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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人這麼假設:
倘若世界上只剩下你跟你最討厭的人,你會與那個人共同度過嗎?

「……那真是過分的比喻呢,向遠。」
松子葉邊檢視著架子上剩餘的物品,邊苦笑著這麼說。
而鞠向遠只是咬著鋁箔包飲料的吸管,撇開視線。

實際上根本沒得選擇。
雖然青年嚴格來說並不是少年所討厭的人,但也絕對不是是個良好安定的同伴。

兩人自與再會起,又窩在便利商店幾日後,決議再度出門。
原先以為自己多半會再待上半月的鞠向遠,因為松子葉的到來得到了振作起來的精神,因此沒什麼抗拒地答應下來。

「在這邊窩著雖然很安全,也可以撐上好一段日子,但要是不好好把握時間的話,這附近真的會完全變得沒辦法進出喔。」
松子葉依舊精闢而簡要地道出事實。

「雖然可能性並不高,但是可能附近會有搜救隊、或是其他人聚集的場所,總之先從記憶清楚的方向前進吧」

便利商店、麵包店、小吃店…以確保會有食物為主,再者是判斷比較安全的建築,必須努力自記憶深處挖掘情報,才可以決定路線。
這花了兩人大半天的時間。
畢竟人實在難以能將平日習以為常的風景打印進腦袋裡。

在簡易的地圖上把所有記得的東西畫記出來後,呈現彷彿捷運路線圖似的線條花朵。
「還要考慮建築已經被殭屍佔據、或者沒辦法抵達的各種突發可能性呢…」
「這樣一一考慮下去沒完沒了吧…」
「就算犧牲生命我也會讓向遠逃走的唷。」
「你掛了之後我的存活率大概也只剩10%左右,算我拜託你別死。」
這倒是實話實說。就算是少年也有自知之明。

裝了由松子葉過濾的、最低限量的熱量食品後,背包固然還是重得嚇人,但不知是否是排列方式修正,比起頭一次外出要好背得多。
少年不禁又一度體會到腦袋的差異。
懊惱自己是凡人的同時更慶幸自己不是在平常的生活遇上這種人。
人生贏家都爆炸吧。

青年再度確認了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時值傍晚六點。
夜晚會讓視線變差,要是路燈損毀的話,缺乏店家、住宅燈的街道恐怕也相當危險。
但在百貨公司的時候已經證實,那些東西在晚上的時候,行動力確實會下降。

如此一來,決定在傍晚出發就有其意義。
即使如此,還是將危險性視作尋常下午得好,「如果可以的話,移動盡量在兩小時以內結束」松子葉這麼說。
甚至縮短到一小時也無妨,食物跟水都還有,要是找到合適的大樓的話,
大概三十分鐘左右就結束今天的移動。

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怎麼著,雖然有種被哄著的感覺,鞠向遠也只能僵著臉點頭應和。

勇往直前?能做多少就盡量去做?應該把目標放遠?
或許世界上還是有這種人吧。
少年並非如此。
光是想著要怎麼活下去就用盡全力。

所以不會去否定比自己優秀的人所下的決定,
僅管完全不了解對方的腦袋構造。
說是利用對方也罷、說是放棄思考也好--目前看來可以活下來,這就足夠了。

當然不會主動去做什麼拿對方當誘餌、逃跑的事情,
也不會帶著陰險的笑容讓對方上陣,自己窩在後頭乘涼。
少年是普通也不過的人類。
不希望誰死、但也不敢殺了誰的那種人類。
雖然想努力,卻又不想努力的那種人類。

鞠向遠跟松子葉之間並沒有夥伴意識。
在兩人踏出門之前,鞠向遠就理解這點了。
--

「……我數過了…大概…七隻…左右…」
「嗯…是呢--」
松子葉無視後頭傳來的尖銳刮磨聲,一如往常地笑著:
「沒想到用不著三十分鐘,十五分鐘就結束了呢。」
兩人正在距離便利商店恐怕僅有四百公尺的公寓中。

