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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有些事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做了

  有些事情一旦錯過就沒有轉圜的餘地。越前清楚的曉得。
  因此,當他眼睜睜看著那顆宣判結果的黃色小球掉落在距離底線僅有數釐米的位置時,越前便明白這次自己又再次與參加會內賽的資格擦肩而過。
  無視了四周裁判透過廣播器宣告結果的嗓音、因為對手獲勝而響起的歡呼及尖叫聲,越前壓低了帽簷,走上網前和對手握手,雖然帽簷的陰影遮擋了他所有的神情,但將球拍握得死緊的左手手指卻似乎隱然流露出些許他此刻極欲隱瞞的情緒。
  短暫與對手及裁判握手後越前快步的走向一旁的休息長椅,隨意的將毛巾披於肩上卻無意將那不止從頰側流淌的汗珠擦拭掉,僅任憑它沿著臉頰、脖頸下滑,接著被那早已因過於激烈的運動而溼透了的運動上衣吸收。
  將球拍及原本放在長椅上的水瓶一股腦的扔進球袋內,越前一把背起網球袋,將所有的喧鬧拋之腦後,無任何留戀的邁步離開球場。
  儘管早在中學時期決意踏入網壇的那一刻起他即做妥了所有的心理準備──但現實與預想往往是大相逕庭的。
  雖於中學時期被稱做眾人所期望的新星,但一旦當他面對世界遍佈的網球好手時,他就宛如手無寸鐵卻又要站上前線的士兵一般的無所適從,一次又一次的挫敗不止的朝他襲來,並且不容許他逃避。
  能夠支持他繼續走下去的除了比一般人還要堅韌的自尊以及自信以外──就是那從中學即與他相伴走到現在的男人。
  仰望過分晴朗的天空,平時總是賞心悅目的碧藍此刻越前卻覺得有些刺眼。
  隨手招了台計程車,在進入和外頭炎熱完全不同的沁涼空間後完全的將自己的身體交付給背後柔軟的座椅,比起少年時期還要來得渾厚的嗓音悠悠的道出旅館的所在地址,凝望著窗外的琥珀色瞳孔少去了些高傲、更多的是由身體及心靈雙重堆疊而起的疲憊。
  車窗外那和日本迥異的街景隨著汽車的行徑而快速轉換著,但一切都未被越前看進眼裡。
  充盈於他腦中的是方才比賽的各種片段,思慮著自己的回擊及攻勢究竟是那邊有差錯的同時,越前也開始思考若是手塚國光──那名即便早已退出網球圈卻仍令他憧憬的男人在面對那些球路時會如何應付。
  突然地,有個想法倏地閃過腦海,轉回本就沒有定焦在任何物體上的視線,凝視著正在專注開車的計程車司機的側顏,開口。
  「那個、我──」



  抱著剛才去超市補足的食材及日用品,手塚在以鑰匙開鎖後側著身子藉由肩膀推動門板的動作走入自家玄關,正要將手中的牛皮紙袋暫時放在玄關旁的鞋櫃上時卻因為略顯凌亂的屋子微挑眉──他十分確定在他早上出門上班前屋內絕對是整齊劃一的。
  隨意扔在玄關的球鞋、放置在牆邊拉鍊未完全閉闔的小型行李袋、橫躺在走廊正中央的網球袋……不需一秒,手塚即明白在他上班時間進入屋子的為何人。
  除了那名在生活上不太注意小細節的同居人以外,手塚想不到第二名人選。
  平時總是緊抿的唇線因為明瞭了事實而稍有放鬆,手塚繼續著方才暫停的動作,將紙袋安穩的放在鞋櫃上後脫去腳上已沾有些許塵埃的皮鞋,接著抱起紙袋走向連接著廚房的起居室。
  手塚一踏入起居室映入眼簾的便是橫躺在三人座沙發陷入睡眠的墨髮青年,頭側斜的動作讓微長的瀏海稍稍遮掩了熟睡的臉龐;壓在胸口的運動雜誌有些下滑,顯然對方是在閱讀到一半時無意間睡去;一旁、被主人忽視的喜馬拉雅貓正趴伏在沙發邊緣喵喵的叫著,冀望得到早已與周公打網球去的主人注意。
  在走經沙發時手塚刻意放輕腳步,鏡片後的視線在對方溢滿疲憊的臉孔後停留了數刻,躊躇了會後毅然決然的二度放下手中的袋子,將那已經有些凹折到的雜誌闔起置於茶几,拉過一旁擺於單人座椅的毛毯覆蓋於對方身上。
  至始至終,手塚都盡可能的減輕了力道,原因無他,僅是擔心吵醒沉浸於夢鄉的越前。
  待一連串的動作告結後手塚彎腰,手掌輕撫上在自己接近沙發後即湊過來蹭著自己腳邊的卡爾賓,在貓咪發出滿意的呼嚕聲後直起身,再次抱起紙袋邁出朝向廚房的腳步。



