讓Thomas頭暈目眩。

　　Thomas愣了很久才終於想起這個動作叫做接吻。

　　不屬於自己的溫度跟濕潤感讓Thomas的心跳快速上升。他的耳朵充斥著鼓譟的脈搏聲，彷彿血管裡每一次震動都被放大好幾倍；但更讓他難為情的是來自唇跟唇之間的水聲，還有彼此加快的喘息。

　　接著他的視覺遲鈍地產生作用。Thomas從來沒有這樣觀察過Minho，過近的距離讓細小的眼睛跟眼睫毛在此刻看起來異常巨大，Thomas甚至可以看見他眼皮裡細微的皺摺。

　　但真正讓他心臟緊縮的卻是Minho向下投射的視線。Minho的目光聚集在Thomas的嘴唇上，眼中沒有一點戲謔。他的雙手不知何時爬上Thomas的臉頰，大拇指輕柔地撫過他的顱骨。在他有限的記憶裡，他從沒見過如此認真的Minho。

　　如果Minho沒有退開，Thomas還以為這個吻不會有停止的一天。

　　「怎樣？」Minho坐回自己的位置。
　　「什──」Thomas剛開口就咬到自己的舌頭。
　　「感想啊。」Minho理所當然地說，「喜歡？舒服？興奮？嗯？」
　　「我不──我──」Thomas試著要整理出一段清楚的對話，但他的嘴卻背叛了他。他感覺到Minho的吻持續在上面發酵，彷彿那股柔軟的觸感從沒離開過。
　　「你真該找面鏡子看看你現在的蠢樣。」Minho咧嘴一笑，白皙的牙齒看起來特別顯眼，「好吧，讓我把問題簡化：你喜歡嗎？」

　　喜歡什麼？Thomas在心底反問。那個吻？他怎麼可能討厭，他不可能討厭，不。他當然喜歡，跟擠滿奶油跟糖霜的核果太妃糖拿鐵一樣喜歡，就算那會甜得他說不出話，Thomas還是願意一口喝下。

　　「喜歡那個吻嗎？」Minho嘴角掛著看好戲的笑容，「或者你可以選擇回答另一個問題：你喜歡我嗎？」

　　原本慢下來的心跳再一次因為Minho的話而躁動。Thomas聽到自己的呼吸逐漸加快，掌心應景地冒出手汗。

　　他深呼吸，然後笨拙地點點頭。

　　「完美，」Minho的微笑充滿惡意，他補充，「那你現在可以載我們回家了。」

　　Minho伸手摸摸Thomas的腦袋，接著迅速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　　　＊　　　＊

　　Thomas不是第一次到Minho家，但在他們關係改變後的現在，Minho的家忽然變成一個很陌生的概念。Thomas記得裡面每一樣物品的擺設位置、每一個房間坐落在房子哪個角落，但是那些記憶卻隨著Minho的笑容而模糊起來。

　　「現在你可以字面意義地把這裡當成自己家，我親愛的男朋友Thomas。」Minho煞有其事地說。
　　「不要說那種話。」Thomas不敢看向Minho，只能假裝沒事般丟給他一個白眼。

　　　　男朋友。Thomas在心中反覆唸著這個特別的稱呼。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這件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更不敢想像那個人會是Minho。所有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在Thomas做好準備之前，他們之間就已經往他看不見的地方發展了。

　　「做人要誠實，」Minho揚起嘴角，「我只是實話實說。」
　　「最好是。」Thomas瞥了他一眼，不以為然。
　　「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Minho大言不慚地說，「包括我爸媽不在家也是。」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Thomas不想思考Minho的話代表什麼意思。
　　「拜託，Thomas，我還以為每個人都知道這個玩笑。」Minho用曖昧的口吻說道，「那表示我們可以做任何事。」

