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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實為畬族後裔

客家實為畬族後裔,為何客家人不敢承認?

唐、宋、元、明時期,贛閩粵邊區活躍著被稱為畬族的少數民族,他們在與漢族的長期接觸和交往中,互相學習,互相適應,最後融為一體,成為客家民系的一分子。

畬族的名稱,最早見於南宋劉克莊的《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九三《漳州諭畬》,其文曰:“畬民不悅(役),畬田不稅,其來久矣。”文天祥的《文山先生全集》卷一一《知潮州寺丞東巖先生洪公行狀》載:“潮與漳汀接壤,鹽寇、輋民,群聚剽劫,累政。”可見當時“畬民”與“輋民”兩詞並用,潮州所稱“輋民”,與漳州的“畬民”,均同樣指今日之畬族。

畬族”名稱雖然最早見於南宋,但並不等於畬族也是在這個時期才產生的。“其來久矣”,說明它經過了一個長期的發展過程。根據文獻記載,贛閩粵邊區在“畬民”名稱之前還出現過“峒蠻”、“蠻僚”等少數民族名稱。如:《資治通鑒》卷二五九《唐紀》七五雲:“(唐昭宗乾寧元年)是歲,黃連峒蠻二萬圍汀州(黃連洞在汀洲寧化縣南),福建觀察使王潮遣其將李永勛將萬人擊之,蠻解去……。”清嘉慶《雲霄廳誌》曰:“高宗總章二年(669年),泉、潮間蠻僚嘯亂”。學者們經過研究認為,不論是“峒蠻”還是“蠻僚”,都是說的同一個民族,即指“畬民”的先民。

關於畬族的族源,說法較多,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有兩說,一是“百越”後裔說,二是“長沙武陵蠻”後裔說。筆者贊同後說,即主張畬族不是贛閩粵邊區的土著,而是外地遷入的少數民族。畬與瑤、苗同源共祖,最早,可溯源於遠古的“荊蠻”,他們生息於古荊州地區。楚國時,居於楚境內的部分蠻族被迫向南、向西遷徙,從而加速了蠻族重心南移的過程。漢代,畬與瑤、苗的先人,被稱作“盤瓠蠻”。盤瓠蠻的得名,因盤瓠傳說而來。盤瓠傳說,最早可溯源於《山海經》。《山海經•海內北經》卷一二說:“有人曰大行伯,把戈。其東有犬封國。”郭璞註:“昔盤瓠殺戎王,高辛以美女妻之,不可以訓,乃浮之會稽東海中,得三百裏地封之,生男為狗,女為美人,是為狗封之國也。”此即盤瓠傳說之雛型。東漢應劭的《風俗通義》,東晉郭璞的《玄中記》、幹寶的《搜神記》、《晉記》,北魏酈道元的《水經註》等,都有類似的記載。南朝宋人範曄將這一神話傳說載入正史《後漢書•南蠻列傳》,足見漢至南北朝其流傳已相當廣泛,頗具影響。

盤瓠傳說,不僅載諸史籍,而且還被編成史詩,在畬、瑤、苗等族民間廣為流傳。保留在畬族人民中的《盤瓠王歌》,又稱《高皇歌》、《麟豹王歌》、《盤古歌》,就是一篇七言的歷史敘事詩歌,歌詞長達400多行,內容涉及畬族的起源、遷徙、經濟生活、政治鬥爭、文化習俗和宗教信仰等方面,被譽為畬族人民的“傳家寶”。其關於畬族起源的情節大致如下:

上古時期,高辛皇後患耳疾三年,宮廷太醫從她耳中挑出一條似蠶金蟲,皇後耳疾頓消。於是將金蟲育於盤中,天天盼著它長大。不久,金蟲變成了一條長一丈二的龍犬。龍犬遍體斑紋,毫光顯現,高辛帝見之大喜,賜名龍麒,號曰盤瓠。當時番王數侵邊境,高辛帝遣將征討,均不能擒勝。於是下詔求賢,告示天下:有能平番者,賜金千斤,封邑萬戶,並妻以第三公主。龍犬得知,即揭榜奔赴敵國,忍辱負重,服侍番王三年,使番王喪失警惕。一日,龍犬乘番王酒醉之際,咬斷其頭,渡海銜歸,獻於高辛皇帝。帝大喜,但因龍犬貌醜,欲食前言,不願將公主下嫁。正在為難之際,龍犬忽作人語:“將我放在金鐘內,七日七夜便可變成人。”入鐘六日,公主怕龍犬餓死,就打開金鐘,結果龍犬身子已變成人形,頭卻未來得及變。於是盤瓠與公主結婚。婚後,入居深山,開山種地為業。先後生下三男一女。長子出生後,用盤子裝著去見高辛帝,帝即賜姓“盤”,名“自能”;次子出生後,用藍子裝著去見高辛帝,帝即賜姓“藍”,名“光輝”;三子出生抱去見高辛帝時,正逢天上打雷,遂賜姓“雷”,名“巨祐”;女兒長大後招鐘智深為駙馬,其後裔遂姓“鐘”。從此,盤、藍、雷、鐘畬族子孫繁衍。

