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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糧小說《怪室友與鬼公寓》


                     by彌良






  我的室友很怪,我住的地方也很怪。
  上學期我在學長的好心介紹下簽約了這間公寓,於是這學期開始,這裡便是我的家。
  這間四層樓高的水泥建築,由屋裡屋外壁上凋落的油漆、積累的雨漬與不具名水漬汙痕,我臆測這裡屋齡約十五年,至少十年沒花錢整過修。這裡每層樓各有兩間房間與一間衛浴間,空間分配簡單明確,坪數算大。
  我和阿淹住,住在二樓,阿淹似乎是老房客了,對於公寓的擺置與四周的店家瞭若指掌。一開始我還以為他不是室友,而是長年留守房間的地伏靈,他整個人陰森森的,身上透出寒氣,他蓬頭垢面,長滿下顎的鬍渣率性未刮,鼻梁上甚至戴著厚重而復古的黑框眼鏡。若是事後沒鼓起勇氣自我介紹,我肯定誤以為他是留級至少八年的學長,人生過於失意而墮落成這副德性的社會邊緣人。但其實他不過大我一歲,只是外在太過邋遢,不懂得身為人該有的清潔與禮儀,因此才讓初次碰面的我受到誤導。
  我和他開學後同住了幾個月,到頭來,我還是摸不清阿淹的底細。我時常被神出鬼沒的他嚇得倉皇喊媽,然而阿淹卻不以為然的繼續過著他一個人的獨居生活,對於我這個剛入住的室友絲毫不放在眼底。
  今天我一回寢室,發現那日夜顛倒、作息同神經失調,內在也與正常人八竿子打不著的室友,莫名其妙地以大字型仰躺在我的單人床上,嘴裡甚至碎唸著不知名語言,我這個凡人完全聽不懂。由於接近傍晚,室內昏暗不明,我對床上的他喊了幾聲,問他有何貴幹,然而他身體竟動也不動,完全無視我這位房間的主人,繼續那霸道而無可言喻的怪作為。
  我努力平下心耐住怒意,摸索身後的牆壁,按下了房燈開關,在白光照射下我才清楚見著他正敷著面膜。
  那個平時不修邊幅到不像個人的阿淹,居然他媽的裝模作樣,學女人在那邊敷臉又保養皮膚?好死不死還特地選在我的床上敷?這傢伙有沒有搞錯什麼?
  他眼神空洞地凝視天花板,我心裡備感不適,和他住了一段時日,我知道他很怪,但沒想到他會怪得如此讓我無法招架。
  不得已下,我沉著臉,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字正腔圓的標準國語,指明對方盡速回自己房間去,別影響我的生活。萬萬沒想到他卻驀然朝我左臉頰揮來熱辣的一掌,我來不及閃躲,當面中招,我痛得捧頰哀嚎,一臉不明所以,而臉上貼著面膜顯得恐怖萬分的阿淹,終於說話了:
  「哼,你這磨人的小妖精!還不快到床上伺候老娘?人家等你等到快發瘋了,快上來啊。」
  握曹---!
  這是什麼不可思議又超自然的情況?
  姑娘您哪位?阿淹人呢?你把那個髒兮兮的阿淹給弄到哪個次元去了?
  我激動地扯住阿淹的頸子,一把撕下他臉上半乾的白色面膜,只見沒戴眼鏡、那頭遮眼的烏黑瀏海被乾淨地塞入耳後,雜亂的鬍渣沒了,阿淹他一臉白淨秀氣的輕靈臉蛋頓時嶄露無遺,我下意識地嚥下唾液,那雙眼尾下垂而浮現水氣的雪亮眼睛,頻送秋波,甚至若有似無地深情款款凝望著我,並嘟起那鮮豔欲滴的朱唇,以頻率一點三五秒的節奏,眨起偌長的眼睫……
  --我幹!
  居然存心誘惑我這麼個純情處男?
  就算你個頭比我小一號,但你的身體無庸置疑說明了:你還是個男人啊!