　　Minho刻意強調的語氣讓Thomas的腦袋突然一熱。他盯著Minho的雙眼，試著從裡面辨識出這段話想表達什麼。但Minho從來不是那麼容易理解的人。

　　最後他放棄了，「我要回去了，」他說，「我跟我媽說我會回去吃晚餐。」
　　「告訴她你要跟Minho一起看一部超棒的電影，」Minho斬釘截鐵地阻止他，「我想Sylvia不會介意你因為我爽約。」
　　「我永遠不知道你的自信是哪來的。」Thomas抖了抖眉毛。
　　「你只是不想承認那是我最有魅力的地方，」Minho伸手勾住Thomas的肩膀，「對吧，Thomas？」
　　「才怪。」Thomas說。
　　「好吧，隨你開心。」Minho笑了一聲，「但是你必須打電話。動手，現在。」他揚了揚下巴。

　　Thomas咬了咬自己的嘴唇。Minho的命令沒有任何法律效用，他完全可以拒絕他自以為是的要求，但是Thomas很清楚自己沒辦法這樣一走了之。Minho的話裡總是有什麼東西可以慫恿自己。從第一次見面開始，Thomas幾乎沒有成功抗拒過Minho。

　　最後他掙扎著打電話回家──他祈禱沒有人會接聽，可惜事與願違──而他的母親也爽快地同意了。Minho的嘴能有多討厭，同樣就能有多討喜。Thomas一點都不懷疑他用什麼甜言蜜語收買他的母親。

　　他掛斷電話，等待下一步指示般Minho望向Minho。Thomas開始對這個夜晚有著奇怪的不安，但他不確定這是自己對可能發生的事情產生的懸念，或者只是他的大腦再一次失去作用。Minho的話是否帶有暗示似乎都不重要了，因為他只能順水推舟地前進。

　　「萬事俱備，」他說，「現在我們該解決最要緊的問題──你想叫外送，或者弄點三明治？」他挑眉。
　　「三明治就好。」Minho的語調讓Thomas忍不住笑出聲，原本的緊繃感也消退了一點。

　　於是他們借用了Minho家裡的廚房，從冰箱裡翻出了土司、切片火腿、一包起司片、一些生菜跟番茄，還有花生醬。Minho還從裡面找到他母親做的馬鈴薯玉米沙拉跟一些青豆。材料很簡單，但已經足夠他們做出不錯的晚餐。

　　最後他們帶著成品跟兩罐蘋果汁走向客廳，而Minho也真的拿出了他租來的電影光碟。當Thomas看到電影光碟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暗自鬆了一口氣。Thomas不打算細想自己為了什麼而緊張，他也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是滿腦子不正經事情的人。如果今天能跟Minho說的一樣用一部超棒的電影結束就再好不過。

　　Minho家的沙發很大，但Minho還是選擇緊挨在Thomas旁邊。他們在電影開始後的五分鐘解決了他們的晚餐，而剩下的時間，除了Minho硬是抱著自己不放外，Thomas覺得一切都比他預期得還好。

　　電影的劇情並沒有太多令人意外的地方，但它的特效好得出乎Thomas意料。時重時輕的音效也準確配合主角的情緒跟動作，彷彿每一個音符都是為他量身打造。整體而言，Thomas認為這是一部適合消磨時間的好電影。

　　事件結束後，男女主角相視一笑，然後在夕陽下相互擁吻。Thomas喜歡他們之間同生共死後產生的羈絆，還有為了對方奮不顧身的革命情感。他們認識的時間很短，感情卻比任何事物還要堅固。

　　「Thomas。」

　　當他專注看著螢幕上的兩人時，Minho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Thomas下意識地轉頭，剛好對上Minho直直望著自己的雙眼。

　　接著他沒有再說過一句話。Thomas眨了眨眼睛，等待Minho想說什麼，但是他什麼也沒等到。電影片尾曲在他們互相對視中播放，演員名單也跟著跑馬燈一一滑過。

　　空氣中有樣東西在這陣沉默裡醞釀，Thomas分析不出那是什麼，但他無法──也不想──打破這個氣氛。接著他看到Minho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了然於心的表情。他慢慢朝Thomas貼近，而Thomas忘了該怎麼退縮。在Thomas接近默許的反應中，Minho再次吻上他。

