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護り風】
                                 CP:一目連 x 般若

  時間宛如一隻瞬息萬變的細膩畫筆,筆尖一點一點地從天蓋頂邊雕琢,不僅讓夕日霞光沒入海流之下,平滑邊際漸漸擴展幽深靛青,調和這層隔離燦爛喧囂的薄暮靜謐。

  稀薄雲霧搭乘微風軌跡,白星藏匿其中成為引導信號,而緩緩露出面龐的月盤則是溫柔使者,細碎銀光如同披垂地面的輕薄絲簾,致贈前往空幻橋樑迎接呢喃,賦予融入悠長故事開端的邀約——非常寧靜、非常舒適、非常珍奇,是個輕易令人沉醉的夜色幻境。

  這條深邃星河從何時開始存在?
  這片豐饒大地從何時開始成型?

  收回投向夜幕一角遙望目光,男子撥開覆蓋額前染有漸變梅粉色澤的銀白髮絲,以手掌大幅遮蔽半邊眼眶,那裡正逕自引發陣陣抽疼刺痛,不僅徹底阻礙思緒精確流轉、也同步妨礙平靜眠意。
  不否認右側眼窩形如窟窿般空洞,理應擁有光明色彩早已消逝無存,實質輪廓也已被虛無吞噬,單單留下可供閒話家常的一段軼話罷了——那是為得保護人類、實現祈求冀望,堅決插手執掌範圍以外事端,進而被當作「代價」犧牲品物,永遠地不復存在。

  即使一直以來僅用狹窄靈窗接觸廣闊世間,深沈心緒從未受到動搖波瀾變得極端偏頗,心靈本質也未被深度侵蝕而轉向惡化。
  未有半點疑慮、未有半分彷徨、未有半點怨嘆、未有半分忿恨填塞事由的無情後果,不、縱然擾動心神用以探究原由必然無謂。

  神祇本身便由人心深處延展、再與信仰互相連結的空靈產物,傾聽繁複煩惱、實現願望欲念、護佑人類安危,那些即是「存在」主要本分,抑是不可動搖的根基意義。
  一旦喪失信仰緊密連繫,作為「神」的聖明力量與崇高格位便會大幅減損,存在輪廓將會褪退模糊而邁向消失道路。

  回憶座落森林之中那座神社,每一分每一吋曾是那麼輝煌鮮明,如今卻是佈滿廢棄意味黯淡塵埃,僅剩腐朽柱子表露神蹟存在的悠長歲月。
  連綿無止遺忘帶來孤寂深谷,那是長久待於神社守候的自我啟發,同時也是漫長路程的終焉盡頭——沒有半個信徒的神祇,依照世間定理應該獨自孤單消逝,再也沒有容身之處、再也沒有人類記得,但、終結絕壁反倒帶來另一個希望道標。儘管看來扭曲歪斜、聽來駭異悚然,他選擇墮落為妖的分歧徑路,俐落斬斷依附信仰結緣絲線,另闢突破正道的逆向天地。雖然無法繼續帶給人們有利福祉,取而代之、能夠保持自由之身隨時貢獻力量。

  或許是深愛這片美麗土地,也許是深愛這些活生人類;生命的強韌色彩延展豐沛絢爛,生命的強勁活力營造豐實環境,以至於深深地沉醉其中,一心一意執著守護這個地方。

  一目連;一介掌控「風」的風神。
  腦海依舊騰出容納名號的一處角落,縝密保管其中不被時間洪流分解,假若連同自身也徹底遺忘這個稱呼,既有定位便會瞬間完全崩毀。不得不感激那名陰陽師召喚他作為使役,既能為人世秩序貢獻一份力量,也能時時刻刻延續拂向未來的風動軌跡。

  「風」總是無形無色、無邊無窮,透過相異形式讓萬物知曉存在,時而如同情緒動盪起伏、時而好似深淺不一呢喃,投予預兆、給予警惕、賜予祝福、贈予加護,自由穿梭世間每一角落與萬物親近相處。

  他似是一個中繼接點,感應流動風勢之中各處發生事態、抑或深入恆久知識歷史,甚至還能穿插堅實意念作為暫時護力而自在傳達。
  無所不在、無處不在,有風之處他能任意到達、有風之處他能恣意傳言,縱使絕不再與人們有所對等連結,遭受鄙夷輕視也不甚在意,只願默默地守護人類擁有的一切。

  「連……」

  啊啊,還有一個小傢伙記得他呢。
  模糊單音呼喚讓他即刻回神面對現實,低頭望向蜷縮懷裡的歇息身影,那張微啟唇口莫名喃喃叫喚;是否遇見與他相等的飄渺幻影?是否在迷濛夢境編織相同處境?

