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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的那一日。

★城凜時期
★日常


01.


「喜歡」這種情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第一次的四目相交、第一次的生澀交談、第一次的並肩作戰……
由許多的第一次堆疊而成,交織成的一個形狀漂亮的圓。
卻怎麼也比不上,那視線相交、瞬間的永恆……


就像平常一樣,黑子哲也很早便出門上學了。
背上的學生包內,除了上課要用到的文具和課本之外,還有一本厚度適中的文庫本。
在通車時看書,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
他雖然熱愛籃球,卻也喜歡看書,他並不認為兩種嗜好有所衝突。
早晨的路上人並不多,安靜的街道上仍圍繞著夜間還未散去的淡淡霧氣,視線所及的一切都種微微的朦朧感,清清淡淡的,跟他身上的氣質有那麼一點像。

──就像清澈乾淨的水一樣,平淡中帶著一股淡淡的神祕感。

黑子哲也拿出昨天看到一半的文庫本,邊走邊讀著。
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身在首都東京,街道上繁忙的交通是無法預估的可怕。
但所有人就像是沒有看到他一般,眼睛沒離開過書上的黑子穿梭在人群之中,不曾和人相撞過。
就像是大家會自動讓開一樣,微妙的巧合。
直到有一道黑影逼近。
「喂、黑子。」低沉的聲音剛接收到耳朵裡,黑子便感覺到自己制服的後領被人拉住,「邊走邊看書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
「早安,火神君。」黑子終於把視線移開書上,對上眼前有著暗紅帶黑髮色的高大少年,「我不要緊的,火神君,你忘了我的能力嗎?」
「……這算是哪門子的能力啊……」火神大我臉上是滿滿的黑線。
「邊走邊看書是我的樂趣之一呢,火神君。」
「……那還真是對不起啊……」
「火神君果然是笨蛋呢。」
「你這又是從哪裡得出的結論啊!」
就如同往常一樣,走著相同的路、大同小異的對話,不知從何開始,黑子和火神會在上學的路上相遇,然後一起走到學校。
仰頭看著身旁的人線條分明的臉龐,黑子的嘴角悄悄浮現出一抹笑意。


02.


「喜歡」這種情感,是什麼感覺呢?
輕輕的勾起唇角、淡淡的一抹笑花、淺淺的眉毛彎彎……
由許多的小動作,牽引出的一條漂亮的弧線。
口中喃喃著,是隱隱約約相互傾訴的愛語……


今日的課堂依然通常運轉中。
黑子哲也把課本立起來,只露出一對淡然無波、卻帶著清澈淡藍色澤的一雙眼,靜靜地盯著前面同學高大的背影看。
火神大我的背很寬闊,跟他一米九的高大身材相符,寬闊的背從後面看上去很有力,也很有安全感,讓人不禁想靠上去享受被保護的感覺。
此時的火神大我正用左手支著頭,動也不動的,原本拿在右手的筆輕輕地從寬大的手掌中滑落,扣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而擺在桌上的課本,頁數依然停留在二十分鐘前老師在講解的那一頁。
很明顯的就是睡著了。
黑子輕輕低笑著。
「火神君果然就是火神君。」他這麼想著。
站在台前的老師正講課講的口沫橫飛,根本沒有注意到在最角落的倒數第二個位置,有人呼呼大睡著,又或者是懶得去管了。
火神大我發出輕輕的鼾聲,頭往下點了點。
睡得可真熟啊……
黑子想是這麼想著,卻對著火神寬大的背伸出一根纖細白皙的手指……
輕輕的一撇。
前頭熟睡的火神動也不動,完全沒有反應。
黑子等了等,看見火神沒有反應,動動手指,又輕輕的試寫了幾個字。
依然沒有反應。
黑子再次輕聲笑了出來。
像著魔似的,他沒有收回手指,反而面色凝重,有些鄭重的動起了手指,用比剛才更輕的力道寫下了一個字──

──我……

明顯的就是還有下文,黑子哲也卻在寫完這個字後快速收回手指,再次把頭縮回課本後面。這次他把整個頭都埋了進去。
只露出一個微微泛著熱紅色彩的耳朵。


這堂課是英文課。
火神大我百無聊賴地轉著手中的筆,右手撐著頭,雖然在上課他的視線卻不在課本上,反而面向窗外,微微仰頭看著湛藍的天空。
天氣真好啊。
天空清澈的沒有什麼雲,透出的色彩是比海水更淺更耀眼些的藍,清澈的藍帶著水一般的色澤,透明乾淨,好像有什麼將要從中跳出來。
彷彿有某種既視感。

