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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試閱/ch0-5


CH.0

　　放在床頭的鬧鐘規律地發出「喀、喀」的聲音，秒針隨著時間的推移轉動著。顧培三靠在床頭，掀開了身上的被子，摺疊到枕邊人的身上。

　　時間還早，不過凌晨三點。
　　可顧培三卻莫名的醒了。
　　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睡著。

　　最近總是這樣，一到半夜，眼睛總是闔不上。
　　即使想睡，疲累的也只有身體，心靈、意識都還是那樣的清醒。

　　「……」枕邊人規律的呼吸聲讓顧培三感到安心，儘管內心的焦躁感無法全部平息。
　　明明不是一個人待著的，卻莫名有種寂寞的感覺。
　　顧培三彎下身，輕撥開那人睡的凌亂的流海，在他額上落下了一吻。
　　透過有些冰冷的唇，他感受到的，是專屬於那人稍微偏高的體溫。

　　就像小孩子一樣，溫暖的可以。

　　你就在這裡。
　　最清楚這一點的人，就是我自己。
　　可是為什麼，總有種閉上眼睛之後，你就會消失的感覺呢？

　　「……衍吾。」
　　你在睡夢中可曾聽見，我這樣呼喚著你的聲音呢？








CH.1

　　「顧－培－三－－－－」
　　「什麼事？」
　　「喔、你在茶水間喔。我肚子餓了想吃東西－－」
　　「等下開會要用的文件都看完了嗎？」
　　「看完了！」
　　「真的？」
　　「真的啊！我肚子餓了！肚子餓！」
　　「……知道了。都已經是一間公司的老闆了，講話就不要再像小孩子一樣了。」
　　「反正是在你面前，有什麼關係？」

　　趴在轉了面的椅背上，都衍吾向著顧培三扯開了嘴角。
　　顧培三嘆了口氣，對這樣的說法不置可否。

　　從交往開始到現在，已經過了八年。
　　轉眼間，兩人已經從大學畢業，一起步入了社會。
　　
　　畢業後的第一年，都衍吾和顧培三一起進入了都家的企業實習。
　　一直寵著都衍吾的都家老爸這回轉了性，把兩人一同丟進最低層的單位，讓他們從打雜小弟開始學起。
　　一開始的時候都衍吾自然是怨聲連連，可是有顧培三陪著，他就覺得也沒什麼好過不去的。
　　總之跌跌撞撞的過了一年，被稱讚過、自然也被狠狠罵過，他和顧培三總算是進入了正式的社長與秘書的培訓課程中。
　　在低層部門當打雜小弟時還沒什麼感覺，真正跟著自家老爸開始學習，都衍吾才明白什麼叫做困難。
　　無論是管理公司、接待賓客、談論合約、還有交際應酬，都讓都衍吾整個人都暈頭轉向的。
　　這時候他就不得不再感嘆一下，還好身邊有顧培三的陪伴。
　　雖然兩人當時的培訓課程是分開的，工作上也無法互助合作，可是每每回到家，只要顧培三的一聲問候、一個擁抱，就能帶給都衍吾莫大的鼓勵。
　　
　　說的矯情一點，又有了面對明天的熱情？
　　
　　總之時至今日，那些當打雜小弟時受的氣、進入培訓課程時碰過的困難，都已經變成人生中不可忽視的經歷了。
　　畢業之後的第三年，都衍吾正式繼承了自家老爸的公司，成為了大企業的老闆。
　　不用說，顧培三自然是陪在他身邊，接任了第一秘書的位置。
　　而都家老爺就退居幕後，變成了公司的第一大股東。現在因為不用管理公司，所以時常帶著老婆和顧家夫婦一同出遊。
　　對兩老這種讓孩子去苦自己享受人生的作為，此都衍吾只有一個反應。
　　「靠。」
　　罵完這一聲之後，除了認命的繼續過日子，都衍吾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當初顧培三還擔心過或許哪天都衍吾會受不了這種被制約的生活，好一段時間都提心吊膽的。

　　「三三！吃飯去吧！」都衍吾從辦公椅上跳了起來，拉著顧培三就想把人拖著走。
　　顧培三嘆了口氣。
　　雖說還是孩子氣，但令人慶幸的是，都衍吾已經完全習慣了這種反覆又乏味的生活。感受著他日漸培養出的責任感，顧培三是打從心裡的開心。

　　「你在想什麼啊？一臉癡呆。」看顧培三被他到門口還沒什麼反應，都衍吾伸手在他眼前輝了幾下。
　　「沒有，沒有在想什麼。」顧培三搖搖頭，順勢抓下他的手牽著。
　　「是喔？那你幹麻一副嘴角抽筋的樣子？要笑不笑的很可怕欸。」
　　顧培三的嘴角抽了一下，「只是在想，似乎還有一些文件忘了拿給你了。」
　　「欸？又有！」
　　「恩，還有一些。」
　　「顧培三你少在那邊！不過就是說你兩句嘛　　　　」
　　都衍吾鬧騰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打消了顧培三又想幫他增加工作的念頭。
　　他在心裡默默地記下一筆，顧培三這傢伙，年紀越大越愛記仇。

　　從公司大樓出來沒多久，都衍吾就指著一間簡餐店說想吃。
　　顧培三自然是依他，一句話也沒說就是跟在都衍吾身後。
　　兩人不過推開門，就看見了窗邊座位上那個熟悉的人影。那頭金燦的頭髮，畢業之後也有好一陣子沒有見到了。

