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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幹甚麼啊,剛才的戰鬥方式是怎麼一回事!你就那麼想死嗎」 「你也知道這程度不算甚麼吧!?因為我感受不了痛覺啊」 「方才真的很危險,さやか」 與激烈爭辯的杏子相反,ほむら雖然平靜,卻堅定不移的欲要出言說教,さやか只能扯出一個甚不自然的笑。儘管心底明白對方斷不可能因而信服退讓,さやか卻再不能做甚麼,也不知道該說甚麼。 「就說沒關係了,這不算甚麼啊」 「所以說!即使現在沒發生甚麼,持續使用這種戰鬥方式,你根本就撐不下去啊!」 「嘛、總之今日既然平安無事,那就算了吧,之後小心注意點就好了。來吧,三人一起來吃蛋糕吧,還有珍藏的紅茶茶葉呢」 「吶?」マミ出言調停。 杏子與ほむら顯然並不信服,さやか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但縱然如此,要對如同性善說的化身一般、臉上彷彿寫著「跟你們待在一起實在讓人高興得不得了」的マミ提出異議,也實在叫人良心受責。結果,マミ總是在紛爭裡擔任居中調停的角色。 今日似乎也沒有人能贏過她的笑容。眾人壓下心底的種種不滿、不平,就此往マミ的公寓去了。 マミ準備的蛋糕仍是一如既往的美味。 海綿蛋糕烤得暄騰騰的,加以混在其中的果仁口感,嚐起來極之美味,優雅地塗在上面的純白忌廉甜得恰到好處,處處見出烤蛋糕的人那份無微不至的細心。 杏子全無顧慮的,接連吃了又一塊又一塊,ほむら倒反過來的,珍而重之的只吃一塊。儘管二人食相大不相同,但把蛋糕放進嘴裡那瞬間露出的幸福表情,卻微妙地相似。而マミ只靜靜啜飲紅茶,對其他人吃下自己造的蛋糕這狀況,顯得樂在其中。 さやか與三人一同嚐著蛋糕,卻在那甜極味美的蛋糕裡,嚐到一絲苦澀。 她們是否把自己當笨蛋、她們是否想要疏遠自己——再怎麼差勁,她也沒笨得會去思考這些。只是,她們都清晰的抱有希望,並為此而戰,然後也一定——會得到回報。 與之相較,さやか不禁想及:自己到底算甚麼呢。她們不時向自己投來關心的視線,一定是在擔心已經無法保持靈魂寶石光潔的自己吧。 我只是單純喜歡恭介罷。我一直以為,只要使用魔法幫助恭介、投身戰鬥之中,並努力而為,恭介就一定會回頭看我。 但是恭介沒有。他甚至連出院的事都沒有告訴我,仁美向他告白之後,他們一定會開始交往。正因為我們是青梅竹馬,我知道的。恭介一定喜歡仁美那樣的女生。 所以我甚麼也說不出口。 我明明只是、歷經了一場戀愛。 「美樹さん」 被マミ的聲音拉回現實的さやか強行扯起一個笑容。在狀甚擔心的マミ與跟似乎想說甚麼的杏子開口之前,她迅速站了起來。 「對不起,我有些不得不在明天提交的東西,先回去了」 她快速地抓起書包,從玄關飛奔而出。她心裡甚至覺得要是花時間等電梯,鐵定會被人追上,只好直接跑下樓梯。只要不繞道前往他處,一口氣奔過回家的道路,本不應與可怕的東西迎頭直面的。 「你啊,以為真能逃脫嗎?」 在さやか正要踏入家門的瞬間,背後傳來的聲音使她定住了手。即使強行進入家門,對方也會強制的抓住自己的手吧。 她認命似的回頭,但見眼神似焰火的杏子直直瞪著自己。明明是殺氣滿溢的氛圍,為何杏子看來卻是如此哀愁,如斯寂寞呢。 「我雖然是個體力笨蛋,但你也不徨多讓」 「我當魔法少女也不是當著玩的」 「比起這種事,我說過的吧?你用自己的力量,把上條這男人的手腳打斷不就好了嗎,讓他沒有你就活不下去,讓他只能依賴你就好。如此一來,你也不必如此痛苦,那樣一來……!」 