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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雪雨》


時間為寅时，雖是清晨但天色依然黑漆漆的。


皇宮之中除了站崗或到時間換班的守衛，各處沒什麼生氣而顯得冷清清。


只見某處的閨房有個少女伸出腦袋左看右看的，為了避免發出聲音，她決定抓著鞋子赤著雙腳快速往另個方向跑去。


她知道這個時間沒有人會這麼早起，所以才選擇這個時候偷偷溜出皇宮。 少了華麗卻重得要人命的頭飾，一身輕便的服裝加上一件披衣讓她跑的超順利，同時也省下不少時間。


一會兒的時間，她到達了某個不起眼的地方，這裡是讓她偷偷溜出去的秘密出口。她並不是立馬沖過去，而是停下腳步借暗處地方躲起來等待時機，過沒多久就有兩位守衛巡邏經過這裡。


看著守衛往另一個方向走沒留意到她的藏身之處，讓她鬆口氣走出來。


好險！如果被發現的話，今天鐵定出不了門。


正當她穿好鞋子準備出發的時候，突然下一秒一把毫無感情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霓裳公主。」


她即時替自己捂着嘴巴，拼命壓住差點脫口而出的慘叫聲。


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讓自己的心跳平復過來，她轉身想看看是哪個天殺的傢伙躲在她後面嚇人。


回頭一看，對方那翠綠色的長髮沒打理好而顯得有些凌亂，身上穿的也不是平時的那件而是拿來當就寢時穿的服裝，不輸給女子的美貌一副看起來睡眼惺忪的。


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又要喊出聲，「師師師尊您怎麼會在這裡？」霓裳用著微微顫抖的聲音問道。


眼前的這個人名為「策天鳳」，聽說之前幫助過羽國一些事情，後來的發展不知怎麼變成了他跟另一位叫「冥醫 杏花君」的醫生來這裡當王兄的師尊兼食客。


她與他們平時見到面只是點頭當打招呼，似乎沒交談過什麼話，會稱對方為師尊只是禮貌上的稱呼而已。


「這不重要。」策天鳳用著淡淡卻給人無形壓力的聲音問道：「公主這一身裝扮，是要偷溜出去嗎。」完全肯定句。


「這，這，我……」 天啊！明明離出口還有幾步，為什麼偏偏會被（看似）難纏的人堵到啊！


眼看快要來不及了，再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霓裳當下做出了這輩子第一次的大膽決定。


****


羽國有四季。


四個季節都有屬於自己的景色。


如果你問羽國的子民哪個季節的風景是最美的，他們會一律地回答：冬天與春天。


因為冬天和春天這兩個季節會開出名為「雪點梅」的漂亮梅花，他們推薦觀賞時間為冬天轉換沒多久的春天，而羽國現在的季節正是從冬天轉換沒多久的春天，正是看花最佳時間。

天依然還沒亮，霓裳和策天鳳兩人現在的位置是在某個種植雪點梅最多的小山丘的小路上一左一右前進中。

但，她完全沒心情去欣賞美景。

時間推前一點，霓裳別無他法只好說聲「師尊，得罪了！」便將人給拉走，說真的比起以往自己一個人偷跑出去，現在多拐一個人……不是，多帶一個人還要緊張刺激。

霓裳現在才明白「不要一時衝動而犯下錯誤」這個道理。

整個路程上一個跟對方不熟而不知要說什麼話題好，一個依然是豪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麼，搞得氣氛好微妙。

她真的很不會應付這種人啊嗚嗚。

過了不知多久，率先開口打破微妙氣氛的竟是策天鳳：「梅花，開得很漂亮。」

「哦，這種梅花叫雪點梅。」霓裳下意識回答，繼續說：「 這種梅花的開花季節只有冬天和春天兩個季節，冬天開出的梅花像雪一樣潔白無暇。將近春天時候，它會慢慢地長出新的粉紅和紅色梅花，漸漸交織成白、粉紅和紅三種顏色的漂亮視覺感。 」