　　「小安！」都衍吾率先跑了過去。
　　掛著耳機的安啟凡並沒有聽見他的呼喚，一直到頭頂的燈光被遮住，他才發現了兩人的到來。安啟凡扯下耳機，「老吾！啊，還有三三！」笑容一下在臉上綻開。
　　「你怎麼在這裡？超久沒看到你的啦！」擅自拉開安啟凡對面的椅子坐下，都衍吾也沒忘記把顧培三拉過去。
　　「對阿，超久的。我就到處亂晃啊，反正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哪裡都能找靈感嘛。」安啟凡把兩邊的耳機都拿了下來，借著手指繞好放在桌角。
　　「對吼，你是賣曲子嘛。」
　　「對啊。你們過得怎麼樣？看老吾你穿西裝真的超新鮮的耶。」雖然時常通過通訊軟體聯絡，不過平日裡都是趁著工作的空檔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很久沒有認真關心大家的生活了。
　　都衍吾嘿嘿笑了兩聲，「當然是很好啊！我這麼聰明！」
　　「我看是三三聰明吧？」安啟凡說。
　　「我也很聰明啊！」
　　「是喔。三三呢？過的還好吧？」給了都衍吾一句敷衍的回應，安啟凡立刻把視線轉到顧培三的身上。
　　「喂！不准忽視我！」
　　「是的，一切都很好。雖然老闆常常偷懶，惹的禍也不少，不過和以前相比，已經是個稍微可靠一點的人了。」
　　「這樣喔，竟然三三都這麼說了，那就勉強認同你好了老吾。」
　　安啟凡示好的笑容，換來的是都衍吾的一聲輕哼。
　　
　　談話稍微告一段落的時候，顧培三招來了服務員點餐。
　　等候餐點的時間裡三人又斷斷續續地聊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都衍吾總覺得，今天的安啟凡似乎心不在焉的，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強的感覺。

　　「對了，小安你怎麼一個人？阿廣勒？」在都衍吾的印象中，裴世廣的工作似乎不怎麼穩定，常常在空閒的時候陪著安啟凡到處尋找靈感。
　　「啊廣喔……」安啟凡笑了笑，重複咀嚼著裴世廣的名字，卻似乎沒有說下去的打算。
　　「幹麻？他該不會找到穩定的工作了吧？」
　　「沒有，」安啟凡搖了搖頭，「如果有的話就要謝天謝地了吧。」
　　「那他在哪，家裡睡覺？」
　　「恩……我也不知道耶。」安啟凡笑了笑。
　　「不知道？」都衍吾歪過頭，「你們不是住在一起嗎？」
　　
　　安啟凡沒有立刻回應都衍吾的話，就是拿起馬克杯抿了一口。
　　「……我跟阿廣已經分開了。」
　　隨著杯子碰撞到桌面的聲響，都衍吾和顧培三聽見這麼一句。
　　用著驚訝的表情看向安啟凡的時候，收入眼裡的，是一張既悲傷－－又釋然的笑臉。

Ch.2

　　「分開？分開是什麼意思？」也不過驚訝了幾秒，都衍吾就接著吼了出來。
　　安啟凡早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就是笑了笑。
　　「也沒什麼，就是分開了啊。」不知道為什麼，聽著安啟凡這樣平平淡淡的語氣，都衍吾就覺得莫名的心疼。
　　就好像會分開是他早就預料到，而且他也欣然接受的結果一樣。
　　「什麼叫做就－－」話說到一半，手就被扯了一下。都衍吾轉過頭，顧培三向著他輕輕的搖頭。
　　「……分開很久了嗎？」把都衍吾拉回位置上坐好後，顧培三輕聲地問。
　　「也不算太久，大概……兩個月？」
　　「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明明回答是這樣的，安啟凡臉上的表情卻不像如此。

　　怎麼說……心酸？
　　就是一種無能為力、又心酸的可以的感覺。

　　「小安、你……」
　　「什麼叫做沒有發生什麼事啊！到底是在說什麼啊！」
　　「衍吾……」
　　「三三，沒關係啦。」制止了顧培三擋著都衍吾的舉動，安啟凡迎上都衍吾又是憤怒、又是擔心的眼神。
　　「也不是故意要說的不清不楚，只是真的沒什麼。」安啟凡歪過頭，輕輕用手掌托住自己的頭，「就是一些老問題了……你們知道我喜歡阿廣哪裡嗎？」
　　安啟凡突來的停頓，都衍吾跟顧培三都沒能反應過來。
　　「就他沒用的地方啊。」安啟凡自己接了下去，「雖然是這麼說，我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的期望，他有可能會改變。」
　　「可是如果凡事都能如願，那就不叫人生了啊。」
　　「阿廣一點都沒變。都已經出社會遇到這麼多人這麼多事，他還是一樣沒用，甚至有點自卑。」
　　「本來一切都好，剛同居的時候、什麼都挺好的。」安啟凡攤開手，回想起他和裴世廣第一次踏入他們的家中時，心裡那股激動。
　　「然後我的工作越來越順利啦，順利到私生活都一團亂了。接著阿廣就那樣啦，跟高中的時候一樣。」
　　安啟凡無奈一笑，「就忌妒我啊。」
　　「然後就開始吵架了，一點意外都沒有。阿廣也不想解決問題，就知道逃避。以前我可能可以忍受他這樣吧，但現在就真的不行了。」
　　說到這裡，安啟凡突然笑了一聲。
　　「……以前真的很天真耶，覺得有愛什麼都可以。」然後他再一次把視線轉回對面兩人的身上，「分開就是因為這樣，真的沒什麼吧？」
　　「……的確。」顧培三嘆了口氣。
　　「不過說是分開，也只是我搬出去而已喔？是沒有那個名分了，但是該打的電話還是照打、該約的會還是照約，所以總有種啊－－分開也不過如此的感覺。」
　　安啟凡撇了撇嘴，看他的表情，一點都不像正在談論著已經分開的戀人。

　　他說的越是釋然，都衍吾就越是生氣。
　　他知道自己或許沒有資格對他倆決定的事情發表意見，但是，他跟裴世廣已經認識這麼久了。
　　看著安啟凡如此平淡的說著分手的事情，都衍吾根本沒辦法接受。
　　為什麼是這樣的態度？難道這件事沒有什麼大不了嗎？
　　難道裴世廣這個人，對他來說並沒有這麼重要嗎？
　　
　　「我不懂……」都衍吾低喃著，咬牙切齒的。
　　「……」安啟凡看向他。
　　「我就是不懂啊！以前都可以忍受的事情、憑什麼現在就不可以？裴世廣那傢伙也很努力要改變吧！為什麼啊！」