  唇角不由自主流瀉一絲苦笑,那張細緻睡顏看似沉著安穩,無法抹除彼此肉軀緊密交疊的事實。不只雙向心口各自穩定規律鼓動,皮膚互相充斥尚未清理的厚重黏膩,純色被褥留存斑駁不等潤痕,降溫氛圍依然瀰漫淡淡腥澀氣息——這名外貌優柔的少年並非人類,實際定位是個「惡鬼」,表面滿溢令人鬆懈的天真無邪,內面則是滿懷洶湧妒忌與報復情感。

  那副駭人面具總是藏匿真正心扉,那麼在他面前展露天真歡樂、揶揄戲弄、憂鬱哀愁、憤恨不平,哪一面才是顯露本質的真實「般若」?哪一面才是掩蓋真心的虛偽「般若」?

  『為什麼你從不憎惡人類?他們是那樣對待你,到底是為什麼?』

  『在回答之前,你也告訴我為何如此厭惡人類?』

  一目連深知二人心思完全衝突違逆,少年針對人類投射恨之入骨的鮮明憎惡,多次詢問原因得不到正確回應,每一回皆被支支吾吾藉口敷衍了事。
  或許攸關悠遠過往、又與世間經歷習習相關?是否暗自承受不為人知對待?抑或為得不再重蹈覆轍而鋪蓋神秘厚紗?原本大可與「風」尋求真切答案,又在意這麼做是否自私不妥,至今仍舊等待般若親口告訴他實話。

  修長手指輕柔撥弄微濕的柔金短絲,薄薄汗漬沾黏額際曲線、黏附薄軟肌膚,即使打算騰手拿取潔淨懷紙簡單擦拭,所需物品不在垂手可得範圍,環視左右二側也未有其次替代用品。
  極近親密距離讓他不易更動姿態、不便從被褥自由起身,一心不願突有動作驚擾身側之人,進而封閉甜美夢境的起始門扉。

  唏唏嗦嗦——。
  細微動靜挑撥敏銳知覺,促使他提升戒備的專注探尋原由,隨同零碎聲響越加逼近、越加清晰,從昏暗角落現出一席細長輪廓……那是、一條深色活生蛇體。小口使勁啣咬素白品物,細身左晃右歪努力向前游移,耗費片刻滯留在他面前,顯露得意氣勢的挺高身姿等待拿取——是特意為「主人」準備的嗎?一手接拿微重濕涼毛巾,一手輕觸滑溜頭顱作為粗淺道謝。

  「謝謝,辛苦你了。還有、『那邊』也請多關照了。」

  深墨細蛇吐出紅潤蛇信似是回予答覆,隨後宛若情緒愉悅的翹起尾端擺動,調頭遵循前來方角從緩離開,適中空間再度恢復屬於二人的密閉世界。
  他攤開毛巾輕擦對方額際汗液,接續拭淨精瘦軀體之上的斑駁濁白黏液,那片白皙肌膚存有深淺不等紅痕,有如綴飾作用漂亮花瓣、又似飽含疼惜之意的憐愛碎片;不可否認成妖之後的部分情感偶爾難以控制,一不小心便會傷害這具柔弱肉身。