「百聞不如一見。」策天鳳輕輕地點頭，接著微微昂起頭看著已經是開滿三種顏色的雪點梅。

見對方沒有在生氣的樣子，霓裳微微地鬆口氣，隨後心裡的一個問題慢慢浮出來，「師尊為什麼會來到羽國？甚至成為了王兄的師尊？」

「您認為吾有所目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霓裳連忙說道，「只是好奇問問而已。」

策天鳳的眼裡閃過一絲情感，霓裳來不及捕抓，那雙美眸已經恢復了之前毫無感情的樣子， 「有些事情遲早會知曉，但不是現在。」

「好吧，算我多事了。」霓裳只好聳聳肩。

她不是好管閒事之徒，別人不想說的，她不會強求知道。

「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策天鳳說道。

「請說。」

「公主要去哪裡？」反正人被拉出來了他不多意見，但至少也要知道他們的目的地。

「這個嘛……到時師尊就知道啦。」霓裳微笑地說道。

「……」

「話說回來，師尊是第一次來到羽國吧？不嫌棄的話，由我來為您做介紹，您意下如何?」霓裳試著提出意見。

「……勞煩公主了。」策天鳳只好順她意。

就這樣，霓裳開始介紹羽國的特有景色或是本土特產之類，兩人之間隔膜漸漸地消除了。

當他們到達後，原本只是一條直路的視線，漸漸地進入視線的是廣闊的草地。策天鳳稍微觀看一下，一棵一棵的雪點梅以他們所在的草地為中心圍繞著，偶爾會有花瓣隨風而飄，深呼吸一下還會嗅到淡淡的花香味，仿佛進入另一個國度一樣。

「總算到了。」霓裳拉著對方的手來到某處的草地讓對方坐下，只見她微笑地張開雙手像獻寶一樣說道，「要開始了。」

****

天色漸漸地亮起，雪點梅受到陽光的照射之下而開始產生變化。

只見白色的雪點梅紛紛飄落下，接著微風一吹，白花宛如雪花一樣隨風而飄，像是將白茫茫的雪景為世間再次呈現。而粉色跟紅色的雪點梅繼續為人間綻放，直到下一個季節替換為止。

「怎麼樣？漂亮嗎？」霓裳在原地打轉了一圈，邊享受著花雨的淋浴邊說道:「大概到了春天的上旬，白色的雪點梅就會像現在這樣落下歸土，大約維持到第二天早上才會結束，這也成了羽國的春季特有的另一個景色。」

策天鳯沒說什麼感想，只是看著那場花雨不知是看得出神還是單純發呆。

經過剛剛初步了解對方是屬於惜字如金的類型，所以她沒多在意，只是聳肩地坐在他旁邊一起欣賞這一年一次的景色。

「這裡呀，是我跟王兄的童年回憶。」霓裳伸出手接住了白梅花，邊把玩邊繼續說:「在我還小的時候，只要到了這個季節，王兄就會趁大人不注意時偷偷帶我來這裡看花，不過還是被大人抓到後痛罵一頓。」

說到小時候的事情總會讓人感到好笑又無奈，但卻覺得這是珍貴回憶。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王兄便參與政務，與我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大概到父皇駕崩那年吧？不說相處，就連見個面好像越來越難。」霓裳微微歎一口氣。

「啊，抱歉。好好看花卻說了沉重的話題。」霓裳露出抱歉的笑容，「就當我發牢騷不要放在心上。」

一直沒說話的策天鳯眨了一下眼，開口問道：「那，妳想要怎麼做？」

「……師尊何以這樣問？」霓裳不解地問道，心裡卻有些驚訝。

驚訝對方為何會看穿她的心裡在想什麼。

「吾的答案不重要。」琥珀色的美眸像是洞悉一切似地看著眼前的少女，「重要的是，妳的想法。」

霓裳同樣瞪著青年看，隨後抬頭看著隨風而飄的雪點梅，緩緩開口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王兄可以讓我幫忙分擔一些政務。」