　　「因為我們長大了啊。」

　　一點也沒受到都衍吾激動的情緒影響，安啟凡臉上的表情還是那樣淡然。
　　明明是輕描淡寫的說著，卻莫名讓人接不下話。都衍吾擰著眉，半張著唇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明白嗎？」
　　「……」都衍吾沒有回答。
　　「……可能你還沒長大吧。」這麼說著的時候，安啟凡並沒有看著都衍吾。他慢條斯理地收拾起散佈在桌上的東西，一樣一樣整齊的放進包裡。
　　接著他站起身，「我先走了，下次再聊吧。」留下這一句後就離開了。

　　顧培三的視線追著安啟凡的身影，一直到他被街道上的人群給淹沒。
　　身旁的都衍吾低著頭，雙手在無意識中握了又放、放了又握。
　　顧培三不再看著窗外，可是也沒有轉向都衍吾。原本想呼喚他的聲音，也被自己吞進了肚裡。

　　長大……是嗎？
　　安啟凡所說的話－－現在的都衍吾能了解多少？
　　
　　X

　　「老闆，下班時間已經到了。」
　　「……恩。」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在顧培三地提醒之下，都衍吾才發現公司裡的人都走了大半。
　　他猶豫了一下，沒有放下手上的文件。
　　「我做完這個好了。」
　　「……是。」
　　看著埋頭在公文中的都衍吾，顧培三輕輕地嘆了口氣。
　　中午的小插曲過去後，都衍吾幾乎一整天都沒有笑。
　　說真的，和都衍吾一起接管公司也很多年了，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沒見他這麼嚴肅過。
　　或許都衍吾的確有被安啟凡和裴世廣分手的事情打擊到，但顧培三想，都衍吾心裡更在意的，應該是安啟凡最後留下的那些話。
　　
　　知道都衍吾短時間內應該不會結束工作，顧培三乾脆也坐回位置上去準備明天的資料。
　　辦公室裡一下沒了聲音，靜的連寫字和翻紙的聲音都異常的清晰。

　　「三三。」
　　大概過了快要半個小時，都衍吾這一聲輕喚劃破了寂靜。
　　顧培三正認真看著資料，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他稍微一頓，「嗯？」
　　「你不覺得小安把事情想得很複雜嗎？」
　　顧培三看過去，發現都衍吾已經放下了手上的鋼筆，趴在桌上擰著眉頭。
　　「不就是談戀愛嗎？兩個人就互相喜歡了，有什麼問題不能一起解決啊？什麼叫做長大啊？我們從小學唸到高中的過程也算是長大了吧！」
　　「我想，每個人應該都有自己的想法吧。」
　　「……反正我是搞不懂啦。」
　　「總而言之，這也是小安跟阿廣的事情，就不要太為他們費心了。」
　　「如果不是我朋友，我才懶得管呢！」朝桌子上狠狠地一拍，都衍吾站了起來，「走啦！下班了！」
　　顧培三點了點頭，拿下掛在衣架上的西裝外套，敞開著要替老吾穿上。
　　「我不要穿。」
　　「是。」
　　「不想出去吃晚餐了，回去吃泡麵啦。」
　　「……是。」其實顧培三是想拒絕的，他並沒有很喜歡讓都衍吾吃這類的食品。不過看在都衍吾今日心情實在不佳的份上，就勉為其難同意一次。
　　顧培三想了想，冰箱裡似乎還有一些青菜能加在麵裡。

　　「欸，三三。」
　　「嗯？」
　　「還好我們兩個交往的很順利。」說著的同時，都衍吾的手也跟著攀上了顧培三的手臂，「我是搞不懂小安在說什麼長大啦，不過也不重要啊，反正我跟你就是一起長大的。」
　　「……是啊。」
　　「一直到變成老頭子，我們都會很順利的啦　　」
　　都衍吾笑開的時候，顧培三的眉尖輕輕地皺了一下。
　　不過一瞬，稍縱即逝。
　　迎著都衍吾滿懷著期待的視線，顧培三跟著勾起了嘴角，「是啊，你說的沒錯。」

Ch.3

　　「三三－－你好了沒啊？不是要洗澡嗎　　」
　　「快好了！」
　　「真是……不是吃泡麵嗎，怎麼也可以收這麼久。」

　　照著都衍吾說的，顧培三他倆今晚的晚餐就是兩碗剛從便利商店買回來的泡面。
　　吃飯的過程中都衍吾稍微有精神了一些，似乎比較沒有在想安啟凡和裴世廣的事情。對顧培三來說這自然是好，畢竟他也不希望都衍吾花太多心思去擔心別人。

　　不過，這會兒都衍吾好多了，顧培三卻有些懵了。
　　從離開公司的那一刻開始，一股不踏實的感覺突然從心裡油然而生，甚至有越來越令人不安的錯覺。
　　吃晚餐的時候他差一點都走神了，麵叼在嘴上好一會兒也忘了要嚼。
　　要不是有都衍吾幾乎不間斷的聲音拉著他的精神，顧培三恐怕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搭。

　　「……唉。」顧培三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握在掌心的餐具被他隨手一扔丟到水槽裡。
　　水龍頭的水還在不斷的流，灌到不大的泡麵紙碗裡直到滿溢出來。
　　那聲嘆息很輕很輕，就連他自己都聽不清。

　　畢業之後過了三年、也不過三年而已啊。
　　距離他所擔心的那一天，應該還很遠才對。
　　應該是這樣才對啊。

　　「三三－－－－我要先去洗了喔！」
　　出神的時候幾乎聽不到什麼聲音，都衍吾這一聲吼叫卻很直接的竄進了耳中。
　　顧培三甩了甩頭，「我好了、就來！」明明水槽裡的東西都還是一團亂，他卻直接關上了水。
　　在水槽上頭甩了甩手，水珠就噴濺在流理台的各處。
　　顧培三把半乾的手往衣服上隨手一抹。
　　他扭過頭出了廚房後，積在水槽邊緣的水就順著弧度滑進溝裡，一點一點的消逝。
　　
　　「你好慢。」
　　推開浴室門的時候，都衍吾已經脫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
　　他赤裸著身子，靠在浴缸旁彎著腰調整著水的溫度。
　　「順便把流理台清理了一下。」顧培三帶上門，俐落的脫了上衣。
　　「是有什麼好清的啊？你每天都在那邊洗來洗去擦來擦去的……漆都要被你洗掉了啦！」
　　聽著都衍吾的抱怨，顧培三也只是笑。

