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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蛋】復燃 01



　　蝴蝶在他的夢中飛舞。成群結隊，拍打著繽紛的翅膀。

　　他茫然地伸出手，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抓住牠們，亦或是嘗試驅趕牠們。
　　在一片混亂中，他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立於遠方，背對著他。他開始努力在記憶中尋找有關於這個人的資訊，可惜什麼都想不起來。
　　記憶失去了，但情感還在。
　　許多複雜的情感在那瞬間湧上了他的心頭，驚喜、欣慰、溫暖……他因這些情緒而彎起了嘴角。
　　在他僅剩的記憶中從沒有一個人能使他產生這些感覺。這個人對他而言肯定很重要。
　　蝴蝶突然又聚集起來，轉瞬間變成了黑色，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人被蝴蝶包圍，他不禁慌了，試圖喊些什麼，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他想走向前，身體卻一動也不動。
　　深深的無力感鋪天蓋地地向他襲來，他在這個瞬間對蝴蝶產生了厭惡。

　　蝴蝶最終散開，往不同的方向飛去。
　　而那個人失去了蹤影——


　　哈利猛然驚醒，坐起身來在床上不住地喘著氣。他看了一眼時鐘，半夜四點。四周潔白的牆上畫滿了各個品種的蝴蝶與幼蟲，房間的角落堆了幾本相關書籍。這個地方他已經待了半年多，此刻卻沒來由地感到陌生。
　　左眼突然隱隱作痛，他咬緊牙，用左手摀住了眼罩，輕輕施力。這樣的情況時不時會發生，有時還會伴隨著頭痛。那些救了他的人說這是後遺症，並安慰他或許找回記憶就不會再發作了，他聽到時只覺得無比諷刺。
　　不論先前的他究竟做的是什麼樣的工作，都害他差點丟掉了性命。過去的他耗費了大半人生在從事一件並非他夢想的事，他的夢想明明是當一名鱗翅目學家，而未來也理應是如此。
　　他才不想找回見鬼的記憶。

　　他讓身體滑下了床，腳掌觸及的冰冷地面讓他畏縮了一下，他用僅剩的一隻眼搜尋著拖鞋的位置，等到雙腳都被包覆在溫暖的絨毛裡才站起身，走到書桌邊，他拉開抽屜，從裡頭掏出一罐裝滿白色藥丸的瓶子，倒了幾粒在掌中，配著桌邊的水杯一口吞了下去。
　　接下來只要等藥效發揮就行了，他再次躺回床上，盯著白色的天花板想著。

　　『如果哈利在這裡……』
　　半夢半醒間，一個聲音突然進入了他的腦中，他驚訝地睜開眼，確認這房間中除了自己外沒有其他人後，他乾脆地將這理解為幻聽，正要閉上眼時，聲音再次響起。
　　『該死的，我還是好想念他。』
　　這次的聲音很清晰，哈利皺著眉用手揉了揉太陽穴。
　　『我應該告訴他的，但我現在再也沒有機會了。』
　　哈利僅能判斷出這是一個青年的聲音。而聲音的主人似乎因某種原因而心情低落，最一開始還提到了他的名字，有可能跟他的失憶有關係嗎？或許這是他以前認識的某個人？又或者只是單純的同名同姓？
　　假設這個青年口中的哈利就是自己的話，他究竟想說的是什麼？哈利沒來由地感到焦慮，而那聲音卻沒再響起，許多疑問懸在他的心頭，幾乎使他的睡意全失。

　　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除去胸口的沉悶感，仔細想想後卻不禁笑了出來。說不定這個人根本不存在於真實世界，而只是他遺失記憶中的某個片段罷了，這大概又是腦部中彈所引起的後遺症吧。
　　這確實合理化了一切，畢竟這種像是心電感應般的事情怎麼可能真的發生呢。哈利這樣想著重新闔上了眼，止痛藥似乎發揮了作用，他的頭終於不那麼疼了。於是他側過身子，很快將這件事拋在腦後，沉沉睡去。


＊


　　『西裝簡直是為了哈利而存在的。今天梅林說我看起來也有一點他的樣子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哈利停下手邊的動作，整個人愣了一下。
　　「怎麼了？」龍舌蘭看著他，疑惑地詢問道。
　　「沒事。」哈利搖頭，卻在下一秒忍不住問出口，「你有聽到嗎？那個聲音？」
　　「聲音？」
　　「噢，或許是我聽錯吧。」裝作若無其事的將這個話題帶過，哈利垂下眼繼續看著面前的表格，拿起一邊的筆寫上了幾個字，「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裡？」
　　「這個嘛，可能還是必須等到你回復記憶。」龍舌蘭注意到哈利因這個回答而皺起的眉頭，無奈地攤手解釋道，「嘿，聽著，不是我們想把你關在這裡，但我們必須確認你的身分後才能放人，這是一套流程，你明白嗎？另外我敢打賭你過去的身分絕對也不簡單。」

　　『這條領帶真的很適合哈利。真想看看他繫在身上的樣子。』
　　「我想我能理解。」哈利嘆口氣。
　　「……真的？」龍舌蘭聽見他的回答，轉而用一種奇妙的表情看著他，小心翼翼的開口，「我是說，你真的懂了？」
　　「我不明白這種事有什麼好質疑的。」哈利不耐煩地說道，「是。我真的懂了。這難道不是你想聽到的回答？」
　　「別誤會，這樣當然是最好的。」龍舌蘭趕緊點頭，「我只是有點訝異，你知道，畢竟過去你都會說一些像是不想找回記憶之類的話。」
　　「我仍舊認為記憶可有可無。」哈利輕輕擱下筆，將填寫好的表格遞給龍舌蘭，「但若是能找回也不算是壞事。」
　　接過表格，龍舌蘭向他笑了笑，「真高興聽到你這麼說，蝴蝶哥。」
　　『我竟然把領帶買下來了，天知道為什麼。』

　　正當龍舌蘭握住門把，要離開房間前，哈利突然伸手叫住了他。
　　「抱歉，我就是好奇，這裡有多餘的西裝嗎？」
　　龍舌蘭轉過身，「西裝？你要西裝做什麼？」
「我在想……或許穿上西裝能幫助我回復記憶。」他很快地補充道，「就是個假設。」
　　「好吧，我去幫你問問。」龍舌蘭走出了房間。

　　哈利盯著門的方向，思索一陣子後從桌邊抽出一張紙，拿起鋼筆在橫線上寫下幾個詞。
　　大約二十多歲的青年。
　　西裝。
　　自從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隔了大約一個禮拜的時間，從剛才的情況可推論，除他以外的人很可能都聽不見。先暫時假設這個青年真的存在，並且和他的時間軸一致——這些會是他正在說的話嗎？又或者只是他的心聲？不論是心聲或是說話都不可能頻率這麼低，代表這應該有某種形式上的限制才對。
　　是跟距離有關？難不成是內容？
　　最重要的一點是，對方是否能同樣接收到自己所說所想？
　　哈利想了想，很快否定了這個可能性。從這兩次聽到的內容推斷，這個青年肯定認為自己死了。
　　目前的記憶還不穩定，他必須記錄下這一切。於是他提起筆，將自己的思路大致寫在紙張上，寫完後將紙放進抽屜中。

　　龍舌蘭說得對，他有了某些改變。
　　現在的他，第一次對過去的自己感到好奇。他想知道那個青年是誰，以及他與過去的自己是什麼關係。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