  此刻,聰明睿智的我忽然想到:阿淹被鬼上身的可能性。
  我說過:我住的地方很怪,細說起來,不能說怪,應該講「邪門」。
  這裡似乎出了不少事,雖然當初學長介紹這裡時,中文系的他倚仗著各式我聽都沒聽過的華麗詞彙,將這裡說明得天花亂墜、說得像世外桃源。這裡位偏,閒雜人車均少,四周蓊鬱樹林能生產多少芬多精,陶冶我們現代人備受文明毒害的身心,又或者時節到了可以賞櫻、賞螢,甚至賞特地至此遊歷的正妹旅行團……但言歸正傳,這裡偏僻規偏僻,有沒有死過人、發生過火災地震等大自然災害,學長他卻狡詐地一概笑而不提,問了也只是支吾其詞,敷衍了事。
  然而我自知自己八字重,加上手頭緊,無法找出更經濟實惠的好租屋,於是我狠下心頭簽了這公寓的租約,一簽還簽了兩年,包我從大三住到大四沒得反悔。事後我昧著良心地住了進來,心想要是真有怪事發生,屆時至少有室友可以罩我吧。
  當時我萬萬沒料到:怪事竟出在我的室友身上,此際我無語問蒼天。
  「幹--!你這妖孽,看我怎麼降伏你!」
  我對不停向我擠眉弄眼的阿淹,施以十字固定計,然而臉部被壓在床上的阿淹卻頻頻喊疼,甚至於喊得肝腸寸斷、撕心裂肺。
  「痛!好痛!你別這麼粗魯對人家啊!人家的皮肉禁不起這般折磨的。」
  半張臉貼在床巾上的他,依舊那副娘娘腔的嘴臉,我見了是滿肚子氣。
  「幹!你把阿淹怎麼了?快給我招!阿淹雖然人很機八,但至少他不會機八到爬上我的床!」
  我加重了手腳對阿淹的制伏,硬生生讓一個男人在自己身下痛不欲生。
  「不要!你不要這樣--!人家快不行了啊--!救命!」
  「你還敢叫?再叫我就把你幹掉--!」
  短暫幾分鐘,阿淹才像是不省人事,停止了掙扎與呼喊,而他額上沁出不少汗珠,眼角也泛了些許淚滴,連同我也像是做了什麼激烈運動似的,全身揮汗如雨,氣喘如牛。
  我拍了他的右頰,確定阿淹的意識與靈魂是否回歸。
  「……好、痛……嗯?……赤虫你……剛才上了我?」
  只見阿淹哥哥睜著那雙無辜的眼,一頭霧水的盼望著我的面容。
  --靠北!
  當心我真把你拆吃入腹啊淹同學--!
  搞什麼飛機!來我床上找我搞基,醒來後卻反倒說我上了他?
  幹!這算怎樣?愚人節早過了啊!