  輕風宛若一道祝福,溫柔指引人們前進。
  強風彷彿一道守護,堅固護衛人們安危。
  烈風如同一道利刃,急促破壞所見一切,形似一如既往擁有的神祇之名。

  「嗯……連?」

  柔軟毛巾游移至平坦腹部周遭倏然停下,他專注凝視那道明確「痕跡」,陷進不易辨識實質思維的冗長沉默,碧綠瞳眸表層看來澄澈穩重,裏層夾雜暴風襲捲前夕的冷淡無情。

  靜謐氛圍突如其來大幅變異,間接侵佔身側之者歇息時分,那聲迷惑口調飽含濃厚睏倦、那雙眼瞳淺睜露出迷茫金黃、那副軀體依順慵懶微微舒展。一目連掩飾情緒起伏的從容放下手邊毛巾,手指移往細緻側顏溫和撫摸,打算藉此誘導少年重新入眠。

  「吵到你了嗎?」

  「冰冰涼涼的……你、怎麼還沒、」

  「只是擔心你的身子。」

  或許是藉口過於牽強而掀起質疑,逐漸回復清醒的正常神色夾雜淡薄不信,甚至左晃右晃利用觀察探究違和端倪。
  而後那對眉頭淺淺一皺透露不悅,彷彿敏銳察覺何事而逕自付諸行動;右半髮絲率先被強制撥開勾繞耳縫,右眸上排根根睫毛被來回撥弄、覆蓋眼窩的細軟薄皮也被謹慎輕揉。

  「是不是右眼又疼了?」

  儘管淺笑搖頭否定這份猜疑,般若瞇細雙眸的犀利反應硬生拆解外殼,毫不客氣扭轉裏層核心真實。
  不否認那對蜜糖色調眼眸非常漂亮,一旦多看幾眼便會無意深陷對方設置的圈套之中,難以自力輕鬆脫離——整個頭顱被雙手環扣並恣意壓低,那雙微潤唇瓣接續覆上薄軟眼簾,印下飽含減輕痛楚意味的輕吻。一個、二個、三個,其中不乏夾雜縝密含吮與戲弄輕拉,屬於靈舌的濃厚溫濕甚至沿著眼縫細細滑移。

  未有半點抗拒、半點排斥之意,不甚厭惡這等形同愛侶的親暱觸碰,使用「習慣」形容極不妥當,或許可稱之為……「喜歡」吧?

  與般若實際開始交流的起源,來自到訪陰陽師所屬的陰陽寮那一日。
  少年一看到他彷彿尋得新奇樂趣,幾乎每日騰出閒暇時間展現個人興致,猶如進行一場永無終點的較量競賽、一場永無止盡的循環遊戲。今日從正面走來枕靠腿部、明日從後方矇眼提出謎語、後日從半空落下逼迫接抱,各種舉止無疑指出喜於奪得優勢享受愉悅,反之陷入劣勢、感到枯燥乏味便會頭也不回直接離去。

  『為什麼你總是喜歡接近我?我與你並不相識吧?』

  『真無情啊,誰說不認識就不能親近?你雖然不知道我,但我非常清楚你的事情。』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身為妖怪的你……應該不會討厭妖怪才對?以後都是站在同一陣線的夥伴,不好好相處怎麼行呢?風神、大人?』

  究竟是何時跨越那條生疏界線?
  起初認為這名少年純粹喜好嬉鬧,不作應答、不予回覆久而久之應會感到厭膩,然而這等拙劣揣測最終拉牽錯誤應證。無論何時何地、又或者有意無意,視線範圍一旦納進那道細緻身影,少年大多與盤繞身邊的黑蛇消磨時間,未與他人親近相處、未有他者陪伴交流,獨自一人被廣闊靜謐包圍。

  ——也就是說,一直都是一個人嗎?