　　Minho抬起手扶住Thomas的後頸，像是在捧著某個重要的物品。他的手指滑進Thomas俐落的短髮間，輕輕在裡頭磨擦。他的嘴唇跟那時一樣吸吮著Thomas的，只是這次更躁進一些。他的左手往下落到Thomas的腰際，一把抓住他身上的布料。

　　Thomas伸出雙手，遲疑地搭上Minho的肩膀。他學著他的方式回吻，但是效果不彰。Minho換氣時偷笑的聲音就像在嘲諷他，讓Thomas的耳根子突然一熱。Minho像是要奪回主控權一樣含咬住Thomas的嘴唇往外拉扯，力量很輕。Thomas感受不到痛，只有隱約的酥麻感從接觸的部份傳來。

　　Minho放在他腰上的手忽然收緊，將Thomas往他的方向拉近。衣服摩擦沙發皮革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裡格外清楚，Thomas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他感覺到Minho的呼吸打在自己臉上，像蒸氣一樣燙人。

　　直到電影的片尾清單全數結束，畫面又回歸到最初的深黑色時，他們的吻才跟著告一段落。Thomas的眼尾從暗掉的電視螢幕上看到他們緊貼著的倒影，他反射地撇過頭面向另一邊。

　　「要繼續嗎？」Minho的手還停在他的後頸，手指在上面摩娑。他笑了一下，「任何你想得到的事情。」
　　Thomas感覺到有一波血液突然衝上腦門，「什麼？」
　　「你下午想的那件事情，」Minho煽情地說。他的視線朝下看了一眼Thomas的褲頭，「我說過，我們今天可以做任何事。」
　　「不──我不……我是說──」Thomas的心臟忽然跳得太用力，他的呼吸莫名一窒。
　　「我知道你想。」Minho接話。

　　Thomas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阻止自己再發出任何愚蠢的聲音。他看著Minho充滿笑意的眼睛，一句話都回答不了。

　　Minho得逞般露出微笑。他從沙發上跳下，順手把Thomas也拉起來。他的手抓著Thomas的手腕，在他記得反抗前將他拉出客廳。

　　Thomas被動地跟著Minho走上樓梯，還差點被自己的鞋子絆倒。他知道二樓長什麼樣子，也知道自己一上樓會在右手邊看到他母親的書房，再往裡面則是他父母的臥室。Minho的房間會在走廊的盡頭，旁邊還有一間浴室跟不常使用的客房。

　　Minho直直把Thomas拉往自己房間，然後讓他坐在床邊。

　　「我猜我們需要先洗澡，」Minho理所當然地說，「當然，如果你喜歡我現在的味道，我非常樂意直接開始。」他開玩笑。
　　「噁心死了。」Thomas瞪了他一眼。
　　「感謝稱讚。」Minho攤攤手。

　　接著他轉身從衣櫃裡翻出一條浴巾丟在Thomas身上，Thomas眼明手快地接住它。

　　「你用外面那間浴室，你知道東西放在哪。」Minho說，「我去用我爸媽房間的。」

　　Thomas沒有回答也沒有點頭，只是盯著Minho準備離開的身影。他不確定自己該不該移動雙腳，他有預感只要移動任何一吋，事情就會像滾雪球一樣停不下來。

　　「喔，對了，」Minho想起什麼般提醒，「如果我洗完澡你還坐在那裡──嗯，我想我不介意你身上帶著汗臭。」

　　Thomas差點把手上的浴巾砸在Minho頭上。但是在他來得及把白色的棉布捲成一團前，Minho已經走出房間了。

　　少了Minho的屁話，安靜的房間忽然變得比他印象中還要寬廣。Thomas坐在床上，思考著事情是怎麼跳躍式地來到這一步。他們的關係在今天突然來到他從沒想過的臨界點，而現在Minho連那最後一條底線都準備跨過。

　　Thomas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這件事情。他幻想過這件事情，但一切都還停留在模糊的概念跟畫面裡。在極少數的夜晚裡，他的確會想到Minho；但他發誓，他腦海唯一出現的只有Minho那張討厭的臉。