  「喂--!你被女鬼附身,跑來我床上敷臉又找我上床!幹!別說你都不記得啦?」
  阿淹呈現方才的跪姿,高翹著臀,上半身依然趴在床舖上:「……我不記得了。你……真的上我了,是嗎?」
  「我幹你娘!我沒有上你--!拜託老兄你快解釋:你到底怎麼被鬼上身了啊?」我氣急敗壞的使勁晃起阿淹貼倒在床的肩,不顧及兩人在床上的姿勢有多麼猥瑣不堪。
  「沒有上我……這樣啊……拿繩子、把我綁起來……我……再說。」
  我一聽大驚失色:「哇靠!你還想玩SM!?幹!都做那麼久了,你不累嗎?」
  他氣若游絲地細道:「不是、那樣……我怕她會回來……到時你會……」
  我趕緊以手抵住雙耳:「夠了--!你別再說了!我有搬家用的尼龍繩!拿那個綁可以吧?」
  「可……以……」看阿淹緩慢地點了幾下頭,我立即下床奔到書桌前,翻箱倒櫃地找起繩子。
  「找到了!」我俐落收捲起零散在抽屜的一捆紅色尼龍繩,回到床邊抬起阿淹的上半身,從頭到腳將他牢牢綁緊,他雙手被綑在腰後,雙腳則是被纏得死死的,猶如一條擱淺的人魚。
  「好,我就不信這樣你還能脫得了身!哈,你快說:你到底怎麼中邪了啊?」
  「她一直說她喜歡你……從你住進來的那天,就一直對我說……」
  阿淹似乎無可奈何,垂喪著臉,我聞言則是愕然慘叫:「幹--!什麼意思?阿淹你早就認識那鬼了嗎?一直都知道她想上我?」
  阿淹淡然地頷首,不多解釋。
  「喂!既然這樣,你怎麼不警告我別住進來,還放任我什麼也不知道的一個人睡?幹!阿淹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大概是乩童。可以被鬼上,讓鬼借我身體做他想做的事,但他一離開,我也不會留下當時的記憶。」
  「我操!你從小就這麼屌了嗎--?」我瞠目結舌的瞪著全身是繩的阿淹。
  這次阿淹強烈搖了頭:「大學後,自己住進這裡,才變這樣的。」
  「你難道不怕鬼嗎?你也許不小心就被鬼附身然後跑去跳樓了啊!」
  阿淹卻平心的笑了:「我,不怕她。目前只有她上過我的身。」
  我被他的話給搞糊塗了:「什、什麼?『她』?剛才那個『她』?」
  「對,那個喜歡你的『她』,她威脅我:要是告訴你有關她的存在,她就會讓你一生不得好死。」
  我當下幾乎崩潰痛哭,全身顫抖地抱緊阿淹大人不自由的雙臂:「媽啊!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我啊!我不想被一個女鬼糾纏一生!……我搬出去好了!對!毀約金我管他的!人活著才重要!」
  「沒辦法,搬出去她還是會去找你的。」阿淹悶著嗓子說。
  「那我該怎麼辦才好?你倒是說說看啊!」
  阿淹低下頭,刻意將聲音壓得很細、很輕:「上我。」
  我抬起臉龐,直視著他並張大了嘴:「為、為什麼?為什麼我非得上你?!」
  他面無血色,表情比起以往來得沉鬱許多:「那是她的願望。」
  我氣得破口大罵,幾乎想一口咬碎他的頭顱:「喂--!這樣對嗎?老兄!這是你的身體!只因為一個不存在的東西,就讓一個男人上你,這完全不對吧!拜託你想仔細想想其他法子啊!阿淹!」
  「上禮拜,我眼鏡沒戴,不小心喝了桌上那杯珍奶,差點死了,你還記得嗎?」
  「啊!那杯被鯊魚亂加過期牛奶,又被小鐵學長亂加泡隱形眼鏡的生理食鹽水,最後又加上阿杜混進什麼怪蟲的珍珠奶茶?我記得啊!當時我還把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的你帶去醫院催吐洗胃!」
  「那時候我就覺得:真的讓你上了,也無所謂。」
  「幹!這什麼歪理--?」
  「我和她每天都在聊你,她說自己年紀大你很多,怕你不喜歡熟女,要我多保養自己,至少肉體要是年輕又有活力。」
  「那面膜是你買給她的嗎?幹!我是喜歡年輕又有活力的,但我喜歡女人啊,不是你阿淹,也不會是那個女鬼!」眼睛有股麻麻辣辣的錯覺,鼻子好酸,呼吸道像是被什麼塞住了,我坐在床邊看著阿淹努力挺直腰桿卻仍搖搖欲墜的模樣。
  「你前幾天等公車時,公車延誤了,你急著打工,所以走天橋到路的另一邊搭另一號公車,公車剛好開來了,你太急著搭車所以從天橋十多格高的階梯跳了下去,事後卻毫髮無傷,並且順利趕上了公車,最後打工沒有遲到,你知道為什麼你明明沒向我說過,而我會知道這些,你又為什麼當時可以命大又幸運地沒有受傷?」
  我啞口無言,死盯著阿淹蒼白的臉孔,看他虛弱的調整體姿。
  「是她告訴我的,也是她幫助你免於受傷的。你懂了嗎?她一直都跟著你,看著你,並時時告訴我:你正在做什麼。」
  我當下慌了分寸,眼角逼出淚水:「搞、搞什麼鬼啊--!他媽的那鬼怎麼會看上我,我自認條件沒好到能讓一個鬼這麼窮追猛打啊!」我掩著臉,嗚鳴抽泣,心想自己這輩子玩完了,當初怎麼會因貪小便宜而選上這棟鬼房子,鬧到如今這樣淒慘的地步呢?