杏子初遇さやか的時候也講過同樣的話,面對激烈反駁的さやか,理所當然地,二人幾乎發展到死鬥的局面,幸得マミ與ほむら居中調停,在不知不覺間成了並肩作戰的同伴關係。 多虧有那麼一段時間,さやか今次也再無反駁。 她雖然覺得對方言辭笨拙,卻也明白杏子最終想表達的,不過是「不要絕望」與「不要消失」兩句話,所以才能輕垂兩眉,牽起一個沒用的笑容靜言應對。 「這果然還是、沒法做到呢」 「那就不要再管上條了,無論他怎麼樣都與你無關。如此下去,你會消失的」 「我知道。不過我、就算這樣也好」 「有甚麼好的,以死相表嗎!?」 「不是那樣的……不過我實在、沒法做到」 さやか雖然否定了對方之言,卻又覺得杏子的指摘可能意外地切中重點。 不做到這一步的話,恭介根本不會注意到さやか。將一切了結、終於消失離去,我直至最後都如此喜歡著恭介一人,你活該——自己心底大概也有、想對他這樣講的心情吧。 但さやか心裡的某種對抗意識,向著的卻是另一番話。 『我看你那根本算不上戀愛,不過誤以為自己喜歡上身邊的上條君罷。畢竟啊、一般而言,要是真喜歡上對方,根本不可能像你這樣子嘛。普通人都想對方對自己講各種各樣的話、想對方觸碰自己,戀愛可是很耗燃料的啊』 「我果然還是喜歡恭介,就算這樣毫無意義。」 さやか如今方覺,那番不知出自誰口的說話,確是真實。 她想要恭介的話語。 想跟他接吻,就算只牽手也無所謂。 因為得不到而深感悔恨的這份心情,一定就是戀愛吧。若然如此,我心裡已經有一份獨一無二、最為珍貴的戀愛。為此而戰,為此而死,也在所不惜。 「我真是個、笨蛋」 さやか自嘲了一下,便逃進家門。 雖然她知道逃走也無補於事。 さやか知道自己最多只能再戰兩次,在自己的房間思想起各種各樣的事。知道命盡之時,對處理後事而言可能是好事吧。她又苦澀的笑了笑。 然後,終結之時到來了。 等同於靈魂本身的靈魂寶石,是無法蒙混過去的。 「さやか!!」 さやか將她最後的祈願傾到漆黑混濁的靈魂寶石裡。 將這頭魔獸打倒,終結一切吧。 啊、啊,真是愚蠢至極的人生。沒有回報、甚麼也沒有的人生。 さやか在漸漸壞滅的心底找到了漆黑的小塊。朝向不曾回望過我的恭介、朝向無需任何犧牲便得到恭介的仁美,那是—— 我的恨意,是否也將成為魔獸。 「不會的」 彈開魔獸之後,一抹比魔獸更為潔白,卻又更為溫暖的白色在眼前擴展開來,如同軟綿綿的糖果似的,さやか一直注視著它、注視著那個人。 「ま、ど、か」 「嗯」 さやか確實「識得」那張笑得非常高興、溫潤的臉,「識得」出生至今從未見過的少女、「識得」與她相處的那些日子。 憶識彷如雪崩似的,直衝さやか的腦海。 まどか仍在的曾經,與まどか共處的曾經,還有,まどか現在為何而來。 「是這樣啊、你來接我了」 「嗯,因為さやかちゃん很努力了」 まどか身穿白粉二色,彷如繪本妖精似的衣裝,邊說邊以手覆蓋さやか的靈魂寶石,瞬間就將裡面的黑濁之色取去,使之光潔如初。 然後,以為寶石將會碎裂的さやか,就被寶石的光芒所包裹。 「這裡、是」 那是個漂亮華麗的演奏廳。 在鮮紅色的椅子與眾多聽眾之前,一名少年正架好了小提琴。那站姿、那持弓手勢、至於每個音色,さやか都絕不可能認錯。 「恭介」 「嗯。一如さやかちゃん所願,上條君的手已經痊癒了喔,可以再次演奏小提琴了」 恭介的琴音或高或低的,在演奏廳裡悠悠飄蕩。 彷如湖上漪漣緩緩散開似的音色……。 「給你添麻煩了呢」 さやか希望自己竭力壓抑動搖的聲音,聽來仍像平常的「さやか」般精神有勁。雖然她相信就算聽起來不是那回事,まどか仍舊會向她微笑。 「不會,該道歉的是我。如果要救さやかちゃん的話,就只能將一切全都抹去,但那樣一來,這個未來亦將消失。