關上了鐵門,還是聽得到外頭傳來、用指甲刮門的聲音。

「你那是什麼悠哉的語氣嘛,剛剛可是真的差點死了喔!從路口的死角一下子竄出五隻喔!我之前出門的時候還沒有這麼多啊?!」
「這麼一說,有些長得很眼熟呢。我想應該是來的時候跟來的吧?」
「罪魁禍首是你嗎!信誓旦旦地說這附近暫時不會出現的人是誰啊,心臟都差點沒停掉了啊!」
「原來他們有在原地打轉的行為模式啊…看來之前觀察得還不夠呢。」
「我現在正全力地後悔自己覺得你是可靠的傢伙…!」


連住宅正好鐵門敞開也是少年發現的。
拉著似乎還想跟怪物打鬥的青年,一口氣將鐵門關上,是五分鐘之前的事。

「如果要解決掉的話我一個人也可以……」
「在那之前就會有更多聚集過來了吧,你可以我不行啊!」
「但是向遠沒考慮到這棟樓也有的可能性呢,萬一進來之後發現上面也是的話,這不是被逼入死角了嗎?」
「嗚、…!」
不過不到一分鐘就被反駁得無話可說。
也是啦,反正自己腦袋不好嘛,可惡的傢伙。

正當少年陷入自我厭惡跟懊惱的同時,青年本身倒不是相當在乎的樣子。
「嘛,不過看起來是沒有的樣子。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慢慢往上爬看看吧。」

建築本身是常見的公寓形式,沒有電梯,樓梯狹窄而舊式。
樓梯上有不少乾掉的血跡與似衣料的殘骸,看來一度被入侵過是事實。

其中二、三樓皆有一敞開的門,松子葉獨自進去確認過,裡頭並沒有人或似人的生物。
「恐怕是開門確認情況的時候遭受攻擊了吧」
兩人都如此判斷,而就血跡的方向上看來也只能如此推斷。

一樓至五樓,不包含一樓共有八戶。
從頭走到尾,確定並沒有任何活動的東西後,
青年提議確認屋子裡是否有人。
兩人便再度回到二樓,像是惡作劇般地不斷重覆按電鈴的動作。

殭屍是不會按電鈴的,所以裡頭的人理應可以判斷出門外的事活人的事實。
然二樓、三、四樓過了,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只能判斷是正好都出門了,或者是…看到外面的情形選擇自盡,又或者是受傷之後關門,在裡頭變成殭屍…」
「你還是不要說話好了。」
習慣松子葉,不代表可以無視松子葉,鞠向遠用彷彿帶著到初心者(常識限定)打魔王的表情,按下五樓的電鈴。

因為前幾家都毫無反應,一口氣按了數下。
本想著這戶多半也不行,而轉身的時候。

「--哥哥是誰?」
隨著開鎖的聲音而逐漸敞開的門,這回少年跟青年倒做出了類似的反應,
兩人瞪大著眼,看著自縫隙中緩緩現身的人影。

那是約莫十幾歲出頭的、戴著髮箍的長髮女孩。

--

女孩將兩扇門完全打開,扶著門、抬起頭看著兩人。

沒想到會遇上活人,少年一時顯得比遇上死人還要緊張。
「啊呃、欸,那個,我們是生還者?應該這樣說嗎?總之絕對不是殭屍,這點是真的啦--」
附贈視線猶疑跟語意不清,簡直像是可疑人士。

「?」女孩倒是露出不解的眼神:「什麼意思?我不是很懂…」
「欸?」
「是推銷東西的嗎?那要不要晚點再跟媽媽說…」
「呃、欸?妳…」
明顯能查覺到女孩的違和感,鞠向遠正打算進一步詢問的時候,被松子葉所打斷。