  「上我,或者讓我上你,總之,讓她『品味』到你,她就會心滿意足的離開你,離開這個她所眷念的世間。」
  「你不要再機機八八些有的沒有的--!我不要上你,也不要被你上!我不想和你做那種淫穢的事啊!阿淹!你好歹是個男人吧!比我多活一年,你一定能想到其他方法驅走她的!你快努力想想啊!嗚呼……」
  「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強迫你……不然這樣,你試著和她好好溝通,問她有無其他方式可以滿足她,這樣好嗎?」見阿淹看起來已無能為力,我明白自己不能再任性的強求他提出其他更好的辦法,於是我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他這個看法,阿淹以額頭摩娑起我的肩頭,像是鼓勵我似的,強作出一個笑臉,即使看起來如過往的他一樣陰慘,我仍舊配合般的回以一笑,心想:阿淹已經夠義氣了。以往我實在太過誤解他的為人。
  「我讓她過來,你先暫時等一下。」
  阿淹話一道完,便倒下身軀,被紅繩捆繞緊縛的身體像是一具空殼,整個人在白色床單上顯得刺眼。我看著如此犧牲自己意識,與亡魂周旋的阿淹,眼眶不禁又襲來一陣熱意,突然想放聲大哭。
  明明我和阿淹交情沒多深,認識沒多少日子,阿淹卻為了我赴湯蹈火,甚至願意賠上自己的肉體。
  阿淹!你人也太好、太過佛心來著!
  下輩子要是你我再有機會相遇認識,你他媽的再邋遢,只要是女的我就娶回家啊!要不然換成我是女的,也一定嫁給你啊!嗚呼……
  「唷?想跟我談條件?剛才那麼粗暴,現在又把人家綁成這樣,你覺得我會想聽你說話嗎?呵呵呵。」一見到女鬼似乎成功附上阿淹的身體,我旋即拉遠了一大步距離,不敢輕易靠近對方。
  我佯裝鎮定,大聲的說:「妳、妳……要怎麼樣才肯和我談?」
  對方竟笑得很尖銳刺耳,完全不同以往聲音總壓得又低又輕的阿淹:「至少要放開人家,等身體舒服點再談嘛。」
  「靠!當我白癡?休想我會答應--!誰知道放開妳,妳會對阿淹的身體做什麼?」我雙目緊緊怒視著她。
  她嬌嗔一聲,嘴邊勾起不明的笑意,定睛看起我:「我怎麼可能會想傷害這個身體?我想用他來做各種事都來不及了!話說,小弟弟,你一定不知道你把他綁得多緊、多殘忍,血液都快流不通了,為了你,他不知已忍了多久,要是再不鬆綁的話,當心他會癱瘓喔。那是你和我都不樂見的景像啊。」
  她的一番話令我緊張的焦頭爛額,無計可施之下,我只好先解開阿淹腿上與身上的處處紅繩,最後只留下雙腕上的箝制,以免對方再以手掌扇我臉頰。
  「這樣、總行了吧!我們可以開始談了嗎?」我盡量放軟口吻,畏懼對方對阿淹的身體有所不測。
  她則伸展起雙腿、折了折肩頸,似乎在紓減方才被綑綁的肉體痛楚。