　　他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希望就這樣發展下去，這似乎太快了。但是當每一個步驟都毫無間斷地發展下去時，他也開始對時間麻木了。他發現所有事情都流暢得他不知道該怎麼遲疑。

　　於是他重新再問自己：他真的想要這樣嗎？

　　接著他想起Minho喊他的聲音，還有停留在唇瓣上的味道。Thomas也記得他放在肩膀上的手掌，跟剛才摸過臉頰的指尖。每一個被他碰觸的部位都隱約帶著奇異的感覺，但是Thomas發現自己並不討厭。不討厭，甚至喜歡。

　　他咬牙，然後深呼吸。

　　答案太明顯了，Thomas想。從今天他沒有因為Minho那些話而落荒而逃的那刻開始，他的答案就已經確定了。

　　＊　　　＊　　　＊

　　Thomas洗好澡回到房間時，Minho已經坐在床上了。他裸著上半身，下面圍著一條淺藍色的浴巾，頭髮半乾。他還沒關門，Minho就先站起來走向他。

　　「我想到一件無比重要的事情，」他的手抓著門緣，不讓Thomas關門。他笑了一下，「我沒有潤滑劑跟保險套。」
　　Thomas愣了愣，「呃？」
　　「不過別擔心，」Minho接著道，「我知道哪裡有。」

　　Minho自顧自地走出房間，Thomas慢了一步才跟上他。

　　儘管知道屋子裡沒有其他人，但是光裸著上半身在別人家中走動還是讓Thomas全身不自在。微涼的空氣隨著他的動作吹過他的皮膚，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Minho帶著他到他父母的房間，然後大剌剌地在裡面翻箱倒櫃。

　　Thomas站在門口，不安地盯著Minho，「你怎麼確定這裡有？」
　　「如果他們沒有那些東西，」Minho一邊翻找一邊回答，聲音隨著他的動作浮動，「我就不會是他們唯一的兒子啦。」

　　Thomas思考著Minho的話，一段時間後，他終於理解Minho在說什麼。他抖了抖眉毛，不予置評。

　　「啊哈！」

　　Minho像是發現新大陸般發出誇張的歡呼聲，然後他拎起他找到的戰利品朝Thomas晃了晃，好像在炫耀他剛剛的話正確無誤。

　　「好啦，」他說，「我們可以開始了。」

　　Thomas不著痕跡地嘆了一口氣。

　　他們重新回到Minho房間，而Thomas到房門關上的剎那才忽然浮現一陣強烈的緊張感。他呆滯地看向Minho，樣子有些無助。他當然知道這件事情是怎麼回事，但他同樣明白現實跟想像有多少差別。

　　「放輕鬆，Thomas，」Minho把他拉到床邊，「你的臉看起來像是喝了過期三個月的牛奶。」
　　「說得簡單。」Thomas嚥了一下口水。

　　Minho勾了勾自己的嘴角。他把Thomas推上床，在他準備掙扎前壓上他的身體。他的手肘撐在Thomas兩側，手掌輕輕捧著Thomas的頭。他的手指在他耳後移動，大拇指則沿著耳朵的輪廓撫摸。他的眼睛在Thomas臉上來回瀏覽，彷彿在欣賞一幅風景畫。最後他垂下視線看著Thomas的嘴唇，輕輕吻上。

　　他的吻跟前兩次不同，但是Thomas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其中的差異。Minho的動作很緩慢，像是電影裡的慢動作一樣，每一個細節都一清二楚。這次Thomas可以在腦中依稀描繪出Minho的唇型，還有他們接吻時會是什麼樣子。

　　腦中的影像讓他的口腔忽然一陣乾燥，好像有誰抽乾了裡面所有水份。他抬起手抱住Minho的脖子，讓彼此的距離更近一點，儘管這個行為完全無法紓緩這陣突然的燥熱。

　　曖昧的水聲讓Thomas有些恍惚。在他的嘴唇失去知覺的前一秒，Minho的嘴終於退開。他親吻著Thomas的臉頰，順勢到達他的脖子。他半舔半吻地用舌頭在上面打轉，像是舔舐著蜂蜜的螞蟻。Thomas被搔得縮起脖子，但Minho沒有停止。

