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サクヤ / 壞孩子 / 試閱

之一

托著腮、盤著腿,藥研坐在長廊上,一雙藤色眼珠隨著大門敞開的對練室裡揮刀對打的身影,上下左右地移動,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即使和鍊度比自己高了些的對手對打、處在下風,一期一振還是那副游刃有餘的神情。這不是他想看的。

差不多是出陣的時間了。

藥研站起身,就看到長廊那端,輪到今天擔任近侍的五虎退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朝著對練室裡的一期一振傳達審神者的調令。請一期一振代替三日月宗近,加入現在要出陣的隊伍。

聽到五虎退的話,藥研總是帶著病態蒼白的臉上,掛起了似有若無的笑。

一期一振聞言收起了竹刀,向作為對手的燭台切光忠恭敬地行了禮,轉身摸了摸五虎退蓬鬆蜷曲的頭髮,溫柔地笑著道謝。

不是、也不是這些啊。

藥研沉思著,轉身就往集合的地方走去。今天擔任隊長的是鶴丸國永,只是打個招呼,寬大的衣袖被他揮得像是戰旗。藥研握著刀柄,一邊確認身上的刀裝、急救品,等他確認完畢,一期一振的身影也正好從轉角處出現。即便是臨時的命令,也不見他現出絲毫慌忙的神色。

今天只是到阿津賀志山,幫其他隊員累積經驗罷了。藥研跟著隊伍踏上戰場,卻放空了思緒。

到底,要怎麼做呢。

手上幾乎是反射動作的揮動著短刀,藥研每每解決了對手,就會轉頭看向一期一振,試圖在混亂的戰鬥中找出些什麼。兄長的戰鬥不負他優雅的氣質,一舉一動都是如此從容卻又犀利,就像一場美麗的舞蹈。

藥研就這樣看著,直到兄長眼前的敵人被斬殺殆盡,才露出像是失望又像是懊惱的微妙神情。

不是、不是,每一種都不是。

漫長的戰鬥之路到了最後,在鍊度較高的刀劍保護之下,幾乎沒有人受傷,接下來,只要攻破敵軍的本營,就可以回到本丸覆命。轉動著稍微僵硬的脖頸,一路上還算配合的藥研悄悄地將目光從一期一振身上移了開來。

一哥應該沒發現吧。他一直看著呢。可是卻沒見到他想要的東西。該怎麼做,該怎麼做才能——

恍惚間,視線裡闖入了敵軍的身影。

「喂、藥研,等等!別一個人衝出去啊!」

「藥研!」

聲音像是隔著水,模模糊糊地,到了耳裡全都化成了破碎的單音。眼底剩下的,只有必須殲滅的所有敵人。殺吧,全部殺掉就好了。他正鬱悶著呢。

瘦小的身軀俐落地飛身而出,刀鋒沒入敵軍大太刀的頸部,湧出的溫熱鮮血濺上藥研臉頰。感受到身後傳來殺氣,藥研將刀從屍體繃緊的肌肉中拔出,蹲下身閃過敵軍打刀的橫劈,壓低了身體,轉身一記掃腿逼得對方連忙跳起,疏於防範之間,銳利的短刀已釘上腦門。

解決了兩名敵軍,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傳來捷報。藥研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轉頭正要返回隊伍之中,就看到一期一振朝他走來,雖然面無表情,瞇細的金眼裡卻閃動著深黑的怒火。在藥研面前站定腳步,一期一振抬手,啪!地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把還沒站穩的藥研搧得跌在滿是沙塵礫石的地上。

「我應該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為什麼你總是不聽話。」

在戰場這樣寬闊的地方,巴掌的聲音還是清楚地傳到了眾人耳裡。或許是太過突然,又或許是一期一振的氣勢太過壓人,包括鶴丸在內,沒有人敢上前一步。

冰冷的、冰冷的聲音像錐子一般刺進耳裡,藥研看著將自己搧倒在地的兄長,藤色雙眼在瞬間瞠大又瞇起,視線緊鎖在兄長無機物般的金眸上。一期一振睥睨的眼神不像是看著『弟弟』,反倒像是看著一塊腐爛的死肉。左手顫巍巍地撫上自己被刮得紅腫的嘴角和臉頰,藥研緊咬住下唇,緩緩低下頭,身體不住地顫抖。