「…對不起,打擾了,妹妹的爸爸媽媽在家嗎?我們有事想找他們。」
用那一如往常不知所以然的燦爛笑容,松子葉稍微彎低身子,對女孩詢問。
或許是奏效,不,絕對是奏效了,女孩很明顯稍微放鬆了些。
「在喔,可是媽媽在睡覺。」

鞠向遠聽聞更是不能理解,但也只能閉嘴待同行人繼續他的打算。
「那可以幫忙叫醒她嗎?」
「嗯…不知道呢,我試試看。等一下喔。」
女孩說完,便關上裡面那扇門,自鐵桿間可以看見她往家中走去。

少年見狀:「…所以是怎麼著?大偵探。」只能像配角一樣,詢問準備大放異彩的主角的意圖。
松子葉能讀出少年的想法,於是笑了笑,回應:「嗯…是呢,這有三種左右的狀況吧?」

「第一種是,她被蒙在鼓裡的情況。」
「也就是說,她的母親不希望她發現現在世界正在往不好的方向前進,所以騙了她。」
…這麼說來,的確不能隨便就揭穿這個謊言。
鞠向遠隨即驚覺並這個事實。

「第二種是,她裝做不懂的情況。」
「可能是母親或其他人、甚或是她本人對這個情況有所猜測跟懷疑,
因此沒辦法信任我們。」
「比方說:可能設想到了殭屍會進化到可以溝通的程度,之類的。」
…這倒是有點誇張,不過好像也在可行範圍內。
「啊,可是她剛剛把門完全打開了喔,這樣就太莽撞了吧?」
少年提出問題點。
「嗯。所以我覺得應該不是這個。」

「我比較擔心的是第三種,也是我認為最有可能的情況。」

「…我以為第一種就是最有可能的了,還有嗎?」

「嗯。」松子葉沒有特別的表情,開口:「那是…--」

此刻,門再度被打開了。
女孩同樣沒有特別表情地瞪著圓圓的眼睛向兩人回應:「媽媽說讓她再睡一下。哥哥要不要進來等?」

--
兩人進了屋子。
雖然沒打算脫鞋,不過情況使然,還是按照規矩脫了鞋之後才踩進家裡。
似乎沒什麼特別的,是個普通的住宅。

鞠向遠正想著要不要坐上沙發的時候,松子葉又率先開口:「對了,只有媽媽跟妳在家嗎?」
「不是,爸爸在樓上工作,平時是不可以去吵他的。」
「那媽媽在哪裡呢?」
「房間裡。」女孩手一指,指向裡頭的一個房間。

「我可以去看看嗎?」
青年自然而面帶微笑地提出要求,本以為女孩應該不會答應。
「嗯,可是要小聲一點喔。」
結果女孩只是這麼回答,也跟著青年的腳步往裡頭走去。

被留下的鞠向遠則愣了會,也跟在女孩後面走去。
松子葉停在房間門口,思考片刻。
大約過了五秒左右,將房間推開。
只至拳頭大小的縫,就能明白了。

即使是遠離房門一段距離,幾乎看不到房內情況的鞠向遠也明白了。

不用視覺、也不是聽覺,首先引起少年反應的是嗅覺。
令他下意識掩上口鼻。
松子葉則稍皺起眉。

女孩卻毫無反應。
反倒是覺得奇怪般,用眼珠子催促青年繼續動作。

「…向遠,剛剛說的第三種情況還沒說完吧?」

這種情景,不用松子葉說明,鞠向遠也大抵明白。
但搭著他平淡而溫和的聲音,與門的緩慢開啟,
少年即使明白,也不想去理解。
這是兩回事。

「就是--『她本身已經,』」
少年想阻止青年繼續開門的舉動。
然而那僅僅是數秒間的行為,想法與動作還搭不上的數秒。

於是,門打開了。
三人都能,確實看見裡面的東西的程度。
「--『沒辦法認知事實了』。」

那是--死在地上的,女性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