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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歲月 - 試閱二

時間就在練習著慈善活動曲目和期中考試曲目中流逝,中原中也迎來了硬是卡進忙碌生活裡的鬥琴日子。
溫暖的春末,櫻花已經謝得差不多、甚至開始吐新芽出來了,嫩嫩的綠在窗邊十分可愛。中原中也心不在焉地聽著台上老師口沫橫飛的講解和聲學,瞥向旁邊正在呼呼大睡的太宰治。對方今天早上的行為就跟普通人一樣,沒有跑去奇怪的地方尋死也沒有捉弄自己,連嘲諷都沒有。
中原中也腦內的警鈴瘋狂響著,還帶上震動警示。
太過尋常的太宰治根本不像太宰治,他擔心表面正常的人在放學後的比賽弄出什麼花招出來。他嘆了口氣轉過頭,繼續在五線譜筆記本上塗塗寫寫。
下午是自由練習和一對一教學時間,中原中也剛好沒有課程,也沒有安排樂團練習,思考了一下自己最近的練習進度他決定窩回琴房衝刺一下自己的期中考曲目。
他沿著走廊走到最底,經過碧藤纏繞的空中走廊,踩著斑駁的陽光來到作為琴房的建築,再閑散的晃到A區琴房。
由於不同的樂器對於琴房的器材使用、鋼琴規格要求不同,眾多琴房以英文字母作為配置劃分,再以數字做編號,配給中也的琴房是A-6,標準的直立式鋼琴小琴房。
A區琴房的內部鋪滿木頭地板,一條走廊通到最底,兩邊面對面大大小小的琴房,與地板同色的木門僅有一小塊A4影印紙大小的玻璃可以看見裡面的景象,隱約還可以聽見各間琴房交雜的音樂。
中原中也進了內部走廊脫鞋後也不穿拖鞋,就這樣踩著襪子趴趴趴的在木質地板上走著,路過某間琴房聽到熟悉的說話聲,他想了想,倒退兩步貼上小小的玻璃向內看去——
「這裡的音符要顆粒分明的拉出來,手臂要準確的斷開每一個音符,拉出像是珍珠一樣的音色。」
從玻璃望去,太宰治正背對著他站在門後,似乎是在指導中島敦練習小提琴,中原中也看了兩眼,聳聳肩回到自己的琴房開始練習。
指導後輩並不算奇怪的舉動,太宰治對音樂的詮釋和感受比普通人更加細膩,加上小提琴副修的關係擁有弦樂演奏基礎,常常有後輩請求指導練習音樂性的部分。
他越過太宰治所在的琴房,在斷斷續續的熟悉旋律中推開不遠處的A-6木門,關上門時猛然想起,太宰治指導中島敦的正好是韋瓦第四季小提協奏曲裡的《冬》第一樂章。
——《冬》…是嗎?中原中也哼著方才聽到的旋律開始個別練習。

當中原中也揹著琴、踏著橘金色夕陽到小演奏廳的時候已經裡外三層的擠滿了人。雖然他跟太宰治的鬥琴並不是第一次,甚至可以用次數頻繁形容,前來圍觀的院生卻只有更多沒有減少,除了鬥琴是橫濱音樂學院的流行兼院內優等生的切磋外,學技巧順便看八卦才是重點。
中原中也迎面就看到台前最醒目的地方坐著他們的班導,森鷗外。
依舊是那副高深莫測的笑容笑得中原中也背後發毛,中原中也走到台前向老師點頭致意,然後在舞台角落開始組裝自己的樂器。
鬥琴一般都是使用同樣的樂器,然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卻不管那麼多,兩人有致一同的無視了樂器不一樣的情況,一言不合抄起弓架起譜照樣拚比得你死我活,開啟學院新一波的風潮。
打從第一次兩人不同樂器的比試讓若干院生耳目一新、滿足看八卦和看技巧的雙重享受後,只要兩人傳出鬥琴的消息就會有一波人群前來看看兩位又想出什麼新花招來比試。
演奏水平、炫技、臨場反應,有什麼擅長的儘管發揮,能博得觀眾喝采就成。

