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 每當我想跟人形容Chakra的樓層分布都感到很困難——一樓櫃台,二樓更衣室、浴室……但三樓以上就是彎彎曲曲爬四五階又是一閣,繞一下,又爬幾階又是一閣。旅遊書形容這是地中海式風格,我倒是覺得這像是城堡的想像,像是格林童話跳破的舞鞋一樣,十二個公主半夜偷偷撬開房中地板,經過一條黝黑的密道,通往城堡不為人知的另一端天地。 與台灣三溫暖多採木作裝潢不同,Chakra(以及其他這次我去曼谷的三溫暖)裝潢多採泥作裝潢,厚實,也帶一點冰冷,恰合我對古堡的暗黑想像。 城堡外露兩條通道,一條通往頂樓花園,一條通到一樓游泳池,這是兩種不同天地,一樓游泳池與餐廳吧台連成一氣,配上熱鬧的流行音樂,非常適合社交,「慾望城市」中有一集女主角們去洛杉磯,受邀到花花公子老闆海夫納的別墅作客,Chakra的一樓就有點這樣的氣氛。 因為天氣很熱,我擔心自己又露出那種非冷氣不可的觀光客嘴臉,於是乾脆只待在有冷氣的三(或四五)樓裡頭,在水泥城堡裡頭竄進竄出。但即使發揮高度想像力,由跳破的舞鞋一直到SM地牢,就到此為止。我的想像力由童話故事起,到gay片結束,除了這兩者,我是空的。 於是我推開冷氣房大門,往頂樓走去。 頂樓分左右兩區正方形,左區建造成涼亭,涼亭底下是一圈圓沙發,並且還有一圈枕頭,令人想要一頭躺上去聊天——事實上真的有兩個人躺在哪邊聊天,聽了聽,還是國語,不過面孔不熟,我也不打算上前認親戚。 右側正方形中央則是噴水池,並在正方形的四個邊放置躺椅,並且種植很多熱帶植物,得先低頭彎腰,分花拂柳才能到達彼岸,我嫌彎腰麻煩,正打算下樓重回冷氣懷抱,噴水池那頭躺椅上有個正在日晒的泰國人,對我點了點頭,似乎意思要我過去,過去之後才知道那邊別有巧妙。 因為風向的關係,風由噴水池吹向躺椅,躺在躺椅上,吹過來的風是涼風,間或有一些小水珠飄來,穿著小內褲躺在躺椅上(顯然Chakra那天是內褲日,不過我也並沒有問櫃台,只是看當天大家都穿內褲,所以我也入境隨俗穿內褲,還好我出國有穿王牌內褲,而不是紙內褲——原先我真的稍微考慮過紙內褲,不過被噗浪上眾網友猛噓,不得不作罷),正感覺身處曼谷的放鬆與愉悅,忽然發現更愉悅的事情是,躺在旁邊的曼谷男搭帳篷搭得好高! 我吃驚的轉頭看曼谷男,臉上顯然流露著觀光客的呆樣,曼谷男一手摸過來,我想著,總算今天我要開張(那我把39 Underground的阿弟放到哪裡?)的時候,曼谷男跟我說了至少我個人覺得很浪漫的話,他說,他想在這裡做,但當我正打算一腳跨過去,他又說,不過要等天黑。 我懷疑這只是推托之詞,連「騙阿財吧?」這種朱家小說家口吻都做作地湧上心頭,並且當下非常想要知道阿財到底是誰。 然後帶著求歡未遂的不爽,表面保持冷靜且禮貌的說,那我先下樓沖個澡。 當然沒沖澡,只是回城堡亂繞。但城堡畢竟只是城堡,多繞幾圈就覺得,其實這跟台灣的三溫暖——乃至於全世界的三溫暖都沒有差別,過了一個小時,我想,頂樓那個躺椅大概早就找到適合的對象走了吧?但頂樓的涼風畢竟值得眷念,於是我下到二樓置物櫃拿了菸、可樂,慢吞吞的摸上頂樓,居然躺椅男還在,不但對我點點頭,還招手讓我過去。 