  到底是深受本質天性影響?又或者是人類稱為「心」的存在暗自動搖?即使一時無法理解真相,埋藏肉軀深處不明感觸與景象重重交疊,萌生似曾相似的共鳴波瀾。神祇長期居留於清幽神域,妖怪則是被人群排外忌憚,看似完全相異的孤寂處境形成對等接口,恰巧促成平行相連之契機;緊閉心扉一點一點地私自敞開,暗中銜接一來一往的行進時日,在意識自主察覺到這點當下,彼此早已互相填補延續長久的空泛窟窿。

  一件事情總是映射極端二面,正向的、反向的,編織雙向貼合密網也絕不例外。
  以優點角度舉例論述,相較他人容易掌握般若行蹤去向,能夠適時瓦解意外源頭增生,時常讓心緒保持在恆溫水平;以缺點角度詳加而言,必須應付越加艱困的棘手要求,迎來逼迫忍讓的各式任性,偶爾也有意見相左繁雜爭執。

  『連,你不會背叛我對吧?』

  『怎麼突然這麼問?』

  『只要背叛我,我會報復你,把你弄得跟那些被我殺掉的人類一樣哦。』

  『什麼意思?你又擅自跟人類接觸?還把他們殺了?』

  『嗯……不對,應該來點特別的,把你的皮膚一層一層剝掉製成面具怎麼樣?這樣就能永遠留在身邊陪我玩了。』

  戲謔語調構成的殘忍咒誓於空氣滯留不散,宣告違反制定規約的狠心處置,宣言真實不假必然後果。
  那只掛綴側頭的赤紅面具被拉下配於面容之上,鬼面普遍顯現醜陋意象、表露滿溢渾濁黑暗心境,少年整體樣態如同一尊可怖厲鬼,執著追逐「一目連」存在軌跡。他並未向後退開半步,任由人影輪廓一步一步緩慢接近,直向生成談判對峙的短縮間距;不是平時帶來溫潤的相處環節,質疑意味濃重警告如火延燒,不得不懷疑這是個威脅試探?

  逕自拉鬆環繫對方後顱的牢固繩索,失去假面庇護的神情竟是冷冽淡漠,尋找不出半點溫和性情,僅僅充斥歪斜扭曲的殘忍無情,唇角上揚弧度未曾含帶一絲真切欣喜。

  『你不會那麼做的。』

  『神都那麼高傲有自信?所以才被人類高高拱上供奉?』

  『我已經不是神了,即使是妖怪之身,我也有能力制服你。』

  制服二字明確表達行動意願,未料般若睜大雙瞳淺愣數秒,緊接彎下腰使勁開懷大笑,放肆舉止不像嘲弄本身能力高低,而是直白諷刺言語化為實行決心的真實性。

  是否認為他仍是一名溫柔慈悲之神?
  是否認為同屬陰陽寮的式神不會互相殘害?

  『哈哈哈哈,不覺得很有趣嗎?妖怪保有神的心,看似矛盾衝突卻不無聊啊。吶吶、你要怎麼對我下手?我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少年喔?』

  輕率口吻盈滿嘲諷挑釁,附加挑弄纏覆手肘繃帶的輕浮行為,無疑磨損寬容耐心有限空間。原先本意並不想陷入無謂紛爭、並不願隨意出手傷人,但……利用於心不忍的同情心、抑或利用性情弱點加以刺探,這些掀起心神深處難以平息的風嵐;尤其是……攸關著活生人類。

  他保持沉默的伸手直向扣住纖細頸喉,那抹一貫挑釁笑意傾瀉毫不畏懼,微露二側尖牙表露強烈得意氣焰。短暫數秒鐘流逝而過,整頭髮絲延展異常長度、漸層梅粉髮梢化為幽藍色調、左右側額現出微彎犄角、碧色瞳眸渲染柔亮燦金、十指甲片變得微長尖銳;整個人倏然變化成為覺醒樣態,湧現平常幾乎收斂的厚實妖氣。稍微加重收緊力道示意嚴謹認真,縮減呼吸頻率令少年逐漸面露痛苦,嘴邊雖非流露求饒模糊單音,修長手指抓握他的手腕極力想要拉離。

  『……神、不是善良的?你不打算……憐憫我嗎?那你的慈悲……又在哪裡呢?』

  『我早已說過我不是神,與你一樣只是名妖怪罷了。無法正向踏入世道的存在,又怎能奢求慈悲降臨?』

  『那是、你的……真心話?呵呵……哈哈哈,傲慢的風神大人在暗示我很可悲?這樣是、濫殺無辜喔?咳咳、咳、』

  含帶斷續咳音的詞彙飽含冰冷犀利,如同利刃切開激化意識主要源頭,削減襲捲心頭繁複衝動。
  一目連暗自流連思考領域,直覺提點他正中少年下懷,不知不覺暴露立場相沖矛盾面貌,猶如一張潛伏深層心理的面具。不得不承認真是不簡單,利用交錯事實反向訓斥他?垂頭與那道半闔虛弱目光相望,不否認意念之中的忿怒軟化少許,雖不至於完全苟同自我退讓,仍舊需要讓般若知曉錯誤的相應代價。