  在手塚整理完一切物品──包括越前扔在走廊的網球袋和行李走回起居室時,方才仍在睡夢中的青年已在他的整頓途中清醒,正從沙發上俯身搔弄著自家愛貓。
  「醒了?」
  「嗯……」直起身子,恰巧看見男人的身影晃過自己眼前後消失在廚房內,不須數分鐘後又再度出現於視線內。
  和進去前不同的是,他手上多了兩個造型相仿的馬克杯。
  從手塚手中接過杯子,越前的眉頭在看見裡頭乳白色液體的瞬間緊緊蹙起,「為什麼是牛奶?」而且還是熱過的。滿溢著不滿的目光直鎖在對方身上,彷彿冀望透過如此的注視能讓手塚清楚的接收到他的忿恨不平。
  「剛睡醒喝氣泡飲料不好。」無視對方持續朝自己投射而來的目光,手塚坐到了越前身旁的空位,舉起馬克杯輕啜了口裡頭所盛裝的茶飲──和越前不同的是、裡頭所裝的是綠茶。
  明白在爭辯這件事情上他永遠贏不過身旁的男人,越前索性曲起腳、向後將背倚在手塚肩上,小口小口的喝著手中有些滾燙的牛奶。
  起居室內頓時被一陣靜默所掩蓋,但早已習慣如此相處模式的兩人卻也沒有任何怨言,或者該說他們其實都十分沉浸於如此的氛圍中。
  「吶、部長不問我回來的原因嗎?」端著杯子放在膝蓋上,越前的視線筆直的透過自家落地窗向外看向那一片湛藍的天。
  明明是相同的藍天,但越前卻覺得待在男人身旁時看到的天空有那麼一點不同──但究竟是哪裡不同,越前卻也說不上來就是。
  「有看轉播了。」沒有明講不是擔心傷害到對方的自尊,而是手塚明白他們之間有很多事不須說出口便能讓對方知曉。
  「噢、難怪。」
  再次靜默的氣氛有違剛才輕鬆悠閒的氛圍,似乎流轉著些許的煩悶及一絲無法言喻的緊繃情緒。
  「越前。」這次打破沉默的是手塚。
  「嗯?」
  「你不是你父親,你只要照著自己的步調走就行。」抬起手輕拍上越前仍有些凌亂的墨綠髮絲,不意外的感受到對方的身體輕顫了下。
  從中學開始他即一路看著越前走來,也因此,手塚更明白越前南次郎曾經在網壇上締造的盛名在對方的身上究竟帶來了多麼沉重的負荷。
  即便越前始終看似不在乎,但外界的流言蜚語終會造成影響。
  無論他再怎麼的堅強,他終究只是名二十歲出頭的青年,也會有屬於他脆弱的一面。
  「我知道,部長你以前就說過了。」微瞇眼感覺著對方在自己頭頂輕撫的動作,越前有些詫異的發覺方才仍有些顫抖的手此刻已回歸平常。
  「所以我遵照自己的意識,回來了。」不是選擇獨自待在美國自怨自艾,而是回到了這個總能讓他感到安心的家。將一切說出口後越前宛如解開了心底纏繞許久的煩悶一般,放鬆了身體將所有的重量都交付給身後坐得筆挺的男人。
  收回了手,手塚感受著從肩上傳來的重量,他明白這是對方對他的信任及依賴。
  過去,年少的他們都曾臆想過屬於他們的未來將會如何的璀璨,但當他們踏入殘酷、無情的社會後才驚覺一切都不如他們所幻想的如此美好。
  唯一不變的是始終陪伴在身邊的對方。
  正是有如此的體認,因此無論再如何的疲憊、無力,他們最後都會回到這個屬於他們的屋子,回到總是能讓他們坦然面對自己的摯愛身旁。
  「部長。」
  「嗯。」微側過頭望著不知何時以轉換方向面對自己的越前。
  也許是他的錯覺,但他總覺得越前的眼中似乎在盤算著些什麼。
  「我們去打網球吧。」拋開無謂的勝負,僅是單純的享受在球場上揮灑汗水的樂趣。
  回應越前的是手塚緊蹙的眉頭。
  在長年相處之下,手塚早已習慣越前的突發奇想還有想到什麼就去做的性格,但每次他都仍不免的因對方突兀的提議感到錯愕──儘管他完全沒有將錯愕展現在任何越前所能看見的部份。
  不過,雖然對方沒有明說,他卻隱約能感受到越前提出如此提議的緣由。
  「越前、我──」
  「等等,不要說什麼你已經很久沒碰網球的話。之前不曉得誰才從我這現役選手中拿下一局的。」語氣中似乎藏有些埋怨,似乎是認為上週讓手塚從自己手中奪得一局的比分是對他的莫大恥辱。
  「下不為例。」伴隨著一聲微乎其微的嘆息。

  我們都曾經幻想過屬於我們的未來。
  在路途中,也許曾經跌撞過、曾經因此傷痕累累。
  或許因此想要放棄一切。
  但我們明白身旁永遠有對方的相伴,
  也明白,有些事,一旦錯過了就不能回頭再來。
  與其不斷退卻懼怕,不如主動踏出那一步。
  也許,在那條未知的路上,我們得到的會更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