　　交往後第一次一起洗澡的時候，都衍吾可是緊張到差點在浴室裡滑倒。
　　看看現在，就是光著身子背對著他也沒有半點不自在的感覺。

　　「幹麻不說話啊？」都衍吾轉過頭，顧培三才剛把長褲脫下來，一隻手勾在內褲的邊緣。
　　「要說什麼？」
　　「……你也覺得自己一直在那邊洗來洗去很像強迫症吼。」
　　「不，我不這麼覺得。」說著，顧培三就把內褲給脫了。
　　都衍吾噘著嘴，偷瞄著垂在他跨間的東西。
　　
　　「看什麼？」顧培三向前了一步，都衍吾的視線就失了焦。
　　看著貼過來的人臉上那一張不懷好意的笑臉，都衍吾伸手往他跨間一握，「沒、看、什、麼。」
　　顧培三被握的一疼，腰都有些弓了起來。
　　「幹麻？很痛喔？」
　　「……弄壞了怎麼辦？」迎上都衍吾得逞的眼神，顧培三挑起眉。
　　都衍吾扯開嘴笑了，「弄壞了再說啦！」鬆開手之前也沒忘再多捏一下。
　　顧培三哀了一聲。
　　正想要反擊的時候，偏熱的水就朝著臉上噴了過來。
　　抓著水龍頭的都衍吾笑的眼睛彎彎的，看顧培三一邊用手遮擋著一邊在浴室裡逃竄。

　　察覺到被水噴得睜不開眼的人正朝著自己靠近，都衍吾也沒躲。
　　胡鬧的雙手被抓住的時候，水龍頭就這樣摔落地面。
　　都衍吾側過頭，搶先準備開口叨念的顧培三一步親了過去。

　　親吻結束的時候，顧培三還有些發愣。
　　都衍吾伸手替他抹掉眼睛周圍的水漬，輕揉了幾下讓他能睜開眼。
　　「嘿嘿。」
　　「……你好像，越來越會應付我了。」
　　「說什麼應付？」都衍吾嘖了兩聲，「這是本大爺的愛耶。」
　　「哈……」顧培三一下笑了出來，平常都梳上去的頭髮這會兒掉了下來，稀稀疏疏的遮在額前。
　　他拉過都衍吾，兩人的胸膛就這樣緊貼在一起。
　　「你學壞了？」抵過額，顧培三垂著眼看著都衍吾。
　　都衍吾挑著眉，悶哼的尾音拉的長長的，「沒有啊。」
　　
　　一來一往對話著的時候，兩人的唇也越來越近。
　　到最後，已經是摩娑著彼此的唇在說話了。

　　「喂。」顧培三的手摸上他屁股的時候，都衍吾叫了一聲。
　　「嗯？」
　　「明天要上班啊。」
　　顧培三笑了兩聲，「我知道。」下一刻，親吻阻斷了所有的聲音。
　　除了水流動的聲音之外，環繞著兩人的是彼此的喘息聲、還有接吻的聲響。
　　都衍吾抬起手，還著顧培三的脖子。

　　在親吻的過程中，浴缸的水漸漸地接滿了。
　　沒有多久，水量就超過了容量。
　　溫熱的水超過了界線－－就這麼滿溢而出。

　　連帶著堆積在心頭的煩悶感，似乎也爆發了開來。
　　在滿溢而出的熱水，濕濡了雙腳的那一瞬間。

X

　　「三、三三、顧培三－－！」
　　「是！……啊，老闆。」驚嚇過後一抬起頭，都衍吾放大的臉就在離眼睛不到五公分的地方。

　　都衍吾看著他有些渙散的眼神，擰起了眉。
　　又來了。
　　顧培三這段時間實在有夠奇怪的。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一個禮拜裡顧培三一直在走神。
　　明明也沒發生什麼事情，卻老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欸你最近是怎麼回事啊？一直在發呆耶。」
　　「沒有，」顧培三搖搖頭，「沒什麼。」
　　「如果沒事的話就不要一直發呆啊，沒睡飽就趴著睡一下啦。」
　　對於顧培三走神的事情，都衍吾是沒有多在意。畢竟真要說起來的話，都衍吾一個禮拜走神的次數就能趕上顧培三一個月不認真的時間。

　　他不高興的是，顧培三這種明顯敷衍他的態度。
　　他又不是白癡，有眼睛都看的出來他不對勁。

　　「恩……沒關係，我沒有想睡。」
　　「又說沒事又不想睡，那你搞什麼啊？」這話都衍吾說的又怨又酸的，聽出其中情緒的顧培三自然覺得不好意思。
　　「我－－」
　　「我爸後天就要回來了。」都衍吾其實聽見了顧培三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是他並沒有理會，就是自顧自的說著。
　　「他說會找時間過來看看我們。」
　　「……恩。」
　　「……我是不知道你最近是怎麼回事啦，如果真的沒事就不要一直發呆啦！」
　　「好，我知道了。」都衍吾這一句話明顯就是要給顧培三一個台階下，顧培三一下安了心，輕輕地笑了出來。
　　「……真是的。」都衍吾搖了搖頭，對於對著顧培三就會忍不住心軟的自己感到無力。
　　
　　以往都是他在向顧培三撒嬌，交往之後才漸漸有了顧培三向他撒嬌的情況。
　　也是在這樣的情況發生後，都衍吾才認知到，自己對於他的撒嬌有多無能為力。
　　只要顧培三稍微露出一點委屈的神情給他看，他就自動舉雙手投降了。

