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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產微小說
　　　－－與部長的那一夜（上）　　　by糧糧




01
準備離開辦公室前，一失手我打翻了茶水，襯衫瞬間染上片黃褐色。在洗手間清洗時，周遭燈光驀然暗下，不顧上衣正滴著水我便奪門而出。不知前方為何，我撞了個滿懷。對方被我壓在身下，我狼狽的直說抱歉，並脫下濕溽的襯衫，怕弄濕了他。忽然間對方捧起我的上半身，笑著說：「關燈後的部長，好大膽啊…」


02
他的話令我相當難為情，連忙從他身上爬起，不料腰際被搔到癢處似的，我使不上力，全身因冷風微微發顫。「怕黑嗎？我陪您回辦公室吧。」還來不及反應他便一把舉起我的腰，我嚇得環緊住他的肩。「部長意外的很可愛呢…吶、我家很近，先來我家換件衣服好不好？」想起了衣衫不整的自己，當下我只好點了頭…


03
「我發現部長不管在何時總是很沉默呢。您很不擅長說話吧？」我對他一無所知，他卻能一語道破我，當下我明白了自己與眼下的人有著不同的立足點，他似乎認識我極深…這推論令我不禁渾身顫慄，寒意隨風刺入我的肌膚，我發覺自己正處於恐懼的巔峰，難以制止肩頸的抖動，無法將他的話置若罔聞…「我好怕…」


04
彷彿是聽見我的呢喃，他停下腳步，別過頭直視起我：「用背得我看不見你，還是用抱的吧。」他笑著將我從背上放下，隨後又以母親襁褓孩子的姿勢擁起了我，他那雙浮現笑意的眼使我迷濛…我怕黑、不擅於一般交際，除了工作場合外，我不是個會說話的人。現在的我，同於廢人，他為何要對一個男人…如此親密？


05
「為什麼…你會這麼好心…對我？」額頭靠著他的肩，我耗盡僅剩的勇氣問了他。「我一直想和你說句話，卻怕自己露骨的欲望會一口氣劃破了你…到頭來，在公司三年我卻從來不曾對你做過什麼。呵呵，其實我一直想認識你，卻苦無機會…找不到藉口接近你…畢竟你是『部長』啊，我只是你底下某課的小職員。」


06
我忍不住岔了口氣，不懂對方為何對我有所執著，我對他毫無概念，他卻整整觀望了我三年，我竟笨拙地認不得為我賣命三年的他，罪惡感因應而生…發覺自己全然不了解任一名下屬，也從未嘗試關心業積以外的事物，沒想到…我在公司是如此的一意孤行……因他的話，我才明白了自己作為上司的嚴重疏失。


07
「被嚇到了嗎？抱歉、第一次碰觸你本人，所以一時間無法克制自己…」
『請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想知道你！』
「部、部長？」
『很抱歉我在人事方面做得不夠周善，明明你在公司努力了三年，我卻對你毫不知情，這不是你的錯，應該是我的不對啊…』我在他的肩頭難過地掉淚。
「別這樣、部長您不需要為我哭啊！」


08
他安撫我般馬上抱緊了我，我這般失態，他卻不改體貼，這令我對他更加心虛：「今晚請讓我向你陪罪！坐我的車到你的住所好好的聊上一晚吧。」我告訴他自己的車停在地下一樓，而他跟著加快了步伐。「慢、慢一點…我會冷。」我拴緊了他的頸子，欲墜的感覺令我恐懼。「再一下子就到辦公室了，您忍耐一下…」


09
咬緊牙關，我痛苦地閉上雙眼，決定把一切交付給他。當總算抵達我的辦公桌前，我發覺自己早已全身無力，虛軟在對方身上，當下我趕緊稱起腰桿：「對不起、我有點頭暈…」一股不適感莫名襲捲而來。「桌上這些東西我替你收拾好了…文件我也幫你放進公事包裡…部長？沒事吧、披上外套，我帶你坐電梯下樓。」


10
他眼底透露出擔憂，將我的腦勺拉近他的下顎，為了讓他放心，我勉強地仰起頭勾出一抹微笑：「我睡一下就好…車鑰匙放在外套的左內袋裡……到家的話…請叫醒我…」方說完，我便遏止不住睡意，沉沉地睡去，忘了問完對方的身份與名字，腦海裡盡是對他莫名而來的信任感，以及那萬分的虧欠…「…您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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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產微小說
　　　－－與部長的那一夜（下）　　　by糧糧



11
沒有聽見任何回音，我不再作聲，將他的額拉近胸口，環起他的腰便安穩地走入地下停車場，當找到部長的車，要拉開VOLVO車門時，於我懷裡的部長驀然動了，我立即停下動作，卻發覺他似乎正在夢囈、尚未醒來…我放下心，蹲低身子輕撫起他的背脊，心底異樣地劃過一股暖流。啊…為什麼要給我機會擁抱你？


12
在車上，腦海盤旋著三年來對他的印象。後照鏡下，部長的睡顏格外蕩漾，隨著路況顛簸而稍稍晃動，側躺於後座的他看起來像搖籃裡的嬰孩，雙眸深闔、放鬆眉頭的模樣令我心動。發現自己看得著迷，只好將視線拉回車前。熟睡中的部長有股無以名狀的魅力，將我的目光深刻奪去，這是以往我在公司未曾見過的他。