──和少年澄澈的雙眸一樣,毫無波紋的表面就如同鏡子,反射出他所有的一切,卻怎麼也看不出其中蘊藏的神祕內涵。

想到這裡,火神大我悄悄地轉過頭向後偷偷觀察著。
卻意外地發現,不知從何時起,坐在他後面的嬌小少年已經進入的夢鄉。
黑子哲也大咧咧的趴在桌上,淡藍色的髮絲毫無章法的散落在白皙的雙頰旁,斜斜射入的陽光灑落在少年透明似的臉頰上,帶著些微的光暈,緊閉的雙眼上面是微微翹起的睫毛,染著淡黃色的光澤,讓少年看起來更加纖細了,彷彿下一秒就會跟著光芒淡去。

──如此需要人保護。

希望時間就此停在這裡,不要前行。
火神就這樣看著,習慣性的忽略過耳旁老師說的、不太標準的英語。
身為歸國子女的他,這種程度的英文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緩緩的,火神伸出了右手。
卻在將要碰到黑子的臉頰時快速的抽了回來。
將身體轉正,火神大我不再面向窗外,反常地把視線放回了課本上。
卻無法忽略那顆越跳越快的心。

──剛剛你到底要寫些什麼呢……?


03.


「喜歡」這種情感,是什麼樣的味道?
清爽而不膩的甜、微澀而不重的酸、深沉而不窒的苦……
由許多一言難盡的味道所構成,層層疊出一個不完滿的半圓。
複雜滋味的反面,是我難以說出口的真實……


現在是午餐時間。
黑子哲也一如往常的拿出兩個正常尺寸的麵包,就直接吃了起來。
一口一口、慢慢嚼,黑子的吃相一直都很斯文。
反過說某人嘛……
「喂、黑子你吃這樣就夠了喔?會不會太少啊?」火神大我一手拿著超長培根生菜番茄三明治,一手還抱著一堆又長又大的麵包走回自己的位子,還邊走邊啃著,三明治以極快的速度削減著。
每次看到那松鼠一般的吃相,都會讓黑子有想吐槽的衝動。
「我跟火神君不同,我的胃可不是異次元空間袋呢。」黑子一本正經地說著。
「……你這傢伙!」愣了一秒才發現被吐槽的火神大我用力的把口中的食物吞下去,抬起手似乎想反擊,卻在對上黑子清澈的目光的同時,脹紅了臉撇開眼睛,像要掩飾什麼似的一把把麵包全丟在自己的桌上,用力往自己的椅子上坐。
有些不自在的,火神用手揉了揉自己泛紅的耳根。

──好像被看穿了什麼似的,那雙眼真是讓人不敢直視……

火神這麼想著。
然而,他卻沒有想過,不敢直視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火神坐在位子上,一下伸手抓抓頭,一下彎腰好像要撿什麼東西似的,整個人很躁動的坐不住椅子。
這些動作黑子自然都在眼底。
火神君,真的是個笨蛋呢……
黑子在心底這麼想著,輕輕的笑了。
有一股暖流,悄悄流入心間……
「……要不要吃……?我多買的,給你吧、我吃不下了。」火神突然拿了一條麵包遞往後面,有些結巴的這麼說著。
拿著麵包的手,有些顫抖。
「謝謝。」沒有讓他等太久,黑子低應著,接過了他的好意。
雖然他早就已經吃飽了。
「不、不會,你吃太少了啦,以後要多吃一點……不然下午怎麼練球……」咕噥著,火神把手收了回去。
耳根似乎更紅了些。
黑子只是靜靜地凝視著他的背影,水晶一般透明的雙眼裡,有著前所未有的認真。
半晌,他只說了這麼一句,「火神君,我的食量很正常的。」看著手中巨大的麵包,黑子很是感慨。
沒有人看見,他微微濕潤的眼角,和比以往更大幅度上揚的嘴角。

──火神君,真的好溫柔……

「……囉唆!不吃還我!」


04.