　　就像現在，明明錯的就是想要敷衍他的顧培三，他卻還是不忍心讓顧培三自責。
　　明明讓他內疚一下也好的不是嗎　　都衍吾你這個大笨蛋　　　　

　　內心吶喊了幾聲後，都衍吾扭過頭。
　　本來是憑著一股衝動想和顧培三抱怨幾句的，卻在看見他的表情時冷靜了下來。

　　也不過幾分鐘而已。
　　剛剛不是還笑著嗎？
　　怎麼一下－－就眉頭深鎖了？

Ch.4
　
　　「顧先生、顧先生？」
　　「嗯？……不好意思，怎麼了？」
　　「這份文件要請你過目一下……」
　　「我知道了，你放著吧。」
　　
　　這是顧培三今天第五次因為走神被部屬的聲音嚇到了。
　　都衍吾撐著下巴靠在辦公桌前，凹著手指計算著。
　　低頭看著桌上擺著的那份文件，有一處被他用鉛筆大大的畫了一個圈。

　　「我說，」都衍吾開口，「這份文件你看過了嗎？」
　　「是的，我看過了。」顧培三剛才回神，這會兒看起來還有些發懵。
　　都衍吾嘆了口氣，「對方董事的名字打錯了。」
　　「！……我、很抱歉。」顧培三擰著眉，光是看著他的表情，都衍吾就知道他有多懊惱。

　　這種低級的錯誤啊，從小到大顧培三犯過幾次？
　　用五根手指頭大概都數得出來吧。

　　「你趕快拿去改一下吧。」沒讓顧培三過來，都衍吾自己起身把文件拿到他的桌上。
　　顧培三見他沒有要回座的意思，「老闆，有什麼事嗎？」
　　「有點累啦，我去泡咖啡，你要喝嗎？」
　　「老闆，讓我去吧！」顧培三一下站了起來，都衍吾甚至來不及阻止，辦公室的門就已經被風風火火的顧培三給甩上。
　　「……搞什麼啊……」本來是想讓顧培三趁著他去泡咖啡的空檔休息一下的。
　　都衍吾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算了。」
　　就當讓顧培三起來走動一下，要是能順便讓腦袋清醒一點就好了。
　　顧培三再這樣恍神下去，平常信賴他的那些部下大概也要跟著慌張起來了吧。

　　拋開腦袋瓜裡的思緒，都衍吾再一次把精神放回堆積在桌面的文件上。
　　沒有顧培三的辦公室很安靜，少了另外一道翻紙的雜音。
　　十幾分鐘過去，開門的聲音異常清晰的傳了過來。

　　「老闆，請用。」純白的馬克杯就放在額前的地方，熱氣從杯口冒了出來。
　　都衍吾放下筆，「謝……喂你額頭是怎麼回事啊？」抬起頭想道聲謝，顧培三額上發紅的那一塊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啊……」顧培三摸了摸自己的額，「剛剛不小心撞到門了。」
　　「啥……？」都衍吾皺著張臉，對於顧培三的話有些無法接受。

　　撞到門？撞到門是什麼意思？
　　公司裡並沒有那種不顯眼到會撞到的門吧？
　　恍神也該有個限度吧！

　　「剛剛沒注意到……有點丟臉呢。」因為都衍吾的反應而有些不自在，顧培三尷尬地笑了笑。
　　「……算了啦你趕快去工作吧。」
　　「好。」
　　「……真是的……」雖然知道他最近的精神狀況不太好，可是這也太誇張了一點。
　　一個這麼自律、這麼認真的人，居然變成現在這副憨樣。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可是如果顧培三再做出什麼蠢事的話，他一定會受不了的。

　　這麼想著，都衍吾就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除了咖啡的苦味之外，還有一種莫名的鹹味在口中擴散開來。　　
　　「噗……」噁心的感覺從喉嚨湧了上來，都衍吾把馬克杯摔回桌上，用力地咳了幾聲。
　　咳著的時候不小心被口水噎著，嗆得眼淚都飆出來。
　　他擰著眉頭盯著那杯咖啡看，然後在顧培三也開始咳嗽的時候轉過了頭。
　　「……」都衍吾沒有說話，就是盯著他。
　　「……老闆，很抱歉。」顧培三用力地咳了兩聲，「鹽跟糖、放得有點太近了。」

　　真、是、夠、了。

　　都衍吾猛地起身，然後捏著兩人的馬克杯離開了辦公室。
　　顧培三就愣愣地看著被甩上的門，懊悔的心情一點一點地湧了上來。
　　都衍吾踢開門進來的時候，他立刻站了起來。
　　「老闆、我－－」
　　「坐下來。」
　　「老……」
　　「快點坐下來喔！」一步一步地逼近顧培三的位置，都衍吾把手上的馬克杯往他桌上用力一放。
　　「把咖啡喝了。」
　　「……」
　　「今天不准加班，準時下班回家。」這麼說著的時候，都衍吾的手就在顧培三的鼻子上捏了一下。
　　「……是的。」意識到自己正在被都衍吾關心，顧培三輕輕地笑了，「謝謝你，老闆。」
　　都衍吾沒有回應他，扭過頭回到自己的位置。

　　喝著自己重泡的那杯咖啡，與苦味相襯的甜膩帶走了嘴裡殘留的異味。
　　都衍吾滿足地嘆了聲，然後偷瞄了顧培三一眼。
　　雖然不知道顧培三到底怎麼了，可是他這種失魂的樣子可不能繼續下去。

　　今天晚上－－就好好陪陪他吧。
　　
　　X

　　六點三十分，都家企業規定的正常下班時間。
　　分針不過剛和時針重疊，都衍吾就俐落的關了電腦。
　　見顧培三還在埋頭處理文件，都衍吾走到他身後搶過滑鼠。把所有檔案都儲存了之後，他二話不說就關了電源。
　　然後他也不給顧培三任何發言的機會，扯著他的領帶就走。
　　
　　他們沒有吃晚餐，照著都衍吾的命令直接回了家。
　　踏進家門的時候顧培三習慣性就要去做簡單的打掃，卻被都衍吾半拉半扯得堆到了浴室門前。
　　「衍吾？」
　　「進去洗澡，快點。」　
　　「可是打掃……」
　　「不需要。」
　　「那晚餐　　」
　　「今天不吃！不要吵啦快點去洗澡！」
　　「……是，那就拜託你幫我拿換洗的衣物。」
　　「知道啦，快進去！」都衍吾用力一推，終於把顧培三整個人都推進浴室裡。
　　顧培三雖然摸不著頭緒，卻還是在都衍吾把門帶上後開始脫衣服。