　　他的吻一路往下，經過鎖骨、胸膛、小腹、腰間，散落在Thomas身上各個部位。他像是初來乍到的殖民者，仔細而認真地開發Thomas每一吋皮膚。Thomas的視線緊跟著Minho，但是最後他只能看見Minho的額頭跟頭髮。Minho的吻像是棉絮一樣搔刮過Thomas，麻癢的感覺若有似無地從他親過的地方擴散。

　　接著Minho直起身體，一把扯開Thomas身下的浴巾。突然的冷空氣讓Thomas不太適應，但更讓他難為情的是自己一絲不掛的模樣。他抬頭看向橫跨在自己身上的Minho，表情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Minho發出了微小的哼笑聲。他拿起放在旁邊的潤滑劑，撥開蓋子擠了一點透明凝膠在自己右手手指上。

　　「放輕鬆。」他提醒。

　　Thomas從口中吐出很大一口氣，聲音明顯到令Minho失笑。他從床上抓過枕頭跟棉被墊在Thomas身下，右手往他的雙腿中間探去。Thomas沒辦法專注在Minho的動作，沒辦法看向他的手。他的視線停留在Minho臉上拒絕往下，掩耳盜鈴地假裝什麼事也沒有。但是看不到不代表沒有感覺。

　　當Minho伸入第一根手指時，Thomas忍不住咬著自己的下嘴唇。異物進入身體的感覺很奇怪，太奇怪了，但是Thomas除了滿腦子的「奇怪」外什麼也想不到。特別是冰涼的潤滑劑流過他的身體時，那股詭異的感覺又更明顯。他吞了吞口水。

　　Minho看著Thomas的表情挑了挑他細短的眉毛。他的手指在裡面緩慢進出，當他探入第二根手指時，他同時彎下腰吻住Thomas。

　　Minho像是安撫般輕柔地含吻他的嘴唇，但他的手指仍然不斷在裡面移動。Thomas順著Minho讓注意力集中在這個吻上，盡可能忽視身下那股詭異的感覺。當Minho伸出第三根手指時，Thomas發現自己已經開始習慣這個感覺了。

　　Thomas很清楚Minho從來不是這麼有耐心的人，但是他的動作卻不是那麼一回事。他的擴張不算溫柔，可是不適的感覺已經比他以為得少。這個事實讓Thomas的心跳突然加速，但他不確定這股感覺到底從何而來──或許是他跟平常不一樣的反差，或者是他耐著性子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Thomas無法判斷。

　　接著Minho的嘴再度退開。他的右手還在裡面按壓，左手順勢握住Thomas發熱的陰莖。Thomas的身體因為Minho的碰觸僵硬了一下，但Minho只是自顧自地開始上下滑動。

　　Thomas忽然有種想要臨陣退縮的衝動，可是他忍住了。他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開始往下半身聚集，尤其是自己的性器。Minho的手指在此刻顯得特別粗糙，彷彿上面佈滿後繭。他時重時緩的力道讓Thomas忍不住扭動身體，冰冷的掌心更是某種讓自己難耐的刺激──不，不是Minho的體溫太低，Thomas想，是他的身體太熱。

　　Thomas的呼吸隨著時間不停加速，思考能力也一點一滴下降。

　　「已經可以了。」在他的大腦失去作用前，Thomas艱難地開口。
　　Minho笑了一聲，「你確定？」

　　Thomas沒有理會他的調侃，只是不斷喘氣。

　　接著他感覺到Minho的手指抽了出來，然後是塑膠包裝被撕開的聲音。他困難地把目光聚焦在Minho手上半透明的薄膜，然後看著他拉開自己的浴巾。他俐落地替自己戴上保險套，然後把自己同樣炙熱的部位抵在Thomas的肛門前。Thomas從來沒有這麼緊繃過，他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就像打雷一樣刺痛著他的耳膜，胸前那塊皮膚甚至隨著心臟隱隱鼓動。