  他鬆開手邊禁錮力道,撇視極力汲取空氣的般若一眼,取而代之一邊將無形輕風匯集成有形旋風障壁,一邊將人拽起精準拋入其中,絕不溫柔的落地姿態不僅讓柔軀承受痛楚,同時接連投來濃重挑撥埋怨。

  『痛……咳、很痛啊。這麼做不是很多餘?想殺就殺不是很好?違反心裡想法說不定有一天會被、反噬喔。』

  『放心,我不會殺你。但是、只要你再出手危害人類,我會像這樣禁錮你,別觸怒我的底線。』

  『咳咳、咳……看來明明非常有趣的傢伙,實際上還是挺無聊的啊。一目連,圍繞你身邊的風仍然很清新,風最後還是選擇跟隨你,真令人嫉妒萬分。但是、別忘記了,溫柔最後肯定會害死你自己。』

  就算墮落為一只妖怪,對方總是使用惡意口調提醒過往為「神」的定位,是否間接暗喻抱有何種心願想要實現?那副動盪心靈於信任、不信任之間來回漂移,究竟在般若心中的「一目連」是何種存在?

  屬於對側的黏膩溫熱挪移些許,柔潤下唇與柔滑薄簾牽起一條晃蕩絲線,瀰漫揮之不去濃厚曖昧氣息。周遭平靜氛圍失去原有冷卻,好似眼前之者親手埋下的火種熱絡燃燒,重新開啟這條毫不陌生的升溫坡道。

  「連、」

  「什麼事?」

  「吶,既然還有心思想別的事,看來應該不會痛了吧?那就……再陪我玩一下下?親愛的風神大人?」

  「般若,你、」

  甜膩呼喚口吻竄進聽覺薄膜,下身被曲起的單足膝頭惡意緩緩磨蹭,似是針對短暫分神的激烈報復。
  少年使勁支撐無力纖軀爬起身,毫不忌憚跨坐於身上,視野清晰映入胸膛二抹硬挺淡粉乳首、腹部漂亮肌理與疲軟炙熱容器。他投去直率視線並未獲得半點逃避行為,那份羞恥反倒化作頰側誘人的興奮薄紅——般若微微舔唇愉悅地輕扭腰際挑撥,細指自主伸往飽受蹂躪的後口抹去滴垂黏液,移至唇邊煽情舔舐再從緩嚥下。吞嚥哽動頻率有如曖昧提示,逼迫他在理智斷裂前夕抓住那雙細手,急促翻身將人穩固壓制於下,數撮細長髮絲垂落對方面龐成為交纏前刻妝點。

  一次熱烈交合時常讓人筋疲力盡,他不甚喜歡毫無節制自由馳騁、不甚喜歡過度縱容予以予求,疲勞容易累積需要時間填補的莫大負擔、或者併發諸多不適。即使多次好意提醒不可勉強,少年偶爾還是沉醉過多歡愉,陷入名為「滿足」的昏厥樣貌。

  身下人近似賭氣撇頭不願正視,移往左邊、移往右側皆對不上邊,令人更加無奈的是……趁機偷渡頑強聰明對他小吐薄舌、溢出零碎的不滿哼聲。基於長期領教變化無常性格,多少練就一套適當應對心得;他騰出單手縝密捧托頰緣,主動埋頭以雙唇堵塞言語間隙,安撫不知虛實的翻騰情緒。