「一期!夠了吧,藥研的臉都腫起來了。」

「藥研,沒事吧?讓人家看看、有沒有流血?」

鶴丸抓住了一期一振的手腕,有些強硬地往後扯了下。次郎太刀蹲下身,扶著藥研的肩膀讓他能夠站起。

被拉離了當下的情境,一期一振才像是大夢初醒,盯著傳來陣陣刺痛的手掌,眼神微微動搖。藥研掩著半邊臉,顫抖著手握住次郎攙著自己的手臂。

「我、沒事。」

「這樣衝出去很危險的,難怪一期一振要生氣了,等等可要好好地跟哥哥道歉喲、吶?」

次郎拍了拍藥研身上沾到的塵土,勸著藥研的同時也試圖緩和現場的氣氛。一期一振握緊了隱隱作痛的右手,皺起眉頭,走到了藥研面前。

「藥研。」

「是我、錯了。對不起,一哥。」

藥研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擠出來那樣乾澀,還帶著抖音和哽咽,他低著頭,拉住了一期一振的衣角。嘆了口氣,一期一振摸了摸藥研的頭,指尖掠過被自己打得紅腫的臉頰。熱辣的刺痛感讓藥研縮了縮肩膀,嘶——地倒抽了口氣。

「既然藥研認錯了,我也不再多說什麼。很痛吧,剛才下手重了點......不過我不會向藥研道歉的。」

「喂,一期、」

「是我的錯,一哥本來就不需要道歉的。」

藥研轉過身,肩膀還是一抽一抽地,似乎在忍耐著什麼。一期一振看了藥研一眼,又嘆了口氣,回身踏出腳步,準備修整之後返回本丸。鶴丸跟在他身後又跳又叫,抗議一期一振虐待自家弟弟還不道歉簡直是家暴,隊長風範蕩然無存。面對身後的言語轟炸,一期一振乾脆來個相應不理、充耳不聞,一面還幫著其他隊員收拾戰場殘局。

「呼,隊長還真是不遺餘力啊......藥研,沒問題嗎,可以自己走?真的走不動的話,人家可以背你喲。」

「我可以的。抱歉啊,次郎,讓你們費心了。」

「討厭啦,跟我們客氣什麼。那我先去幫忙喔,藥研也快點回復心情,一起回本丸吧。」

次郎笑著,拍了拍藥研的肩膀,喀喀地踩著木屐朝著隊伍所在的方向走去。

等到木屐的聲響漸遠,藥研雙腳一軟,又一次跌坐在地。左手掩著臉、右手抓緊了左臂,纖瘦嬌小的身軀不住地顫抖。

啊啊,終於,又看到了。

那張毫無表情卻充滿凌厲的怒氣,陰鬱而美麗的,一期一振的臉。彷彿可以看見又黑又稠的東西在兄長周身蠕動。他終於,又能看到這令人興奮的景象了。藥研極力壓抑著,不讓喉嚨裡的笑聲從嘴裡溢出。掩著臉的手掌下,嘴角止不住上揚的弧度。

這才是兄長的本性吧。

低低的,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笑聲在藥研的喉嚨裡滾動。他想看。想看那人更多、更多的表情,想知道那人埋藏在內心深處,惟有他才見過的、從不以之示人的本性。如同他們本體的金屬一般,冰冷、銳利且殘暴,那些掩蓋在溫柔表面下,陰鬱的、又黑又稠的東西......

一定,是非常美麗的顏色吧。



之二 (家暴描寫有請注意)

「一哥的手,很大呢。」

低沉的嗓音傳進耳裡。

原本睡在自己身邊的藥研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一期一振翻身坐起,正想說話時,就聽到藥研低低的笑聲。那張中性的蒼白臉龐上,瞇起的眼角流露出妖冶的氣息,小手拉起了一期一振的手,輕輕地握住了自己的脖子。柔嫩的肌膚觸感在指尖遊走。那是,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看,只要這樣,就可以殺掉我了。」

像是在邀請,又像是嘲諷,藥研笑著,用自己的手將一期一振的手緩緩包覆,緩緩地壓下。

「因為我不聽話。所以,要殺掉我。對嗎?一哥。」

不、不是的,藥研!

明明想要抽開的。手卻像有自己的意識,抓握起藥研纖細的脖頸。手指愈收愈緊,緊到他能感覺到掌下愈發微弱的脈搏。

「好痛、一、哥,不要......哈、啊!」

藥研的雙手無力地攀著他,因痛苦而瞇起的眼裡滿是淚水,被壓迫的聲帶只能發出乾啞的嗚咽。不想這麼做的。

快放手、放手!

