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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珠』



此為試閱,內含部分血腥描寫,請無法接受的人按下右上角的x逃離





夕露




昏黃的光點透過樹葉的空隙撒在長廊上,樹影搖曳,帶出一片輕柔的沙沙聲。木造的建物被狹長的夕照染上了一筆淡墨,帶出一片寂寥。


「一哥──我們回來了。」

站在審神者房門外,身為近侍的一期一振一聽到呼喚,馬上轉向聲響的來處。短刀們帶著疲憊的表情走到了兄長跟前。身為隊長的秋田聲音似乎比平常無力,令他不禁擔心起來。

聚集在房門前,秋田打了招呼,得到許可後進門報告戰果,再恭謹的退出房外。跟在他身旁的,是藤四郎家族的其他短刀──前田、藥研、五虎退和平野。每個人都傷痕累累,精神狀態也都有些恍惚,傍晚的陽光照在他們的臉上,更加重了眼下疲累的陰影。一期一振看著明顯臉色不佳的弟弟們,心疼的伸出手把他們抱成一團。

「辛苦了。做得很好唷,你們都很努力呢。」

「一哥......」

瞇細了眼,短刀們窩在一期一振懷裡,享受著片刻的寧靜。哥哥的身上有著乾淨清爽的味道,溫暖的懷抱總是能令他們安定心神。

「秋田,還好嗎?看看你們,全身都是傷痕......快去手入房吧?主上沒有空閒的話,就由我來......」

一期一振輕撫著弟弟粉色的捲髮,安慰似的拍了拍。雖然鍛刀一定要借用審神者的力量,但只是手入的話,身為刀劍的自己也可以做到......即使如此,纏繞在心頭的不安預感還是無法抹消。

彷彿是對一期一振的話語做出反應,審神者突然的拉開房門。

「手入?他們馬上就要出陣了。時間不夠,反正這些傷也沒有很嚴重。」

肯定是在門後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審神者雲淡風輕的丟出了令一期一振感到揪心的詞句,正好證實了他的預感。短刀們露出了放棄般的痛苦神情,藥研則用著複雜又哀傷的眼神看向兄長。

「一哥,謝謝你。」藥研端麗的臉龐上帶著許多細小的傷口,有些甚至還冒著血珠,衣服上也有多處磨損。「是『主上』的命令,我們應該要出陣了。」

「怎麼可以、主上,他們都已經傷成這樣了......!」

一期一振握住弟弟的手,轉頭看向審神者,用顫抖的語調哀求著。

「一哥。」

注意到審神者極端不悅的神情,前田按住了那寬大的手背,搖搖頭。違逆審神者會帶來什麼後果大家都很清楚。

「我們,該走了。」

大家都在努力,都想要活著回來,但是,誰都不知道這一次是不是最後一次。這麼想著的前田,不自覺的緊握了下一期一振微微顫抖著的手掌。

「一期一振,去做你該做的工作。」

審神者充滿威壓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心臟像是被捏緊了一般,呼吸瞬間有些困難。

無法反抗。就算心理再怎麼抗拒,身體就是無法做出違反審神者命令的行為,這個本丸裡的每一把刀劍都是如此。一期一振目送著弟弟們滿身傷痕的出陣,心裡充塞著能把人逼瘋的痛苦和自責。沒有刀裝、沒有治療,這些嬌小卻忠心的短刀們能夠回到本丸的機率......在胸口竄動的情緒讓一期一振的表情變得扭曲。想宣洩,但無處可逃。

背對著審神者,他感到揪心似的痛,卻連眼淚都掉不出來。




審神者的精神狀態是極度不穩定的。他不時會將刀劍們當成發作的對象;有時只是痛罵一頓,有時卻是各種肉體上的折磨。

而他最喜歡的,就是看到一期一振因為心痛欲泣而扭曲的表情。

鯰尾和骨喰從鍛造出的那一刻起就被變回了刀型,掛在審神者房裡的牆壁上。只要審神者的怒氣爆發,他們就會被拿來當作出氣的工具,或摔或砸,每個地方都傷痕累累。深怕脇差們遭受更多傷害,他不能反駁,更不能讓審神者發脾氣。