  「可以呀,不過……先幫人家揉揉頸子、按摩一下身體嘛。我現在手不方便,你了解的。」她對我投以一記媚眼,藉由阿淹較我矮一截又皮包骨的身材與白皙臉蛋來看,竟沒有產生任何不協調或者違和感,或許這與阿淹天生具有的陰柔,十分相襯吧。我暗自揣想著,一邊言聽計從地湊近自己的雙手,慢慢按摩起對方的後肩與項頸。
  「啊,真舒服。明明你很溫柔嘛,剛才幹嘛對人家那麼壞,疼死我了。現在這樣對待人家,不就好多了嗎?」她輕輕笑道,不時擺盪起脖子,發出聽似快活的呻吟聲,而我在她身後繼續順從的揉捏著,內心盤算這齣鬧劇究竟會上演到何時為止。
  沒想到我一大意,她便迅速轉過頭,將雙唇貼在我的嘴上,我一時之間反應不及,她以阿淹的身體壓倒了我。
  「喂--!妳想幹嘛?別忘了妳現在兩隻手被綁在後頭,我的力氣也比阿淹破爛的體格多上一倍!妳可別作怪啊!」
  「呵呵呵,傻瓜,我怎麼可能想和你來硬的。要嘛,人家也會溫柔的招待你呀。」
  她彎下腰,將身體貼在我的胸膛上,伸出舌頭在我的頸邊細細啃咬。
  「幹你娘!妳夠囉--!真他媽的那麼想和我做愛嗎?」
  我一把捧起她的雙肩,將阿淹的身體抬得離我遠一點。任他舌頭再長也勾不到我的任一分皮毛。
  「唉唷,當然想死啦。就陪人家做一次嘛。」她努起嘴唇,像是在與我撒嬌。
  「幹!妳要是乖乖附在女人的身體,我也許會真的考慮和妳做上一次!但問題是妳誰不挑,偏偏挑到阿淹身上,阿淹是我的朋友,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我怎麼可能咬牙就做下去啊?」
  「你就那麼排斥這個男的?他可是為了你,願意犧牲自己寶貴的貞操,也想讓你好好活著的大好人啊。你卻這麼薄情,真是讓人家太失望了。嗚嗚,小淹淹好可憐喔。」
  「我操--!竟然來這招?當心我一巴掌打壞妳的嘴!」
  「來打啊、來打啊,反正痛得是小淹淹。」
  見她得意的搖晃臉蛋,當下我知曉:自己徹底輸了。
  「好吧,我贏不過妳,但我真的做不到陪阿淹上床的事。妳的其他願望我都能接受,只要別叫我去死、自殘、傷害其他人,或者逼我和任何人上床,我會努力做到的。這樣可以了嗎,大小姐?」
  她一聽十分心喜,問我是否當真?我早已下定決心,任殺任剮的頷了首。
  「那你答應讓我附一下身,兩個小時就好,我想用心愛的你的身體,感受一下這個世界。」
  「咦--?!用阿淹的也可以感受世界吧!幹嘛要特地換到我身上?不行,這說不過去!」
  「吼!你很笨耶!我喜歡的人,是高大俊秀的『你』,又不是現在這個骨瘦如材的『阿淹』。人家喜歡你,當然想碰碰你的身體啊,你又不准我用其他人的身體碰你,不是嗎?用你的身體摸你碰你,應該無傷大雅吧?何況我怎麼可能想傷害我喜歡的人呢?等我附上你的身,阿淹也會恢復意識,替你監視我有沒有做壞事呀,怕什麼呢?」
  我認真思忖她的話,倏地發覺她所言並無謬誤,是啊,倘若真同她所說的,我就讓她附兩小時的身,而阿淹大好人也能立即恢復自由,屆時我也不必硬著頭皮和阿淹上床,而她附完身便拍拍屁股走人,未來不再糾纏我……嗯,這交易比起剛才的要來得友善太多了!