但我想那一定不是さやかちゃん所希望的吧……。さやかちゃん的祈願、さやかちゃん為此付出的努力都非常重要,絕對不是毫無意義的。所以……」 聽著まどか那平緩得彷如慈愛本身的聲音,さやか完全沒有反駁的意思。 不僅如此,嘴巴更自然的紡出了話語。 「嗯,這樣就好了。」 話音剛落,淚水便流了下來。 『我看你那根本算不上戀愛,不過誤以為自己喜歡上身邊的上條君罷。畢竟啊、一般而言,要是真喜歡上對方,根本不可能像你這樣子嘛。普通人都想對方對自己講各種各樣的話、想對方觸碰自己,戀愛可是很耗燃料的啊。像你那般,說是聽聽上條君的小提琴就覺得幸福,世上怎麼可能有這種不耗燃料的戀愛呢』 聽著這壓迫而來的聲音,さやか第一次能朝著它喊「給我消失」。然而這種話根本不必出口,她就已經向那聲音作出反駁:「不是的」 不耗燃料的愛有甚麼不好。 我的確光聽恭介的琴音就覺得幸福了,光看著他幸福地奏琴的身姿,我也就幸福了。 這是我、唯一的戀愛方式。 我沒錯! 「是啊,我只是想再聽一次他的演奏罷,我想更多的人聽見那個音色。回憶起這點也就夠了,我已經再無後悔。」 現在的さやか可以挺胸直言。這就是我的戀愛。 這本非一場寄望回報而開始的戀愛,所以即使沒有進一步的渴求也無所謂。即使在懂得「渴求」的現在,光是恭介奏琴的身姿,就能叫我如此幸福。 我不容他人否定這是戀愛。 我也不容他人將自己殉於這份戀愛當作錯舉。 「嘛,我是有一點不甘心啦,不過對象是仁美就沒辦法了,她可是個配給恭介也嫌可惜的好女生呢……他們、會幸福的吧」 儘管不得回報確實讓人寂寞,但絕不會因此詛咒甚麼。因為你們看,恭介就這樣奏著小提琴啊。 まどか將さやか所有的了然與悲傷承於心胸,只在她旁邊輕輕微笑。 「嗯。那麼我們走吧」 「嗯。」 就這樣,現世的三位魔法少女目送著さやか於白光中緩緩消失。 さやか以最後殘餘的意識輕輕牽起一笑,卻為無法對她們傳達自己那「最後的幸福與救贖」而稍覺可惜。 只是——。 要是能傳言給さやか的話,杏子大概會對她說「覺得可惜的是我們這邊啊蠢材」吧。 「我曾有一個重要的朋友,一個愛著我的音樂的朋友。面對因為事故而自暴自棄的我,她從不曾露出一絲厭惡,只一直以笑容激勵著我。在事故後的首次演出後,我才想到,如果沒有她的支持,我怕是不能重握琴弓吧。 現在發生了一點狀況,使我沒法與她相見,但我會為她的幸福祈禱。 我希望將我作的這首曲,獻給我這位朋友。」 小提琴音從廣闊的演奏廳底部徐徐往天井飄揚而去,鮮明活潑的躍動飛舞。一音一音都像太陽雨中燦明耀目的雨粒般美麗清明鮮活,卻又如夢似幻。 那是一直與さやか一起戰鬥的魔法少女們所熟知的、さやか自身的音色。 她的戀愛明明不得成就,但さやか卻確實存於這抹音色之中。恭介所作的樂譜、恭介所奏的小提琴彷彿識盡さやか的所有似的,高昂地歌著美樹さやか這位少女。 「『音樂的天使』」 看著小冊子的マミ,無聲低語。 「所謂『音樂的天使』,就是指『歌劇院怪人』呢。雖然怪人沒法成為歌姬克莉斯汀的戀人,卻仍是她唯一的老師。他的獻身的確使克莉斯汀成為了歌姬。同樣地,對上條君而言,美樹さん也成為了他音樂上唯一一個、無可替代的存在。」 在マミ身旁,本應鬧彆扭喊著「演奏會好無聊,我當然是要睡了」的杏子正擦拭著不斷溢出的淚水。 さやか,你聽到了嗎? 用你治好的手奏著你的曲子的上條,肯定是屬於你的。所以,さやか。 你已經好好地得到回報了。 你的戀愛,絕對沒有白費。我向你保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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