　　Minho彎下腰，嘴唇貼在他的耳邊，語氣帶著笑，「如果會痛，記得不要叫太大聲。」

　　在Thomas開口回答前，Minho的前端已經擠進他的穴口。

　　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手指跟陰莖的差異還是比Thomas想像中更大。他的肛門已經經過一段時間的擴張，但Thomas仍然感覺到一陣疼痛。他咬著牙齒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但是他粗重的喘息聲已經透露一切。Thomas知道Minho已經足夠小心──剛剛那句話跟他的所作所為完全是兩回事──可是第一次的經驗對他依舊是個挑戰。

　　Thomas的反應讓Minho更慢了。他低頭親吻著Thomas的臉頰還有耳後，藉此舒緩他的不適。Thomas只能強迫自己深呼吸，試著適應Minho。

　　他很慢地前進，然後退出；接著再次進入，然後退出。他不斷重複一樣的動作，但是每一次都更深入。當Minho完全進入自己身體時，他們同時吐出一口很大的氣。他感覺到Minho的器官緊緊填滿自己，溫度高得異常。有一股難耐的感覺從接合處一路沸騰，Thomas甚至懷疑他的血管會在下一秒破裂。

　　Minho停頓了一下。他的身體前傾，雙手撐在Thomas的肩膀兩側。他低下頭再次吻上Thomas，身體開始擺動。Thomas的額頭開始佈滿冷汗，但是他盡力讓自己專心在Minho的嘴唇上。

　　他的手爬上Minho的結實的厚背，手指在上面移動。他感覺到Minho的呼吸吹散在他的臉上，讓他臉上的汗水一陣冰涼。但更讓他難耐的是來自Minho的味道。他們身上都帶著沐浴乳的香味，可是Thomas仍然可以從Minho的身體上聞到他獨特的味道，更別提他身下的床單。屬於Minho的氣味蠻橫地竄進自己的鼻腔，隨著一次次吐息，Thomas覺得自己幾乎要被Minho的氣息淹沒。

　　Minho的存在在此刻變得特別顯眼，Thomas不用睜開眼睛都能感覺到他的體溫。這個房間裡所有事情都帶有Minho的訊息，而每一樣跟Minho有關的事情都讓Thomas頭暈目眩。他房間裡的氣氛對他而言多了一點恍惚，但是他並不討厭。

　　他們的吻沒有停下，Thomas也不想停下。

　　當Thomas開始放鬆後，Minho終於開始擺動自己的腰。他試探性地前後進出，直到確定Thomas沒有明顯不適，他才逐漸加快速度。

　　Minho的動作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技巧，但是Thomas的身體仍然隨著他的抽插而更加躁熱。Thomas的嘴已經開始發腫，但他捨不得離開Minho的；他的舌尖滑進Minho的口腔，模仿般碰觸著他的舌頭。他從來沒想過接吻也可以令人上癮。

　　接著他的手掌重新回到Thomas的性器上來回套弄，指尖在頂端摩擦。他的指甲搔過Thomas的穴口，像是在逗弄一隻貓咪。他的手指維持一定的速率上下移動，力度適中地撫過上面每一根突起。來自前方跟後方的刺激讓快感不斷堆積，Thomas覺得他的腦袋又暈眩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反應，但他只想要再更快一點。

　　Minho。老天。Thomas在心中吶喊。所有他學過的辭彙在此刻都被Minho撞成碎片，唯一能拼湊的只剩這兩個詞。他的口中發出長長的喘息，聽起來既壓抑又低沉，彷彿那是從喉嚨深處不小心溢散出來的呻吟。

　　他的指頭陷進Minho的肌肉裡，幾乎要在上面刺出十個洞。他知道Minho可能會因此受傷，但是他完全無法用理性思考。他現在只想用力抱著Minho，就算要把自己揉進他的身體裡也無所謂。