一期一振焦急地大喊,卻聽不到任何聲響。眼前被自己扼住要害的少年鬆開了手,眼角、唇邊流下艷紅的液體,沾濕了自己的手。

看、吧,我、被一哥,殺掉了、喔。

藥研發出細微的氣音,每說一個字,那些紅色的東西就會從嘴裡大量溢出。彷彿可以聽到頸骨被折斷的聲音,藥研的頭顱軟軟地垂下。一期一振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還是被吞沒在周遭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不、不要——!

一期一振猛地驚醒,全身冒著冷汗,手還維持著往前直伸的姿勢,掌中殘留著折斷那纖細脖頸的觸感。一陣噁心的感覺從喉嚨深處湧出。

是夢......嗎。

藥研,藥研呢?

翻身坐起,身旁的一床被褥已經被疊得整整齊齊,一點氣息都沒有留下。

一期一振鬆了口氣,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忍不住握掌成拳。夢裡的情境歷歷在目,他將拳頭握得更緊了些,希望能消除掉手裡令自己噁心作嘔的觸感。幸好是夢。幸好夢裡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他沒有真的掐斷藥研的脖子,沒有真的殺了藥研。但,昨天他所造成的傷害是真實的。得找機會好好地跟藥研道歉才行。

天色微微亮著。

藥研的身體,沒問題吧。手入後他檢查了本體,修復得很完美......但,他還是很擔心,擔心那孩子的狀況。他記得所有弟弟們的輪值表。藥研應該是被分派到田裡的工作。今天他必須去遠征,到出發前還有些時間,他得去看看那孩子。

一期一振匆匆忙忙地整理了內務,換好衣服走出房門,直接往弟弟們的房間走去。

輕輕拉開一條門縫,一期一振往房裡看了一眼,弟弟們有的還安安靜靜地睡著,有的已經坐起身,還在揉著眼睛。視線轉了一圈,卻沒有發現藥研的身影。

不在房裡的話......難道已經到田裡去了嗎?

腳步愈發急促,一期一振難得在木製長廊上踏出了聲。拐了個彎,就看到藥研嬌小的身形搬著一筐農具往田邊移動,看起來行動如常。正想上前,就被拉住了手臂。

「早啊一期,我們今天不是要去安土城嗎?大家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喔。」

轉過頭,一張過分燦爛的笑臉就在後方等著。

「鶴丸殿下,您早,我、」

「嗯?怎麼了嗎?」

鶴丸一身雪白羽織在陽光照射下亮得有些刺眼。那隻抓著他的手並沒有十分用力,只是令他無法再向前一步。一期一振抬手想要抽身,卻被抓得更緊。

「一期一振,已經夠了吧。」

收起平常的嘻皮笑臉,鶴丸的表情異常嚴肅。

「昨天你對那孩子做了些什麼吧。那樣的手入時間根本不正常。」

「唔、」

一期一振放鬆了原本要抽開的手緊繃的力道,移開了視線,酸澀的感覺梗在喉嚨深處。什麼都說不出口......他的確重重地傷害了藥研,鶴丸殿下會阻止他上前也是理所當然。當然不是想再去傷害那孩子,但他無話可說。

「我無意要干涉你們粟田口的家事,但,先放過那孩子吧。」

鶴丸見一期一振似乎放棄了念頭,鬆開手指了指集合的方向,示意一期一振跟著他走。

看來是無法和藥研說上話了。只能等到遠征回來......再跟那孩子好好地道歉。



之三

以下大概是本文裡最家暴的橋段,請做好接受的心理準備再往下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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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腳踩上倒臥在地的藥研沒有受傷的右肩,一期一振的眼神愈發冰冷。
「在戰場上擅自脫隊應戰時,我可沒有聽你喊過痛呢。」

啊、啊啊,那個表情,哥哥正用那個,他最喜歡的表情看著他。再多一點、再讓他多看一點啊。

那隻修長的腳正踩在自己肩上,可是,感覺不到痛。
「哈、啊,我是,相信大家的、實力,才那樣做的。猶豫、可成不了大、事,嗚!」
肩上的重量輕了。一期一振抬起了腳,卻在下一秒,往藥研的腹部重踹下去。藥研被踢得反射性地彎起腰,蜷縮在地上,血跡染上了榻榻米。太刀的力量本就是短刀無法承受的,更何況還是負傷的情況下。嬌小的身軀在榻榻米上顫抖、抽搐,繃帶上的紅愈染愈深。
「看來藥研不打算認錯呢。」
一期一振蹲下身,抓起藥研的領口,看著不斷喘氣、渾身是傷的弟弟,他瞇起了眼,鬆開手讓藥研再度摔回榻榻米上。傷口再度被撞擊,藥研幾乎是無意識的發出不成聲的嗚咽,困難地喘氣。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