　　一絲不掛的時候，顧培三往有些透明的門外看了一眼。
　　「……唉。」雖然不知道都衍吾想做什麼，不過這些異常的舉動，肯定和他今天上班頻頻出錯有關。
　　懊悔歸懊悔，事情也都已經發生了。
　　顧培三站到花灑下擰開水，仰著脖子任由還冰涼的水打在臉上。
　　無論如何，只希望他明天能振作一點。

　　澆在身上的水漸漸溫熱了起來，恰好的溫度讓顧培三有種被療癒的感覺。
　　……真舒服。

　　「……這樣應該有放鬆一點吧。」都衍吾探出頭偷看著浴室裡模糊的景象，似乎看見顧培三放鬆地沖著水的樣子。
　　「我實在是太聰明了，疲累就是要用熱水澡洗掉。」一邊說著，都衍吾也一邊將掛在浴室門外的浴袍收了下來。
　　別說是替顧培三拿換洗衣物了，他連一件能遮擋的東西都沒留給他。
　　「至於他心裡上的問題……」都衍吾抱著浴衣走到洗衣機前，掀開蓋子全丟了進去，「就用另外一種方式來治癒吧。」

　　沖掉頭上跟身上的泡沫之後，顧培三仰高脖子隨意的沖了下臉。然後他關了水，裸著身子出了沐浴間。
　　「……沒有衣服……」衍吾忘了拿嗎？
　　四處張望著想拿條毛巾圍住下身，卻發現浴室裡連一條都沒有。
　　顧培三一邊思考著是不是自己昨晚恍神到忘了拿進來放，一邊就開了門走出去。
　　頭髮和身上都還是濕淋淋的，髮尾上也不斷有水珠滴落。
　　浴室外頭是一片寂靜，平時應該吵吵鬧鬧的人這會兒也安靜地可以。顧培三裸著身子在客廳繞了一圈，沒看見都衍吾的人。
　　他轉身去了臥房，開門時迎接他的依舊是一片寂靜。
　　「跑去哪了？」顧培三搔了搔頭，想著還是先拿條毛巾把身體擦乾淨。才走進房裡沒幾步，就聽見房門關上和上鎖的聲音。
　　顧培三轉過頭，「衍吾？」

　　「噓。」
　　
　　一雙手臂在下一秒纏上了脖子，胸膛貼上了另外一人的體溫。
　　顧培三也不過那麼一愣，側過頭就閉上眼迎上了突來的吻。
　　「恩……」把總是握在手上的主導權讓給對方，顧培三乖順的張開了唇。有些發燙的舌尖探進他的口中，一點一點的纏了上去。
　　時輕時重的悶哼在耳邊回響著，增添了曖昧的氣氛。

　　「……這算是偷襲嗎？」
　　拉開彼此距離的時候，顧培三笑著說。
　　「是驚喜。」都衍吾歪著頭，蹭過自己的鼻尖。
　　「你怎麼沒穿衣服？」不過稍微低頭，都衍吾赤裸的身體一覽無遺。
　　「恩－－」都衍吾哼了聲，「反正等下也要脫掉！」隨著喊叫而來的是用力地一推。沒有防備的顧培三就這麼被推上了床，仰躺著看向騎上來的都衍吾。
　　「雖然我還沒洗澡，但是你應該也不介意吧？」都衍吾跨在顧培三的股間，彎下身送上調皮的一吻。
　　「……當然不介意。」
　　「你真的很變態耶。」都衍吾笑彎了眼，俯下身子趴在顧培三的胸前。像一隻有些慵懶的貓，他瞇著眼睛，臉頰在他胸膛輕蹭著。
　　「只有對你而已。」
　　「還用你說喔？」

　　都衍吾說完，兩人就默契的閉上了嘴。
　　顧培三低著頭看著胸前的戀人，頓時覺得心下一片柔軟。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靜靜的看著都衍吾，好像什麼煩惱都可以解決的樣子。

　　「欸顧培三。」
　　「嗯？」
　　「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只有一個缺點。」
　　「是什麼？」
　　「就把事情想得太複雜阿。」
　　「……這樣嗎？」
　　「對阿。你說嘛，你現在在煩惱的事情是發生了嗎？還沒發生對不對？」
　　顧培三沒有說話。
　　「那你到底在擔心什麼？也太自虐了吧。」都衍吾嘆了口氣，張嘴就往他鎖骨上咬。
　　「我是不知道你擔心的事情有多可怕啦……」都衍吾撐起身子，把臉挪到了顧培三的跨間，「如果你覺得是你自己沒辦法解決的事情，那也沒關係啊。」
　　「衍吾－－」
　　「你一個人解決不了，還有我在阿！」沒理會顧培三伸出來的手，都衍吾握住了他從剛剛就有些勃起的性器。
　　「我可是很可靠的耶？」
　　「……」
　　「而且，還能幫你做這件事喔？」說完，就伸出舌頭在顧培三的性器表面舔了一口。
　　顧培三輕輕的一顫，明明是舒服的，卻莫名有點想哭。
　　「是阿……」他輕聲地說著，「我還有你在阿。」笑的有點難看。

　　都衍吾看他一臉明明就想哭還硬要笑的樣子，大大的嘆了口氣。
　　「白癡，想太多了啦！」看著都衍吾綻開的笑臉，顧培三就覺得胸前的煩悶感一下消散了許多。
　　他輕輕搖了搖頭。
　　雖然他擔心的事情總有一天一定會到來，可是，衍吾說的沒錯。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呢。