——當然,沒說的是鬥琴只是兩人想出的、在不傷害身體為前提下的『打架』。

在中原中也開始調音和暖手後不久太宰治慢悠悠的晃進了演奏廳,俊秀的臉帶著一貫的優雅微笑,眼角朵朵桃花盛放。
「啊,你來啦。」森鷗外注意到人群中讓出一條路走到前排的太宰治。
「嗯。」太宰治搔著一頭蓬鬆的黑髮,雖然懶洋洋的,卻沒有顯出彎腰駝背的弱態。
「老實說看你們鬥琴挺有趣的。」森鷗外撫著下巴打趣。
「那種事哪裡有趣了啊…」太宰治打了一個哈欠隨意回話,繼續維持著慢悠悠的步調晃上舞台掀開琴蓋,黑白交錯的琴鍵在燈光下閃著瑩瑩亮光。
太宰治伸手撫過鋼琴譜架下方的Steinway& Sons字樣,又看了一會上了亮面漆的琴鍵,猶豫許久還是沒有把鋼琴的三角蓋掀開,而是直接坐到了鋼琴前面。
看太宰治沒有把三角蓋掀開的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不表示意見。反正掀開後鋼琴的音量會加大,這裡又是演奏廳,肯定會轟轟轟的壓過自己的琴聲。
「方式?」中原中也偏過頭問。
「韋瓦第的四季協奏曲《冬》第一樂章,跟得上我就好。」太宰治撐在鋼琴邊緣支著頭,笑咪咪的遞出手上的譜。
「冬…?」
「怎麼?中也不會嗎?」太宰治挑釁的一笑,深色的眼眸在燈光照耀下異常邪魅。
「……我會!!!」
雖然嘴上怒吼說會,中原中也還是對於選曲感到疑惑——韋瓦第的四季協奏曲原是寫給小提琴主奏的,但自己的樂器可是大提琴阿!!這是要怎麼個演奏法?難不成是在指導中島敦的時候想出來的?
那傢伙果然安的不是什麼好心。中原中也在內心狠狠鄙視了一把太宰治。
狐疑的接過樂譜翻了一下,發現那是一本手抄的譜,上面已經細心的將原本寫給小提琴的主旋律移調成適合大提琴的音域和把位,但並不是完全的將原曲轉成較低的音域,主旋律還算齊全外其他樂句東缺西缺的。
迅速翻完的中原中也簡直想把譜摔在太宰那張討人厭的笑臉上,他勉強忍住揍人的衝動,表情扭曲的抬起頭。
「你有改譜對吧?」
「答~對囉~中也好聰明啊,看我特地幫你移好調讓你很快就可以上手了喔~~~」
……去他的聰明,他就知道太宰治不會好心的把整首移調讓他拉。
主旋律外的部分缺東缺西就算了,這他媽幾句旋律也可以改編又變奏再加上升調!!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沒關係,以自己的實力這還不算太困難,就只是視奏和移調和臨場反應和炫技而已嘛。
「給我十分鐘。」說完中原中也就拿著譜回到位子開始摸索太宰治改編的譜。
一邊的太宰治懶洋洋的繼續撐在鋼琴譜架上支著臉,坐了一會覺得無聊於是伸出手指開始沒幹勁的對琴鍵一敲一敲。
修長的手掌微微張開搭在琴鍵上,因為伸手而從袖口露出長年包著繃帶的手腕,指尖抬起欲敲不敲的樣子莫名透出一股子性感,台下注意到他動作的人不自覺被吸引視線——
原本期待聽到那張精緻的臉蛋發火朝他怒吼安靜點,沒想到中原中也就這麼栽進了譜裡面,連他發出干擾也不理。太宰治瞇了瞇漂亮的眼眸沒有出聲刷存在,心裡默默做了一個決定。

——好樣的,咱們走著瞧。

十分鐘後,中原中也放下手上的弓。
「好了,來吧。」
兩人各自坐好,調整呼吸。纏著繃帶的手腕抬起,細細撫摸雪白的琴鍵,並不急著開始,一邊的人也摟著大提琴,低垂著頭執弓凝神,現場的人無不屏息著等待開始。
好一會,兩人不約而同的緩緩看向對方,眼神迸發出戰意的互相頷首,鳴響開始的訊號。
吸氣,開始。鋼琴和大提琴的聲音同時響起,《冬》協奏曲描繪出的冬日暴雪景象瞬間讓演奏廳壟罩在一陣凜然的風中,寒風颯颯歸吹過樹梢的聲音被大提琴以裝飾音奏出,中原中也捉在指板上的手指靈巧的按動,交疊得完美的裝飾音成串飄落,像是點點紛雪。前奏並沒有太困難,兩人像是在試探彼此,在韋瓦第譜出的旋律中以變奏來回交鋒。
雪色背景緩緩地被交融的琴聲描繪完整,帶著冷徹心扉的溫度一點一滴的從舞台上席捲四方,帶著凍結一切的魄力乘著琴音拂過演奏廳每一個角落。
太宰治彈出的旋律輕巧溫柔卻飽寒冷意,琴音如同雪片般紛紛落落,反襯著中原中也俐落果決的下弓速度,大提琴醇厚的聲音彷彿翻捲著雪花的暴風,雪片被風刮得上下飄飛,聲音卻沒有被蓋過,維持著盤旋在大提琴左右的姿態融入到音樂中,柔化了暴風的銳利。
似乎是有意讓中原中也代替原本主奏的小提琴,太宰治演奏的內容是協奏曲中樂團的部分,這麼一搭配下來替原本的古典樂移形換骨,轉成新的面貌誕生。寒風依舊刺骨,然而尖利的小提琴改成大提琴後多了一股韻味,像是終年吹彿在山巔的寒風換成無垠雪原上肆意奔放的極地東風。
弦樂似風,鋼琴似雪,樂曲進來的節拍配合非常好,兩人維持一定程度的默契演奏著太宰治改編的譜,速度甚至比原先的版本稍微加快了些。但很快的中原中也聽出鋼琴聲開始變化,原本規律的節奏開始減緩並轉向游離,捉摸不定的攀附著自己的琴聲像是點點落雪漸緩,中也瞄著太宰治給他的譜,很好,再四小節就進入了譜被東挖西挖的部分。

——怎麼辦,沒有譜他該怎麼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