而短刀們的情況更是悽慘。他的弟弟們就這樣被『使用』直到最後,下場卻是被乾脆的捨棄在戰場上。



『短刀不就是這種用途嗎?』



已經不止一次,審神者豪不避諱的在他的面前、以輕蔑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即使再怎麼想盡辦法制止,也無法改變審神者的行為。不但如此,對方似乎還有意讓自己看著這一切。讓自己長期擔任著近侍的工作,似乎也只是為了看到自己更多痛苦的表情,並以此為樂。

總是保護大家、勇往直前毫不退縮的藥研,在戰場上不知被折斷了幾次;個性成熟的亂和孩子王的厚則是捨棄了保全自己的可能,只求能夠多讓一個人平安回到本丸,讓哥哥不要太過傷心。就連平時溫和膽小的五虎退,也曾因為挺身守護重傷的兄弟而在戰場上被折斷過。

第一把博多更是從大阪城的地底被帶出來之後,便被日以繼夜的派遣出陣直到損壞。審神者只是淡淡的告訴一期一振這個殘酷的事實,一邊輕鬆的說著『我還有備用的呢。』一邊欣賞那雙金眼裡泛出的濕意。

審神者心情好時,偶爾會讓短刀們有手入的機會。但隨之而來更痛苦的是,只能由一期一振親自選擇其中一人。在逼著他選擇的時候,審神者總是愉快的享受著他隱忍著痛苦和強烈哀傷的臉孔。

無能為力。

一期一振痛恨著無法做出任何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弟弟們受盡折磨的自己。審神者常常派自己出陣,他也總是能夠帶回極佳的戰果。自己得到了許多磨練的機會,但這並不是出於好意,而是為了讓他的主人享受。享受這把本丸裡練度最高的刀,再怎麼不服也不能違抗主人命令的優越感。

對一期一振來說,自己遭受了什麼並不重要,但只要弟弟們出了什麼事,他會比自身被折斷還要痛苦。審神者就是知道這些,才會緊握著他的弱點不放,最終導致了這種情況。但是只要身為刀劍,他們便無法違逆自己的主人。即使擁有神格,還是被彷彿銘刻在心臟上的主從關係所束縛,無法動彈。

那是他重要的弟弟們。

就算是審神者,就算是將他們召喚出來的主人,做出這種事情也是無法被原諒的。





絕對......無法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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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



「啊、我沒事……只是有點不舒服,讓你們擔心了。」只是……那浮現在眼前的畫面如此鮮明,觸感也真實到他就要覺得自己真的存在那個可怕的空間之中。是因為太累了嗎,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種幻覺?

圍滿的人牆中,弟弟們擔憂的面容顯得特別清晰,又特別遙遠。明明是伸手可及的距離,卻好像怎麼也無法碰觸似的。不安的感覺令他的內心產生了焦躁,上腹隱隱作痛。胃裡的酸液沒有可供消化的食物,正肆意侵蝕著胃壁。輕微的噁心感伴隨著胃酸上湧,一期一振忍不住皺起眉頭。

「難受的話就先回房休息吧?飯菜等你好些了我再幫你送去。」燭台切光忠金色的單眼凝視著一期一振,體貼的微微一笑。「不過,再怎麼樣還是要先吃點東西,不然身體會難過的。」

一顆透明包裝的金黃硬物落到了一期一振手中。

甜甜的香氣穿過包裝紙溢了出來。黃澄澄的糖果,在手裡滾動時還能清楚看到底下手套的皺褶,朝陽一般溫暖的美麗顏色有著治癒的力量,就像眼前的燭台切光忠。他握緊了手裡的硬糖,回給燭台切一個感激的笑容。弟弟們一人一隻手,拍了拍兄長看起來略顯蒼白的面容,他也笑著摸了摸弟弟們的頭,要他們不要擔心。


安撫過眾人之後,一期一振獨自離開了食堂。


走回房間的路途上,他拆開了包裝,將糖果放入嘴裡。糖塊從表面開始融解,化為絲絲甜味在齒頰間擴散。自己並不是很常吃到這類東西。糖果、蛋糕,南蠻點心,聽說還有各種奇怪味道的小物。

糖分很快的被黏膜所吸收,經過血液流向各處,稍稍舒緩了不適感。

這甜味,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很久以前曾經嘗過。濃重的甘美中帶著淡淡的鹹苦,一層一層的在味蕾上泛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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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