雖然心中暗喜——他剛剛並沒有誆我,我還是拎著可樂跟香菸慢吞吞的晃過去,慢慢點起菸,一邊喝可樂一邊抽著。 我並沒有刻意挑天黑時分,事實上,我根本不太記得跟躺椅男的天黑之約,但此刻天色漸漸暗下來。當一旁的躺椅男忽然撲過來的時候,我正在緩慢地抽著菸,喝著可樂,享受冰透涼爽的微風與水珠,天色漸漸由橙色變成紫紅,星星慢慢亮起來。 躺椅男完事之後去洗澡,我重新點燃一根菸,張開全身的毛細孔,感覺到了隱沒的晚霞及星星初現的光芒,透過噴水池吹來的涼風低於室溫大約五六度,樓下曼谷的塵囂、噴水池的涼風、躺椅男的汗水鹹味跟著香菸裡面的丁香油經過燃燒,由口腔進入氣管、支氣管,溶入肺泡中,然後跟著氧氣進入血液中成為體循環的一部份…… 這絕對是(我不夠具有想像力的)我腦袋裡頭的天堂。 天堂、天堂。 不過這晚老天對我可真好,我正在心中默念著「天堂啊天堂」,沒完沒了得讓老天也厭煩的當下,居然另外一個曼谷弟在我身旁的躺椅坐下來。 此時我根本沒想到好事居然又上門,光顧著在心裡吶喊著天堂,因為這種事情我在台北從來沒發生過。 我在台北通常是想解決生理問題的時候一個又一個地敲著msn,並坦然接受每個炮友的退貨。 你一定不能想像,每一次我想要約炮得遭受多少次的拒絕。張愛玲在「自己的文章」裡頭提到——(杜甫的詩)「殘羹與冷炙,到處潛酸辛。」但她究竟是個健康的女人,不至於淪為乞兒相。她倒像是在貪婪地嚼著大量的榨過油的豆餅,雖然依恃著她的體質,而豆餅裡也多少有著滋養,但終於不免吃傷了脾胃。而且,人吃畜生的飼料,到底是悲愴的。 每次當我一晚被超過十個人拒絕的時候,我都會想到這段文章。 身為一個同性戀男人如我,最常被炮友拒絕的理由,說來意外卻乏味得令人髮指——「我剛剛清過槍了。呵呵!」(那個「呵呵」格外令人惱怒!)這顯然是男同性戀才能用的理由,我不能想像任何異性戀膽敢用這個理由拒絕對方,更別提女同性戀!(廢話!女同性戀並沒有槍……)當然,也經常會有炮友告訴你,「最近我戀愛了,所以……」這時候身為一個知書達禮的炮友,你除了惡狠狠的丟下一句「祝你幸福」之外,就算再不爽,也不該像「致命的吸引力」的葛倫克羅絲一樣潛去他家把他的兔子給煮了。 至於現在,我做了什麼?我什麼也沒做,我只是吹著涼風抽著菸,對著星光晾菊花(因為從第一個躺椅男離開之後,我光顧著抽菸,連內褲也懶得穿回來),炮就一發接一發自動上來。 對於在台北一直吃著殘羹冷炙的我而言,這已經超越我對天堂的想像。 完事之後曼谷弟跳入噴水池沖水,這又是一番天堂景象,我在那邊又抽了一根菸,整個天空已經變成藍黑色,我對自己說,也該回人間看一看了吧?才依依不捨離開了屋頂花園。 我回到樓下沖了澡,在城堡晃了晃,決定重回天堂的時候,躺椅已經被個胖子搶走,之後的兩三個小時,我三番兩次的潛回頂樓偷看,胖子依然文風不動。 顯然,天堂,如同桃花源一樣,是離開了之後就會關閉大門的地方。而此時已近午夜,隔天早上我得五點起床,七點搭飛機去小島,於是我去看了天堂最後一眼,離開Chakra,伸手揮向冷清街上的計程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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