漢、晉時期,盤瓠蠻主要活動於洞庭湖西南的武陵(湖南常德)一帶,因地名族,故名“武陵蠻”。由於受到漢族封建統治者的壓迫,他們開始向外遷移,並在遷移過程中,逐漸發生分離。其中較早往西遷徙,進入黔北黔西、川南、滇東、桂西的一支,後來演化成了苗族。於隋唐時期進入贛、閩、粵三省交界地區的一支,後來形成為畬族。而唐宋時期由湘南越南嶺,分道進入廣東、廣西的則成為瑤族。

隋唐開始進入贛閩粵交界區的武陵蠻,其遷徙的路線是:從洞庭湖邊出發,沿著衡州、郴州等區域南行至南嶺北麓,不逾嶺而東折湘贛邊,入贛中贛南,再至閩西南而粵東,廣泛散布於贛閩粵三角區,逐漸形成畬族族群。

畬族在贛閩粵三角區流徙的過程中,曾結集於潮州(隋、唐時期的潮州轄境包括今梅州的大部分縣市)的鳳凰山一帶,並作了較長時期的住留。所以,畬族中流傳著關於祖居地鳳凰山的傳說。如著名史詩《高皇歌》詠道:“龍麒起身去廣東,文武朝官都來送;鳳凰山上去落業,山場地土由其種。……藍雷鐘姓出廣東,廣東原來住祖宗;……廣東路上去安葬,廣東路上是祖墳;走落潮州鳳凰山,住在廣東已多年……”。原來,畬族因居住山林,刀耕火種,是不需交糧納稅的。正如《高皇歌》所詠:“當初掌(畬語稱“住”為“掌”)在鳳凰山,做得何(畬語稱“有”為“何”)食是清閑;離天三丈無糧納,離木三丈便種山”。所以,唐宋時期,畬族人口發展很快,幾乎占領整個粵東地區。清光緒《嘉應州誌》雲“梅地古為畬、瑤所居”。可見畬族對粵東地區的影響是很深的。