  「好吧,我答應妳,先說好只能兩個小時,你也不准害死我的身體,這樣我就讓妳……」
  「太好了!那人家就不客氣囉!」
  「喂!我的話……還沒說……完……啊……」






  後來當我一醒來,我伸手拿起床頭櫃上的鬧鐘,時間顯示目前晚間八點二十六分,距離約定好的兩個鐘頭,絲毫不差半分。
  我像是做了場怪夢似的,坐直身體,在床上伸展起筋骨,驀然發覺阿淹坐在我的床尾,面對著我,正以雙插孔耳機線聽著MP3音樂。
  「嘿,她剛才乖嗎?她用我的身體做了什麼?」我滿懷好奇的問了他。
  阿淹卻恢復老樣子,細聲的說:「……她很溫柔。」
  對於他的回應,我有些不明白:「蛤?我感覺得出來,她沒有拿我身體去亂跑亂撞,身體沒有特別痠痛或奇怪的瘀青傷口。但我不懂她到底做過什麼?」
  「她說第一次上男人的滋味,很新鮮。」
  「殺小?!她不是找上過你的身了嗎?怎麼上了我的身體還會感到新鮮?她有健忘症喔!」
  「……你,不記得了,真好。」
  「幹!到底怎樣啊?她有用我身體找你打架嗎?幹嘛臉色這麼臭?」
  「嗯,我們沒有打架……我的臉一直都是這樣,你誤會了。」
  「靠!沒有打架不就得了!啊,你幹嘛不說她到底幹了哪些事啦?」
  「……」
  見阿淹想以沉默掩蓋住我的疑問,我立即跳腳的爬過床,到了他面前一把扯下他的耳機。
  「喂!我在認真問你啊!你為什麼要對我裝死?說清楚啊!」
  重度近視的阿淹沒戴眼鏡,只能眼神迷濛的睨著我的臉,他沉默了片刻,才悠悠地啟唇。
  「有些事……只有在當下才能釐清……事後再提,都是枉然。」
  「幹!阿淹你在唬爛殺小?我聽不懂啊!拜託你用簡單的白話文告訴我,好不好?」
  阿淹低下頭,看著自己交纏的手指,聲音更顯生澀不明:「赤虫……如果你是男人,就不要逼我。那是我第一次,我自己也交代不清楚。」
  「靠腰--!你第一次怎樣了啊?你很奇怪耶!小心我氣到找你打架啊!」
  「我累了,好睏,等我醒了,再慢慢告訴你。可以先帶我回房嗎?」他緊抿著雙唇,看他的確累得想倒地就睡,卻硬是打起精神,坐在床邊靜靜聽著音樂等我醒來,他那副慘淡不已的樣貌,令我決定停止追問。
  「好啦,看你被鬼上身了至少半天,我先帶你回你的房間睡覺,等明天再慢慢問你這些事好了。總之……還是謝謝你,為了我,和那個女鬼弄了這麼久的交情,希望以後她不會再來戲弄我和你了。……欸,你還真的完全看不見路啊?你到底近視幾百度?……是說你把自己弄得乾淨點,整個人就看起來不一樣了……蛤--?當然啦,你這樣帥多了啊,老兄。拜託你以後好好打理自己啦……啊!不過別再用面膜敷臉了,當心我打爆你的眼鏡,哈哈哈……」


  我的室友很怪,我住的地方也很怪。
  最近我的室友終於學會打理外在儀容了,外表看起來總算是個人,挺好看的。
  然而他依然很怪,開始成天唸著腰好痛、屁股好疼,又時常莫名叫我別練伏地挺身或仰臥起坐,嫌棄我力氣很大。而他每天總睡得很晚,依舊日夜顛倒,醒來後卻會吆喝我送茶水,說自己動不了,不懂這人到底是怎麼了,突然耍起大牌。
  總而言之,阿淹人還是不錯,最近也沒有鬼上身的情形,我目前也不用搬家了,因為沒有女鬼再來糾纏我,真是謝天謝地。







  「小淹淹……這個笨男人一直不懂人家的愛!你可要好好代替他感受我喔,我知道你也喜歡這樣的,這是雙贏啊。」
  「……他,總有一天會發現的,在那之前……我會聽妳的。」
  「呵呵,小淹淹人真好。」
  「不……我也很壞……」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