　　Minho像是沒有痛覺一樣用回抱住Thomas的頭，手臂撐在Thomas的腦袋底下。他的臉頰靠在Thomas的臉頰旁，每一次呼吸都讓他的耳根子一陣麻癢。

　　「Thomas，」Minho在他耳邊低聲說著，「Thomas。」

　　Minho的話像是某種咒語，讓他的視線失去焦點，更讓他的腦袋沸騰。Thomas感覺到Minho的速度跟喘息漸漸加快，每一次的插入都幾乎要頂進最深處。

　　在高潮來臨的瞬間，Thomas忍不住仰起頭。他的身體向上拱起，胸膛貼上Minho的。他無法控制地輕微顫抖，嘴巴發出某種低啞的吶喊聲，好像一瞬間融入了某種動物的叫喚聲在裡面。他的雙眼緊閉，腳趾在半空中蜷成一團。

　　他感覺到溫熱的精液從頂端噴濺出來，遍佈在Minho跟他的小腹上。白濁的液體沿著肌肉滑過他的腰側，順著弧度流到他身下的棉被。

　　幾乎是同一時間，Minho的動作也不斷加速。Thomas被Minho撞得幾乎失去重心。他覺得自己像是一跟隨波逐流的漂流木，而Miho是唯一能讓他停下的河岸。他的雙腿勾住Minho的腰，企圖穩住自己。接著他感覺到Minho用力頂進自己的身體，腦袋埋進自己的臉頰。他聽到Minho從喉間嘶啞著不成句的聲音。雖然Thomas的大腦已經融成一攤泥巴，但是他很清楚這代表什麼意思。

　　高潮的感覺開始退去後，他的雙腿也逐漸發軟。Thomas深深吐出一口氣。他放鬆身體，讓全身癱軟在床鋪上。Minho維持著環抱他脖子的姿勢沒有移動，Thomas剛好可以聽到他跟自己一樣快速的喘息聲。他的重量全數壓在Thomas身上，可是Thomas不打算推開他。

　　他們兩個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安靜的室內只有他們疲憊的呼吸聲。Minho挪了一下位置，讓自己的嘴唇靠在Thomas的唇邊。他們的距離近得像是在接吻，但是沒有。Thomas的眼睛在Minho臉上來回漂移，只是最後，他的視線又回到Minho的嘴上。

　　他們的吐息清晰地溢散在兩人的臉上，就像在交換彼此的呼吸。Thomas不知道Minho想要做什麼，但是他喜歡這種感覺。他的胸口有一股騷動在發酵，催促他再次抱住Minho。於是他順著心底的渴望慢慢伸出手。Minho勾起一個愉快的微笑，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所以，」Minho的嘴抵在Thomas的嘴唇前，聲音輕得快要聽不見，「你喜歡嗎？」

　　Thomas望著Minho，一臉無奈。他不懂為什麼Minho總是喜歡問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他以為自己的答案已經夠清楚了。

　　「告訴我，Thomas，」Minho的語調像是在耍賴的孩子，只是比平常多了更多沙啞，「你喜歡嗎？」
　　「我拒絕回答。」Thomas扯扯嘴角，看向旁邊。
　　「好吧，那你想不想聽我的答案？」Minho笑著把他的頭扶正，讓他可以直直望向自己。他撥開Thomas額頭上被汗水沾濕的頭髮，雙手捧著他的臉頰。
　　「我不──」Thomas正要回絕，但是Minho的嘴更快。
　　「我愛死了，Thomas，」Minho搶在他前面回答，語氣異常平緩且低沉，「我愛死每一件跟你有關的事情。每一件。」

　　Thomas緊緊盯著Minho不正經的雙眼，彷彿沒有反應過來他剛剛說了什麼。但是幾秒後，他忽然感覺到眼角有一陣突然的酸澀。Minho的聲音裡有某種成分讓Thomas的心臟用力收縮，痛到他忘了該有什麼反應；但是這次他難得不排斥這種疼痛。他抿了抿嘴唇，困難地吞了口口水。

　　Minho看著Thomas。然後他露出一個打從心底的笑。

　　他低下頭，再次吻上他泛紅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