越過層層樹林的保護,美麗的木造建築靜靜地佇立在異空間內。熟悉的外型、熟悉的景色,讓他想起了曾經痛苦的日子。原本只是尾隨了發現的短刀隊伍,想趁進入本丸之前帶走他們的,卻在無意間踏入了領域。

這裡是自己待過的地方啊......真是沒想到,難怪這麼輕易就進來了呢。

在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之後過了多久?放眼望去,記憶中染滿了血的長廊如今燦然如新,屍骨也不復存在,甚至進駐了新的審神者、帶進了新生的刀劍......時間果然會帶走許多東西啊。

現在的這個本丸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呢?看短刀們一臉雀躍回來的模樣,應該是有著不錯的待遇。真好呢,如果可以融入他們之間,和他們一起生活......會非常開心吧。




只要,全部吃掉就可以了吧?


再等一等,就可以在一起了。啊、心跳得好快。







靠著對建築內部的了解,他沒有被任何人發現。曾經的記憶帶領著身體走過外圍,幾乎沒有改變的配置令他驚訝。熟悉的感覺觸動了懷念的開關,卻也從心底帶出了酸楚。

夕陽緩緩落下,昏暗的本丸裡亮起了燈火。看著一盞盞光點隨著晚風輕輕搖曳,他想起了自己折斷過的每一把刀劍。原本身為金屬打製的死物,他們無法選擇自己的持有者,只能在一個又一個不同的主人手中被使用、磨損,甚至被當成鑑賞收藏用的美術品。成為附喪神之後,也必須被束縛在審神者的麾下。漫長的時間裡,他們唯一能夠自由的,就只有被破壞的那一刻了。

而自己,就連這一刻的自由也不被允許。

被回憶拉進了深深的漩渦裡,他鬆懈了全身應有的防禦。




「你、你是......!」

聽到聲響,意識被拉回了現實,他反射性的將頭轉向聲音的來處。

啊啊,天藍色的髮絲、燦金的雙眼,一絲不苟的正裝。同樣優雅的舉止,同樣端正的面容,那是────

「晚安。出來散步嗎?」

衝著對方露出了笑容,他踏著輕快的步伐走上前。嘴裡親切的打著招呼,手底的刀刃卻已出鞘,快得令人來不及防備。

『鏘』

金屬相碰的清脆音調因為摩擦而起了共鳴,留下小小的餘韻。『一期一振』在最後一刻拔出了刀擋住攻擊,眼底寫滿了驚愕。

「很不錯,但,手已經麻了吧。不要多加抵抗......痛苦會少很多。」

「怎麼可能投降!」

對方察覺到了。雖然自己的外型看起來和他別無二致,還是被察覺到了。因為『基底』相同的關係嗎?

「很好......,真的、很好。如果你可以在這裡把我殺了,大家就會平平安安的。」拉大了嘴角的弧度,他攔腰斬向對方。殺意減退的瞬間,身體的控制權便不在自己手中。一反剛才試招似的優美動作,轉為步步進逼的狠辣。「如果殺不掉我,弟弟們,我就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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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霜


亂隱約地知道藥研想要做的事,他不能阻止,也無法和藥研一起選擇那條艱辛的路。他仔細地用藥膏將傷口覆蓋,一層層的抹開。直到位在背上的最後一道傷口被上好了藥,亂伸手搭著藥研的肩,靠上那頭柔軟的黑髮,整齊束在後腦的馬尾順著背部的弧度垂下。他們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就這樣任由時間靜靜的流逝。


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不知過了多久,亂拍了拍藥研的肩膀,站起身走出了寢室。

「遠征,要帶很多土產回來喔。」





那聲音,聽起來有些寂寞啊。

「會帶回來的。說好了。」



紙拉門輕輕的闔上,隔絕了兩個空間。








「那麼,我走了。大將的土產想要什麼呀?」

「只要你平安回來就好了。」

「......我會小心的。」

對不起啊大將,謝謝你。

這是他所選擇的道路,必須自己一個人去完成才行。











即使偏離了路線,也沒有任何異狀。或許因為帶著的是前主所鍛的刀身,他和現任審神者的連結其實並沒有那麼緊密,諸多限制也因此鬆泛許多。所以,他才有辦法站在這裡,和這個人面對面。





「可以在這裡遇見你真是開心啊,弟弟喲。」


「真巧,我也是呢,一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