13
當車子移動到我所住的大廈前，晚風正徹骨地吹來，我怕僅披外套的部長會因此著涼，於是決定將車停靠在離大門最近的停車格，接著脫下外套為他擋風，隨後便以公主抱的手式攬緊他向門口大步邁去。「唔…別走…好冷……」也許是腳步驚動了他，部長倏然間的囈語令我差點失去理智。當下，我竟想以體溫暖和他…


14
我盡力抑止住體內高漲的欲望，將部長平安送回我的住所。雖然他希望我到家時能喚醒他，但此刻我卻辦不到…甚至於渴望他能在此睡到拂曉，今夜都不會醒來…我自私的願望著。就算這一晚只是場夢境也無所謂。極其美麗的人，我喜歡他，明明在我伸手可及的範圍，我卻遲遲不敢碰觸到他的睡顏。只願你不會醒來…


15
至始至終，全是我為他犯下的孽…我施以誘騙兼迷惑的伎倆，令單純的他步步走入我的懷抱。倘若今晚我真以這種方式得到了他，那麼接下來他該如何是好？他將可能手足無措，對我流露恐懼與恨意…我寧可繼續在遠方窺視著他，也不願讓他平穩的生活一夕消失。追根究柢，我不敢親近部長，原因莫過於不想玷污他。


16
我清楚他不會愛我，喜歡上一個男人。而我，喜歡他並不代表得擁有他。在公司的第一年，我對他辦公效率與用人手腕感到無比佩服，但久而久之，我發現他諸多不為人知的一面。某次公司停電，我正在飲水間裝水，當時有人疾步跑過飲水間旁，我好奇地走去觀望，卻發覺平時舉止優雅的部長竟像無頭蒼蠅來回奔走。


17
「部長？你在做什麼？」當聽見我的聲音，你一副溺水時抓到浮板的模樣往我身邊跑來。「太好了！我還以為走道上都沒人了！」你激動地抓緊我的雙掌，平息起自己的呼吸。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你怕黑，在黑暗中無法獨自佇足，需要我陪你等到電來到。那是我注意起你的契機，往後，我時常有意無意，留心著你…


18
過去，你總讓人感到難以親近，雖說單論工作能力無人能比，不過在辦公場合外，你幾乎不分享心情與生活，同事想與你說話也總是聊不上幾句。後來，我才逐漸看清你不擅日常交際的一面。其實你只是無法分享什麼，因為你每日的行程相當一致單調，除了看書外就別無興趣。你的作息意外的樸實，就與你個性一樣。


19
越是了解你，就越明白你我間的差異。你我屬完全不同的人，我倆之間除了職場關係外無所連繫。就因如此，我怕誤觸了你，會更欲望有你。現在光是躺在身邊看你入眠就令我難以止去擁抱你的衝動。這一吻結束，我將會把你放開；當天際破曉後，我將把你送回你原先的世界。至少我曾與你有過這一夜，以及這一吻…


20
「我對你有著超乎想像的執著。請別再靠近我了…」我面對身下的人低喃，然而倏忽間，部長拉住了我的襯衫，措手不及下我倒在他身上，頭部正巧撞到床頭。「好痛…！」我愣然地看著你的手在我身下游走，似乎逐漸清醒。「嗯？我睡著了？抱歉！你沒事吧？」我撫著腦門推說沒事，然而你卻坐起身子，要我躺下。


21
「我沒事、部長您不用這樣！」眼看衣衫不整的你壓在我身上，著手檢查起傷口，我忍不住想與你拉遠距離。「撞到了吧？這有點破皮，不幫你處理不行…」你完全沒把我的話聽進耳裡，滿心想為我療傷。「部長！」眼看你越貼越近，我已無法克制住對於你的衝動，張手抱住了你。「這麼難受嗎？那就請儘管抱我。」


22
如此溫柔的你令我難以自拔…明知這是褻瀆，我仍不顧一切的擁緊了你。「謝謝，我真的沒事…」我闔下雙眼。「我才感謝你今晚幫我這麼多…啊、我夢到了兩年前那場跳電，是你在走道上救了我吧？記得你對我非常親切，就像今晚。」我詫異地睜開雙眼，見著你柔和的笑容，雙唇映上了異樣地光澤，美得令我窒息…


23
「您還記得我？」我一副難以置信，你面露出傷腦筋樣：「…其實印象很模糊，坦白說今晚剛見到時我很怕你。直到後來聽完你認識我的事，我想起了曾有人對我說過類似的話…這才發現，你們是同一人。現在終於可以認識你了…」方說完，你便哭了，一時之間我只能任你流淚。你告訴我自己很寂寞，而我和你好像…


24
原以為我和你之間並無交點，但你卻讓我明白了與你共存的可能性。我們同樣成日埋首於自己的世界，小心翼翼地窺望外邊，思忖了許許多多，卻甚少對人付出行動…總是只有懸念，不曾真正探觸對方。我憶起了過往總總，被你所點醒。「我想重新認識你，和你好好交往…願意嗎部長？」『這次…換我先認識你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