「只是王兄他不希望我介入宮廷的深處，他只希望我不用理宮廷之事，好好當公主就可以了。」她默默地低下頭歎了一口氣。

「其實您心裡明白雁王的用意。」策天鳯說道。

「哎呀，被看穿了嗎？」霓裳露出苦笑。

的確，雁王沒讓她知道太多有關於宮廷內部的事情。但大半童年都在宮廷長大的她比誰還要清楚華麗的部分存于宮廷的外表，而內部的只有人與人之間勾心鬥角的黑暗，只是為了不讓雁王擔心而假裝不知情。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我明白王兄這麼做是在保護我。不過……」霓裳的臉上回復了之前的笑容，眼神更為堅定，「我不會放棄的！我相信會有幫上忙的那天！」

策天鳯只是點點頭沒說什麼。

「師尊，謝謝您。」

「為何謝吾？」

「若不是師尊開口問出，或許我不會說出自己想要什麼。」

「這是公主自己的決定，與吾無關。」

「無論如何，我還是想要謝謝您。」霓裳伸了個懶腰，心裡像是放下了大石一樣輕鬆，「我們回去吧。出來這麼久，想必王兄他們會擔心。」

「嗯。」

正當他們站起來的同時，策天鳯卻在下一秒快要撲倒在地，嚇得在旁的霓裳趕緊扶著對方免以與大地接吻，「師師尊您還好嗎？」她七手八腳地扶人再次坐下來。

策天鳯扶著額頭說道：「沒事。」

「都快站不住了還說沒事！」霓裳喊道，下一秒像想到什麼一樣問道：「那個……師尊您是什麼時辰醒來？」

「大概是丑時。」

那不就比她從房間偷溜出來的時間要早一兩個時辰！

「為什麼師尊會在這不上不下的時間起來？」昨晚他可是和王兄討論政策到很晚呢！

「純粹睡不覺，沒什麼好大驚小怪。」

答案聽起來很正常，但讓霓裳聯想到一個不對勁的地方，「話說師尊的房間不是在東面那裡嗎？為什麼會出現在西面的秘密出口？」

「……睡不覺出來散步，路過那地方。」

「……意思是，散步然後迷路了？」

策天鳯轉頭不回答，算是默認了。

霓裳花了好大力氣才沒讓自己笑出聲，想不到看起來嚴肅的師尊也會有這麼可愛的糊塗一面。

「不過，這樣回去的話也不是辦法。」萬一對方倒在路上她可是沒力氣扛回宮。

霓裳拍拍那早已被雪點梅鋪滿花海般的草地，語氣都有歉意地說道：「那師尊先將就在這裡補眠，而我會陪您睡到自然醒為止，當作是我強行拉您出來的賠罪。」

策天鳯沒有馬上躺著睡，反而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問道：「您說會陪我睡到自然醒為止，是嗎？」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霓裳豪氣十足地拍自己的胸脯。

「嗯。」得到了擔保，策天鳯躺下準備一眠。

但，他不是躺在花海上。

而是直接枕在霓裳的大腿上。

「師師師師師尊尊這這這……」霓裳被策天鳯這舉動嚇得腦袋空白，說話也不成句子。

「難道公主要食言？」策天鳯說話還不忘蹭兩下，大概想喬好舒服的位子。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只是只是……」一下跟男子來個零距離接觸讓霓裳措手不及。

這這這太讓人害羞啦！

「那就安靜。」

「是！」霓裳立馬挺直腰不敢亂動。

「……公主。」

「在！」

只見策天鳯伸出右手，將白梅花溫柔地別在霓裳的右耳邊，看著她幾分鐘後才淡淡地說：「果然很適合您。」

沒等對方什麼反應，策天鳯合上雙眼，呼吸漸漸綿長，似乎已經進入了夢鄉。

這時的霓裳正將紅彤彤的臉頰埋在手掌中，心裡萬分無奈。

師尊啊啊啊啊啊啊您知道這樣的動作表示什麼意思嗎！

但，少女還沒末察覺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正在慢慢地醞釀出來。

當然，這又是新的故事了。




【完】

*男子將白色雪點梅別在姑娘的耳朵，有求婚之意，是羽國的習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