  起初是點水般生澀輕啄,柔滑軟綿觸感逐次引誘意識深入,促使他啟口含住下唇以唾液充分滋潤乾燥,再一次又一次輕柔吮吸;即使曾被挑剔過於小心翼翼,那是展現呵護的堅持形式,並不願因此而隨性打破。
  啾、啾,細碎吸啜融進溫熱呼吸頻率,那對微垂尖耳悄悄染上紅潮,燦爛眸色蘊含薄薄水潤情動,有如無聲催促、又似誘引絲線。一目連僅是放輕力道以硬齒接續囓咬,留下肉眼無法見得的謹慎蹤跡,隨後不等他親自撬開閉闔界線,那片靈活軟舌率先自主伸來,引導前往暖濕口中範圍的捷徑,熱烈投來探索意味親暱邀請。

  「嗯、」

  後顱被雙手環扣填塞多餘間隙,般若先行闔眸示意粗淺滿足,他盯瞧微微顫動挑長眼睫,隨同闔上眼簾沉浸放大數倍的感官刺激。
  舌尖於堅硬齒貝細膩滑移、於齦肉細縫刁鑽挑擦,不疾不徐撩撥上層排列再游移至下層探勘細究。左右內側黏膜原是下個預想標的,少年似乎按耐不住慢條斯理的疼惜形式,柔軟舌葉被牙排刻意咬合,徹底阻塞下一步行動自由;施予箝制的其一尖牙惡意淺磨表層,直率帶來的淺度刺痛於知覺神經流竄,擴散未知意義濃重抗議。

  靜待禁錮鬆動到來那一刻,遭受痛楚蹂躪的舌身未有半點缺口、未有半點血味,反倒是彼此柔軟毫無阻礙緊密相貼,柔滑濕黏、實體熱度互相赤裸交換,急促融解理智的思考線路。

  依順先前挑撥而勾弄小巧舌尖、沿著舌面向上滑移,突來微縮反應似是透露膽怯、似是交織抗拒顫抖,反覆觸碰仍是得到相同結果。他緩緩睜開左瞳確認少年現下情況,般若正半瞇雙瞳注視他,美麗眼角掛綴不知是赤裸羞怯、還是動盪不安的細微濕潤。

  這小傢伙又在想些什麼?
  先前磨咬是抗議?此刻躲避抑是抗議?
  到底怎麼做比較適宜?

  一目連拉開扣住頭顱的纖細雙手,起身端正跪坐於疊蓆之上,隨後抱起少年讓人坐落腿部。
  對於面對面屏除無形隔閡的行為,意外未有任何掙動抵抗,他伸手圈環相較精瘦的細滑腰桿,間接讓彼此裸露胸膛貼靠密合。砰咚、砰咚,陣陣鼓動透過肌膚滲透而去,傳達屬於妖怪的活絡命數、傳遞眼前所有並非虛偽夢魘。

  「我一直在這裡。」

  雖然是句算不上調和氣氛的簡單言語,對他而言卻是一個現實核心,血肉軀體、溫熱體溫、規律鼓動是最佳存在實證。
  平淡靜默在平時最能讓人心安,在此卻掀起少許顛簸難耐——真的是思考方式不對?還是真的做錯什麼?一點點回應也不給予?簡單肢體行動也好,不一定需要實際言語,他應該……繼續等待嗎?

  他挪移一手溫和撫摸頭顱,同時側頭以唇輕輕貼覆耳廓,緩慢沿著微尖曲線細細舔吻,或許是自身溫度朝向裏側滲透,柔軟尖耳好似變得有些熱燙。再者探舌伸入支配聽覺的細小孔隙,屬於弱點之一的脆弱薄膜承受撩撥,換來細微不等敏感顫動。

  「……連、我也……」

  配掛耳垂單側墜飾不久被輕輕扯動,那近似思慮許久的吞吐話語中途趨近弱化,模糊遮掩一半感性真意、殘留一半理性厚紗。
  一目連專注凝望少年極近面龐,頰緣紅潤並未消散半分,額外流露與得意全然相反的不知所措。究竟是想要吐露心思?還是讓般若憶起何事?尚未得出一個明確結論,撫觸頭顱那隻手率先被強行拉下,那雙潤唇進而貼上五指張開的掌心,挑逗般親吻、又以硬齒磨咬;面對這等趨近生疏回應行為,不知為何臟器的跳動頻率變得稍快。