　　「好了，接下來就注意我這邊吧？」接在這句話之後而來的，是刺激著神經的快感。
　　顧培三仰高了脖子，低聲的喘息。

ch.5


　　因為前一晚的翻雲覆雨，顧培三和都衍吾這一覺睡到中午十二點都還沒清醒。
　　門鈴聲響起的很是時候，剛好叫醒了賴在床上的兩人。
　　顧培三從床上彈了起來，赤裸的身軀隨著滑落的棉被一點點的暴露出來。他搔了搔頭，裸著身體來到玄關的對講機前。
　　「請問是哪位？」
　　『培三，是我。』
　　「……啊、叔叔……」顧培三揉了揉眼，看清楚小螢幕中的臉孔時突然就慌了。
　　『可以幫我開個門嗎？』
　　「叔叔、請稍微等我一下！」喊了一聲後，顧培三就慌慌張張地跑回了房間。
　　在外頭等待的人隱約聽見了他雜亂的腳步聲，有些是無奈的笑了笑。

　　「衍吾！衍吾快起來！快起來！」顧培三一下把棉被抽了起來，同樣赤裸的都衍吾整個人就冷的縮在一起。
　　「幹麻……」
　　「快起來！都叔叔來了！」
　　「嗯？……都叔……」腦袋運轉了一會兒後，都衍吾瞪大了眼睛，「什麼！老爸？」
　　「在門外了，快點穿衣服！」
　　「喔、喔！你、你也快點穿啊！」
　　房內一下就混亂了起來，顧培三搶先都衍吾一步穿好衣服，也沒時間在意身上的襯衫皺的的有多難看就往玄關衝。
　　腳步在大門前急煞，顧培三碰的一聲打開門。
　　「叔、叔叔！讓你久等了！」
　　站在門外的人微笑著，他有著一張神似都衍吾的，卻相比成熟許多的面孔。
　　他就是養育了都衍吾長大、同時也栽培著顧培三的都家老爺　　都家行。
　　「沒事，你們剛起床？」
　　「是……不小心就睡太晚了。」
　　「公司呢？請假了嗎？」
　　「公－－」都家行這麼一說，顧培三才想到他和都衍吾都沒有請假。
　　沒去公司又沒請假，那不就是－－「翹、翹班？」
　　顧培三的臉一下就白了，慌慌張張的樣子逗笑了都家行。
　　「不過一天，晚點打電話說一聲就好了。」他拍了拍顧培三的肩，才往裡頭走了幾步就聽見碰碰的聲響。
　　下一秒，他就看見自家兒子衝了出來。
　　「老爸－－－－！」
　　「起床啦兒子。」
　　「老爸！你要來幹麻不說一聲啊！」
　　「這樣才有驚喜感啊？」都家行走到他身前，揉了揉他亂糟糟的頭髮，「你們兩個怎麼都衣衫不整的？竟然都要我在外面等了，就把衣服整理好嘛。」
　　都家行這話說的無心，可聽在顧培三耳裡卻有些心虛。
　　都衍吾瞄了顧培三一眼，「反正是在家裡啊！穿的怎樣也無所謂。」
　　「那你乾脆晚上裸睡好了？」
　　「……」我昨天晚上還真的是裸睡。
　　這話都衍吾當然是沒有說出來。
　
　　「你們兩個最近還好嗎？」三人移動到了客廳，顧培三端著茶水回來就聽見都家行這一句。
　　「很好啊！我很認真工作耶！」
　　「這種話怎麼自己說？」都家行轉過頭看著顧培三，「培三，衍吾做得怎麼樣？」
　　「老闆他很認真的，叔叔。」
　　「這樣啊……」都家行欣慰的一笑，「培三，你在家就不要叫他老闆了。跟他比起來，你的腦袋還比較適合當老闆呢。」
　　「叔叔你過獎了，老吾他真的做得很好。」
　　「好，有你做保證我就放心了。」
　　「老爸，我都接手你公司兩年了好不好，對自己的兒子有點信心啊！」
　　「所以我不是相信培三地話了嗎？」
　　「……」那如果顧培三說我做得很爛你也相信囉？都衍吾在心裡叨念著。
　　「你這什麼表情？」都家行笑了笑，「你從大學開始就跟培三在外面生活，最了解你的人當然就是培三啦。難道我不該相信培三的話？還有別人更了解你？」
　　「才沒有啦！」都衍吾一下吼了出來，過大的音量讓都家行愣了一下。
　　「怎麼突然這麼大聲？」
　　「沒、沒有啦。」
　　「你這孩子真是，從以前就是乍乍乎乎的。」都家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培三，跟衍吾生活會不會很辛苦？」
　　「不會，完全不會。」顧培三搖搖頭，這話是說的一點不假。
　　他是從多小就開始照顧都衍吾的？這點都家行明明就是最清楚的人。
　　如果會覺得辛苦的話，就不會把自己的人生都交給他了。