宋元時期,由於畬族人口急劇增加,加上其它政治、經濟等原因,畬族復又由粵東向贛南、閩西等地遷移。流傳在閩東、浙南畬族中的《畬族祖先傳說》這樣說:“隨著人口的急劇增加,鳳凰山的名氣越來越大。官府知道了,要他們按地納糧,照人抽稅。他們交不起糧稅,官府派兵圍剿。在交戰中阿郎和愛蓮(畬族的男女祖先—引者)不幸犧牲。他們的勞動成果被官府霸占,迫使其子孫逃離鳳凰山。” 子孫後裔雖然遷走了,但結集地烙下的信息卻是深刻的。因此,鳳凰山之與畬族,就象寧化石壁之與客家人、南雄珠磯巷之與廣府人、洪洞大槐樹之與華北人一樣,都是移民史上象征意義極強的“祖居地”。畬族與歷史時期遷入的漢族一樣,對於贛閩粵這片廣袤的山區地域來說,也是移民。因此,他們與不同時期遷入的漢族構成了雜居錯處的格局。如贛南,據清光緒《江西通誌》卷四八“南安府條”載:“當五嶺最東為交廣襟喉,地多瘴,與輋人雜居。”又,“崇義俗雜五方,雖風氣與三邑略同,而輋人附居,多射獵為食”。《衢誌》卷八“風俗誌”載:“龍南山中有畬客,其婦恒終歲赤足與南子雜居作度日,不與漢族通婚,……盤瓠死後,由閩粵播遷處之深山叢中,漸漸闌入衢境。”閩西,據清楊瀾《臨汀匯考》卷三載:“唐時初置汀洲,徙內地民居之,而本土之苗仍雜處其間,今汀人呼為畬客。”粵東,據宋人編撰的《太平寰宇記》載:梅地宋代的民族,“主為畬瑤,客為漢族”。雜居錯處必然打破民族界限,促進漢畬人民的接觸和交往,而這種接觸和交往的過程,便是漢畬民族融合的開始。民族融合的規律告訴我們,在階級社會裏,被壓迫階級反抗統治的鬥爭往往成為民族融合的催速劑。宋元時期,畬民反抗統治或起義之事屢見於史,且有些鬥爭是跟漢族的下層平民百姓結合在一起的。如:紹興五年(1145),虔州、梅州以及汀漳等地蠻僚相繼起義。寧宗嘉定元年(1208),“值江西峒寇李元勵竊發”,“眾數萬,連被吉、彬諸縣”,後又向廣東南雄梃進,並進逼贛州、南安軍,兵威閩粵贛地區。最後宋王朝“詔以重賞,募人討之”,起義堅持四年之久而失敗。理宗景定二年(1262)漳州爆發了大規模的畬民起義,“群盜益深,距城僅二十裏,郡岌岌危矣。”後朝廷采取剿撫並舉的方針,才把這次起義平息下去。通過這場起義,“畬民”這一名稱才首次在劉克荘《漳州諭畬》一文中出現。畬民反抗統治階級的起義和鬥爭,加速了漢畬人民的交往和融合。特別是宋末元初,面對蒙古鐵蹄的侵擾,漢畬人民聯合起來進行抗元鬥爭,演出了悲壯的一幕。如,宋恭宗德祐元年(元至元十二年,1275年),元兵攻破鄂州,揮師渡江,南宋震驚,詔諸路勤王。時任贛州知府的文天祥“捧詔涕泣”,起兵勤王,“使陳繼周(寧都人)發郡中豪傑,並結溪洞蠻;使方興招吉州兵,諸豪傑響應,有眾萬人。” 文天祥的妹婿彭震龍也組織畬民參加抗元隊伍,“……乃結峒獠起兵。天祥兵出嶺,震龍接應,復永新縣。”當時另一位抗元大臣張世傑的隊伍中也有一支由畬族首領陳吊眼和畬民婦許夫人率領的“畬軍”配合作戰。他們“聚眾十萬,連五十余寨,扼險自固”,鬥爭持續六年之久。陳吊眼在廣東畬民中享有崇高的威望,至今仍廣泛流傳著陳吊王抗元鬥爭的英雄事跡。傳說他後來退守在鳳凰山的一座山頭上壯烈犧牲,今鳳凰山區(廣東潮安縣)仍保存著歷史遺跡“陳吊王寨”。許夫人也是一位畬民中的巾幗英雄,戰死在抗元疆場。民國38年版《潮州誌》有載:“許夫人,潮州畬婦也。景炎元年,宋帝趨潮州,張世傑招義軍,夫人倡率諸峒畬婦應命。二年六月,世傑自將淮兵討蒲壽庚,夫人率所部往會,兵勢稍振。後帝泊淺灣,夫人復率兵海上援之,至百丈埔,遇元兵與戰死焉,土人義而祀之。” 繼陳吊眼之後,又有黃華和鐘明亮領導的畬民起義,他們打出“復宋”旗幟,予元統治者以沈重的打擊。這種“抗元”、“復宋”的鬥爭,一方面反映了漢畬民族融合的成果,另一方面它又將大大促進漢畬之間的更加團結和走向融合。

有明一代,各地畬民起義時有發生,如洪武十八年(1385)和成化十四年(1478),鐘子仁、鐘三領導的閩西上杭畬民起義;嘉靖四十二年(1563)藍松三領導的粵東大埔、程鄉畬民起義等等。這一時期起義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畬漢人民聯合鬥爭,其中以正德年間爆發於贛南橫水、左溪、桶崗等地(今崇義縣)以謝誌珊、藍天鳳為首的畬漢民起義規模最大。謝誌珊、藍天鳳“自稱盤皇子孫,收有傳統寶印畫像。”他們“原系廣東流來,先年奉巡撫都禦史金澤行令安棲於此,不過砍山耕活;年深日久,生長日蕃,羽翼漸多,居民受其殺戮,田地被其占據;又且潛引萬安、龍泉等縣避役逃民並百工技藝遊食之人,雜處以內,分群聚堂,動以萬計。”正德十一年(1516),謝誌珊、藍天鳳以橫水、左溪、桶崗為中心,發動起義,旋在下新地、穩下、義安等地設營寨80余處,並與廣東高快馬、湖南龔福全等起義相互聲援,轉戰於湖南的桂陽、酃縣、宜章和江西的遂川、萬安、泰和、永新等地,縱橫千裏,聲震朝廷。於是,明朝廷任命王守仁為南贛巡撫,節制贛、粵、閩、湘四省八府的兵力,采取剿撫並舉的方針,才把這次起義給鎮壓下去。這次起義,表明漢畬民族融合進入了一個新階段。此後,為防範漢畬人民再度造反,王守仁上奏朝廷設立崇義縣治,縣衙就在橫水鎮。又采取一系列措施對畬民進行壓迫和限制。從此,畬民不敢聚居於一起,一些畬民隱瞞族性或依附漢姓;客家地區畬族的族性迅速走向消失,以致有清一代直至民國時期,地方文獻資料裏面已很難找到關於畬民起事的記載,在廣大的客家地區,也罕有完整的畬族村落。這表明,漢畬民族融合最後完成,客家文化形態已完全成熟。

節選自羅勇教授的《客家贛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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