  由內心浮升的莫名衝動引領他低頭,帶著淺笑重新吻上濕潤薄唇,自主捕捉靈巧溫舌親密磨擦、填補多餘空隙繞轉交纏,揮發一劑效用十足的強烈催化劑。

  「嗯……嗯、連……」

  耳畔充斥快意編織的黏質水音,零散悶聲振奮精神內面,分不清何者的交融唾液從唇角滑出,朝向下顎延展曖昧剔透水痕,再滴落於地成為斑駁蹤跡。
  彼此宛如拋離一切束縛的光裸面對,相合為一溫熱空氣平均瓜分,延續綿長不止激烈深吻。他不斷變換角度迎合貪婪索要,黏滑絲線伴隨深入角度恣意拉開、又隨同緊密交合混入相容,一方軟舌只要稍稍觸及空氣、一方便會強行擒獲納回口裡,意識領域化為一片無盡空白,僅存專一情感不斷灌澆對側心頭。

  無法得知交吻維持多久,殘存溫氣劇烈消耗越顯不足,在般若發出苦悶音聲當下果斷退離,二側舌尖拉牽的銀澤細絲隨同空氣雕琢,逐漸往下緩滑而斷裂無蹤。
  身心全體肆意沉溺餘韻喘息,單純一個深吻讓人心滿意足,不單是留戀完全相融的綿長熱度,甚至消除方才投來不穩心境。無意間淡淡違和血腥掠過鼻腔,不僅刺激敏銳嗅覺、也逼迫意識提升警戒,二方催促視線移往平坦腰間的惹眼痕跡;傷勢遭受舉動粗淺磨擦,淺層結痂部分無情裂開,滲出大小不一點點血珠。

  「這裡……還痛嗎?」

  趕緊把少年安置於軟綿被褥,挪移姿態方便進一步觀察傷處,指尖輕觸造成反射淺顫緊繃,那份痛楚令跳動臟器形如刀割,疊加無法消散的厚實難受。
  據聞今日探索遇上強勁敵方,出手攻擊不慎被強力反擊,幸好鬼使兄弟及時將人抱回寮裡,防止傷勢繼續擴大惡化。妖怪本身自癒能力固然比人類強韌,皮膚綻開仍舊暴露脆弱血肉、流失豐沛活力,需要時間分秒安撫癒合——他埋頭一遍又一遍悉心輕舐,舔去黏稠血珠滋潤乾澀切口;倘若那時堅持一同前去,也許就不會走向這種後果,在原因層面理應擔負一半責任。

  「什麼時候這麼在意傷口?不覺得有點痕跡才像是妖怪?」

  「那不一樣。」

  「又不是什麼重傷,在擔心我?就算瀕臨死亡,也有鬼使幫忙不是嗎?」

  軟硬各半態度同時並進,那隻右足跨上後背以腳跟有意無意磨蹭,而手指則是曖昧纏捲他細絲尾端,眼神無可置疑綻放愉悅色彩。
  不可否認極端質問瓦解心扉密鎖,誘導浮動猜忌移往迷霧籠罩的試探曲徑。他曾經假想般若是否刻意製造傷勢,但基於真心信任而最終選擇相信,並未詳盡詢問過程與其他真確說詞。

  「那是我的過錯,來不及阻止你受傷。」

  「你認真的?我說……你不在現場要怎麼阻止?不過既然都這麼說了,那我多要點補償也不為過?」
  
  「不行,別想繼續逞強,你還是早點歇息吧,先養好傷要緊。」

  「…………小氣,明明是神明怎麼還這麼小氣。」

  好意勸告帶動不滿抗衡,原先姿勢下一秒即刻變換的側身背向他;嚐試探手搭肩被奮力拍去,多次叫喚名字也毫不出聲回應,相較情緒攀升怒意曲線,拘泥執著反倒更為突出。

  沉靜注視無動於衷的背影片刻,而後起身移動坐落方向與少年再次正視。
  雙方不啟口的無語對視,蜜金瞳色清晰倒映他面孔神情,一簇短絲剛巧滑下阻礙目光範圍,讓他反射伸手預備幫忙撥開。未料手指被俐落抓握移往嘴邊,緊接傳來並非含帶親密意味的舔舐親吻,而是……匯集狠勁啃咬一口。指尖表皮烙上細小圓洞,從中滑出滾滾血紅潤澤、浮出陣陣銳利痛楚,表明並未放棄堅持個人意願。