　　「雖然培三是這麼說，不過衍吾，你也差不多該學著獨立了吧？」
　　「啊？」
　　「培三這執事的稱呼掛到現在，也應該結束了。再讓你這樣絆著，人家要怎麼過自己的生活？」都家行放下茶杯，盤起了手。
　　他會說這樣的話，完全是出於一個長輩對後輩的關心。可試聽在顧培三和都衍吾的耳裡，卻有些變了味。
　　總有種，他們的事情似乎已經被察覺的錯覺。
　　「……叔叔，老吾沒有絆著我的。」
　　「還說沒有？你有過過自己的人生嗎？大學的時候明明可以考上更好的學校，甚至是出國留學，但是你還是選擇了跟衍吾一樣的學校。」
　　「叔叔、那是我能力不足……」
　　「培三。」都家行打斷了顧培三的話，臉上的表情稍微嚴肅了一些，「你的能力如何，我還會不知道嗎？」
　　「……是的，叔叔。」
　　「你們都已經是社會人了，不需要再被這種莫名的頭銜綁住了。」說著，都家行就轉頭看著自家兒子，「已經是一間公司的老闆了，就不要成天想著依賴別人。」
　　「老爸，你這話說得好像我一個人什麼都做不到一樣。」都衍吾擰著眉，雖然知道都家行沒有惡意，聽在耳裡還是很不舒服。
　　「我沒有這麼意思。」都家行摟過他，「就是因為覺得你已經足夠獨當一面，才會這樣說的。」
　　「……」都衍吾沒有回答，撇過了頭。
　　都家行嘆了口氣，「總之，培三，如果想搬出去過自己的生活也沒關係的。」
　　「……謝謝叔叔，不過跟老吾一起生活也很習慣了，暫時還沒有這樣的想法。」顧培三笑了笑，有點勉強的。
　　「沒關係，有需要幫忙的時候再告訴叔叔吧。」
　　「好的。」
　　「衍吾，」都家行拍拍他的頭，「之前借你的那幾本書呢？」
　　「……在房間的書架上。」
　　「好，」都家行站起身，「我自己去拿就好，拿完我就走了。你們兩個，去浴室整理一下自己吧。」說完，都家行就往都衍吾的臥室走。
　　他的身影才剛消失在客廳門口，都衍吾就撐起身子往顧培三那兒貼了過去。
　
　「……你沒想過要搬家吧……」
　　顧培三擰起眉，請按著都衍吾的後腦，在他額上落下一吻。
　　「衍吾……」
　　搬出去，就等於要離開都衍吾。
　　要他離開都衍吾？……別開玩笑了。
　　就算是玩笑……他也承受不起。

　　不知道自己的話對兩個孩子造成了影響，久違見到他倆的都家行心情非常不錯。
　　他踏著輕快的腳步，熟門熟路地來到了都衍吾的臥房。
　　書架就放在門邊，除了兩排商業用書之外，其他全都拿來放都衍吾珍藏的漫畫。
　　都家行搖了搖頭，為自家兒子的孩子心性感到無奈。
　　「我看看……」仰著脖子在書架上兩層找著自己借給都衍吾的書，都家行稍微墊起腳尖，把擺放在靠近邊緣的書拿了出來。
　　「保管的很好嘛。」拍了拍書面那一層薄薄的灰，都家行笑了笑。
　　
　　拿了書的他本來要直接出去的，不過稍微轉身，床鋪上的凌亂就收入了眼角。
　　他扭過頭。
　　大半條棉被都掉在地上，留在床上的那一部分皺的不成樣子，就連床單都都被蹭的都掀起來了。都家行無奈一笑，走到床邊彎著腰把床單給拉好。
　　才要繞到另外一面把床單拉平，腳下就踩到了東西。
　　他低頭一看，是一個正方形的包裝袋。
　　「……這是？」把踩在腳下的東西撿了起來，看清楚包裝上的圖樣時，都家行的眉頭一挑。

　　這個東西，無論怎麼看都是保險套。
　　……都衍吾交女朋友了？還帶回家？
　　這樣的猜測讓都家行忍不住激動起來，他把包裝袋握在掌心。
　　有些粗魯的把床單拉平之後，都家行才站直身子就看見床頭那兩個明顯都被躺過的枕頭。
　　「……」
　　不過就是突然的，突然，就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如果說都衍吾帶女人回來的話，為什麼他沒有看到？
　　他過來的時候，都衍吾才剛起來。
　　如果說都衍吾和女朋友共度了一夜，沒理由他見不到。
　　
　　難道都衍吾的女朋友不是晚上來的？
　　竟然如此，枕頭上明顯被壓過的痕跡，為什麼還沒有消失？
　　那女孩總不可能半夜就溜回去了吧？
　　都家行低下頭，盯著手中的包裝袋看。無論怎麼去假設，總會有哪裡不合理。
　　他甩了甩頭，乾脆先把這事放一邊。

　　從都衍吾的房裡出來後走沒幾步，在左手邊的就是顧培三的房間。
　　不過是靈光一閃，都家行腦中突然有了一個恐怖的想法。
　　聽著浴室傳來的水聲確認都衍吾跟顧培三都還沒有要出來的意思，都家行的腳步停在顧培三的房門前。
　　然後他推開門。

　　印入眼簾的，是一個又乾淨、又整齊的空間。
　　尤其是那張純白的單人床。
　　完全沒有被人睡過的跡象，甚至連枕頭都沒有。
　　都家行就愣在那，久久沒有辦法移開視線。

　　「老爸－－你找到了沒？」都衍吾的呼喚讓他一顫，都家行連忙退出顧培三的房間，抱著書快步回到客廳。
　　「怎麼找這麼久啊？又沒有很難找。」整理過自己的都衍吾看起來很清爽，原先套在身上那件發皺的襯衫也換了下來。
　　「沒有，只是看了一下其他書。」
　　「是喔？老爸你要回去了嗎？」
　　「恩，要回去了，中午要跟你顧叔叔他們吃飯。」
　　「好！送你出去！」
　　都衍吾笑得越是爽朗，都家行的心裡就越是複雜。
　　來不及丟掉的包裝袋還握在手中，他小心翼翼地塞進了褲子的口袋裡。
　　
　　顧培三還在浴室裡沖澡，都衍吾就一個人把都家行送到了玄關。
　　「老爸，改天一起去吃飯吧！」
　　「那當然。」都家行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衍吾啊。」掙扎了一會兒後，開口換了都衍吾醫生。
　　「嗯？」
　　「你、交女朋友了嗎？吃飯的時候一起帶來啊？」
　　「女朋友？」都衍吾歪過頭，「我沒交女朋友啊！」
　　「……」都家行猛的吸了口氣，非常短促的。
　　「老爸？」
　　「啊、這樣啊……那、培三呢？交女朋友了嗎？」
　　「當然沒有啊，我們倆個每天都混在一起，哪有時間交女朋友啊！」
　　
　　第二次的提問被否認的時候，都家行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不少。
　　是嗎……都沒有交女朋友啊。

　　讓都衍吾送出家門後，都家行有些恍神的來到了街道的轉角。
　　他從口袋裡摸出了剛剛撿到的包裝袋，看著看著，才發現自己的手顫抖的有點厲害。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