「喜歡」這種情感,是有著什麼樣的想像?
小小的魚兒優游於大海、小小的鳥兒翱翔於天際、小小的樹苗滋長於心田……
有許多的小生命,輝映腦海中一對不缺角的形。
卻怎麼也比不上,你初次綻放的笑,衝擊心間的美好……


今天輪到黑子值日。
「今天輪你值日喔?」放學鐘聲響起,火神大我搔了搔頭,自己的籃球搭檔站起身,看起來不像是要準備去練習,反而是有工作要留下來做的樣子,他這麼問了。
「是的,火神君。」黑子依然是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我擦了一天了黑板,火神君都沒發現嗎?」
「……」火神不敢承認其實他根本睡死了。
「火神君不只笨還很脫線嗎?」黑子很冷靜地吐槽了。
「……到底又跟脫線有什麼關係了啦!」火神一如往常地反駁著,自己說一說卻心虛的閉了嘴,畢竟他沒發現是事實。
黑子被人稱為「夢幻的第六人」可不是說假的啊。
趕快轉移話題,「那我先去練習了,我幫你跟監督說一聲。」說完,對黑子揮揮手,落跑了。
黑子在心底偷笑。

──他是故意的。

最近因為練習賽將近,球隊的練習強度變大,再加上火神也有自己的自我訓練進度,光練習就消耗了不少體力,上課根本都處在昏昏欲睡的狀態,下課這種可以正大光明睡覺的時間當然就更不可能放過了。
他只是想看露出慌張神色的火神。
看著火神高大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門口,他收起笑容,轉身尋找另一位值日,開始了放學後的工作。


工作做完的時間,比預想的時間要晚一些。
送走因為突然有急事的值日搭檔,黑子很認分的拿著值日簿坐下來開始書寫。
看來今天應該是沒有時間練球了。
黑子邊寫邊想,手中的筆一筆一畫緩慢的書寫著。
黑子哲也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很有條理,對自己的要求雖然不高,卻也不是毫無要求可言。
譬如說,他會堅持把字寫得工整漂亮,特別是在寫值日簿的時候。
也因為如此,寫字速度本來就不快的黑子,寫起值日簿來就更慢了。
澄黃色的太陽光,漸漸轉為漂亮的橘紅色。
橘紅色的陽光斜斜的自窗邊灑落,黑子寫著寫著,眼皮漸漸沉重起來……自己寫出的、還算工整的字在眼前飄盪,他的視線開始朦朧了。
當意識消失的那剎那,最後浮現在腦海中的,是火神大我那張泛著緋紅色彩的臉。


等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看來他是不小心睡著了……
黑子很是懊惱,看樣子他是徹底錯過了練球的時間,況且他值日簿好像還沒寫完呢……
低頭一看,哪裡還有值日簿的蹤跡,只有一張便條紙貼在桌角──

值日簿我幫你寫完拿去交了。
監督說可以放你一天假。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沒有加上署名,黑子卻可以從字裡行間知道這是誰留下的訊息。
黑子輕輕的笑了。
他伸出白皙的指尖,拂向自己的額心──那裡有著不屬於他的、淡淡的暖度。

──火神君……?


4.5


──他的存在對我來說,一直都是特別的。

「黑子那傢伙在幹嘛啊……怎麼這麼慢……」火神大我一邊摸著剛被自家球隊監督用紙扇打在後腦的腫包,一邊咕噥著唸著自家搭檔。
畢竟他才是害他被打的罪魁禍首。
他才不會承認是他自己說錯話。
在抱怨之中,他不自覺的發現已經走到了自家教室門口。
「黑子,你在嗎?監督在催你了喔!是說你也太久……」看到有一抹燈光從門底下透出,他扯開喉嚨想直接叫自家搭檔,但是一拉開門,他的聲音突然就斷掉了。
火神突然覺得如此魯莽的自己真的是沒藥可救。
他要找的那個人,就在趴在自己的桌上,兩條纖細的手臂交疊著墊在頭下,手臂下面壓著寫到一半的值日簿,漂亮工整的字跡到後面有些歪斜,筆已經滾到桌旁岌岌可危要掉不掉的樣子,而他的主人睡的正香甜。
橘中帶紅的夕陽斜斜灑進教室,也灑在黑子哲也瘦弱的身子上,暖色系的陽光落在黑色的制服上沉沉的被吸入,但落在白皙的皮膚上,卻讓人有種被光線刺到而不敢直視的感覺。
明明陽光柔和的一點也不刺眼。
睫毛上、頭髮上、臉頰上,全部被陽光覆蓋,一層淡淡的光暈讓本就存在感低落的黑子變得更加透明,平常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如今看上去就宛若初降生的嬰兒,那樣單純而不可侵,呼吸平穩的睡著,細細的呼息聲彷彿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見,連萬物都為之屏息。
火神看的呆了。

──明明是每天都在看的人,為什麼他的心會跳得這麼快……?