  「這不是玩笑,我不想讓你更痛。」

  「……」

  「般若,再不說話,我就當你想要一個人待在這裡了。」

  強迫應答口調激發最後忠告,他遵循字面表層意思作勢起身,暫時不再理會少年的撿拾地面衣物,打算穿戴整齊再離開房間。
  縱使清楚這是一場心理鬥爭,這麼做勢必讓雙方陷入掙扎循環——他在意般若所有想法、所有反應,反之也針對自我思量甚多,努力劃清正確與錯誤的明確分界。真摯想法不需精細評判,假設般若透徹理解著想本意,肯定放軟態度投來歉意撒嬌;假如依然選擇任性,那也僅是宣洩一波怒潮,無人佔得上風、或者暗自吃上悶虧。

  周遭僅剩布料擦聲流動,鬆軟寢衣包裹精實肉身,而在動手纏束腰間細帶之時,一抹突來溫熱從後方直向覆蓋,阻礙行動發展空間。
  一目連偏頭望向釋出抉擇答覆的身影,那副站立姿態有些疲憊虛軟,而面容神情不再是原有冷漠固執,此刻現出一絲動搖猶豫;妥協與矛盾反覆來回磨擦,放逐部分不合殘片。

  「真狡猾……為什麼風神大人什麼都不懂?也不生氣?」

  「你想說什麼?」

  「沒、沒什麼,那這樣好了,改天一起約會怎麼樣?他們常常一起出去,我們也私下出去好不好?」

  約會?是指那種並肩而行的緩慢散步?
  他們?特定目標所指又是何方神聖?

  仔細篩選符合字詞的可能目標,排除寮裡所有人類陰陽師,應是指向跟隨身側的特定輪廓——獨一無二無可替代、在深遠孤獨之上從來不離不棄的特殊存在,以少年立場而言是那條純墨長蛇、以他來說便是那條柔粉大龍。

  纏繞思緒的鎖鏈稍微鬆緩,假如只是單純散心出遊,能夠時時刻刻讓人滿溢笑容,那似乎是個不錯選擇,而遷就這個基本要求似乎不困難、也不為過,稍晚……再向晴明本人報備一下比較妥當。

  「你想隨我出去的話,我會試著去遊說晴明大人。先躺好別亂動,我去取水幫你清理。」

  「嗯,連,快點回來,我等你。」

  額外提議發揮作用填補情緒坑洞,眼前的般若好似孩童露出得逞愉悅,間接讓他莫名感到百般無奈;並非心力交瘁、並非受挫無力,平時費心投去的憐惜疼愛,早已在冥冥之中回饋一部分寵溺趣味?或許……他也已經樂在其中是嗎?

  他轉身勾抬對方下顎,再次覆上彷彿沾滿糖蜜軟唇,細細吮吻代表同意應答。隨後讓人躺回柔軟被褥之上,再綁緊衣裝細帶便拉開障子邁出房間。
  僅僅走出一步,隨即察覺粉龍與墨蛇在房間附近蜷曲一團似是進行交流,二者意識他投去注視目光而隨即分開緊繃的等待指示,烙下劃破寧靜匆促雜音。一目連先以手指立於唇邊示意噤聲,再者伸手分別溫柔撫觸頭顱,點頭指示待於原處代為留意房內那名少年存在。

  你什麼時候才願意向我開口?
  你什麼時候才願意傾訴心聲?

  只要你希望,這陣風將護你左右。
  只要你期望,這陣風將隨你左右。
  只要你祈望,這陣風將伴你左右。

  我的存在如同輕風守護你;我的形體如同強風跟隨你;我的力量如同烈風陪伴你——直至末日降臨那刻為止,直至微風完全靜止那刻為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