放輕腳步走過去,火神慢慢地抽出被他壓在手臂下的值日簿,嘆了口氣之後拿起桌上的筆,開始幫黑子接下去寫完。
還刻意的把字寫得整齊一點──他當然非常清楚自家搭檔的小小堅持。
用最快的速度寫完之後,火神伸了個懶腰,抓了張便條紙留了兩句話貼在黑子的桌上,原本是想離開的,目光卻再次被他毫無防備的睡臉吸走。
他真的沒有辦法移開視線。
黑子的睡臉在他眼前慢慢放大、放大,直到他的唇瓣輕輕的觸到了黑子的額心。

──就好像他們的距離,一直都這麼近。

下一秒,火神彷彿觸電似的跳開,紅暈自他臉上炸開。
匆匆忙忙的跑出教室,他跳個不停的心卻怎麼也平復不下來。
他到底做了什麼啊!
臉紅似血,火神大我用力地用拳頭打了自己的臉一拳。
就像個笨蛋。
交了值日簿,也跟監督報備過了,原本要走回家的火神,在經過校門口的時候,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那麼,就等一下吧……


05.


第一次的悸動。
再一次的衝動。
人生的酸甜苦辣。
盎然不滅的生機。
其實「喜歡」這種情感,也可以很簡單。
單純平淡的想像,或是複雜多變的事實,那麼即使是妄想,失敗了也沒關係……
「明明近在眼前,卻如同咫尺天涯。」
不知道是誰這麼說過,以往一笑置之的我卻為此感到擔憂。
前所未有的恐懼。
「初戀。」
因為,你就是我的第一次……
或許這世界就如同想像那般美好。

──因為我遇到了你。


黑子在校門口意外的遇到了火神。
「火神君?」揉揉眼,確定了看到的不是幻覺,黑子淡然無波的眼睜大了些。
「呃……紙條,你看到了嗎?」火神大我的臉有些紅,眼神也不敢直視黑子的臉,只是搔了搔頭,這麼問了。
「嗯,看到了,謝謝你。」黑子雖然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還是很認真的回答了。
「……」詞窮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火神君?」黑子有些疑惑的問了。
「呃……最近練習……還好嗎?不要太拚了……」火神有點結巴,臉也更紅了,但他還是很努力地想表達自己的意思,「冬天之前還有很多時間,好好加油一定可以的……不要累壞了……」
黑子沒有回話,眼神異常認真地看著站在他面前似乎很緊張的火神。
「怎、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看著眼前顯得有些慌亂的火神大我,黑子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勾起唇角,非常乾脆的笑了出來。
「火神君真的是笨蛋呢。」這是黑子最後得出的結論,依然是一本正經的吐槽。
「……為什麼我說什麼你都可以繞到這個話題上來啊!」
「因為火神君是笨蛋啊。」
「喂!」


從第一次和你對上眼開始,我的世界突然有了色彩。
你就是我的光。
面對這麼說的我,你只是笑著,瀟灑的和我做出了承諾。


──為了成為日本第一。

承諾一直都不會變。

微風輕拂,吹散了兩人的髮,卻吹不散兩人之間的平淡溫馨。
微微相觸的手,傳來不屬於自己的溫度,熟悉卻又陌生。
從那相觸的點,感受到一股溫柔的暖流,緩緩在體內綻開。
心,跳得很大聲。
但是不想放開。
兩張同樣緋紅的臉龐上有著不自然的表情,唇角上羞怯的笑卻默契的不曾失去蹤影。

──你是光,我是影。

相同的理念,不會改變。
即使同時懷抱對明日的期待和對未來的恐懼,緊牽的手不會放開、相繫的兩顆心不離不棄。


那一日,你抓住了我的手。
從此,為我的世界帶來光明。
在汗水和淚水相雜的球場上,牽引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真的,可以喜歡你嗎……?


夕陽下,兩道緊靠的的身影踏著緩慢的步伐……
一起,並肩向前行。

說不出口的,那是名為「喜歡」的情感。

──但我相信,你也是明白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