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漫漫時光〉

　　＊水木育兒＋微父水
　　＊鬼太郎應援場無料

　　※

　　每當新的一年來臨，對於成年人而言，似乎只是一晃眼就到了年尾；這漫長枯燥的人生沒有什麼足以依託，月初盼著薪水入帳，下班隨意打發時間，日子也就得過且過了。

　　但是孩子不一樣。


　　「咿……呀！」

　　窩在水木懷裡的鬼太郎仰起頭，因為看見男人而露出笑容。他伸出白白胖胖的小短手，興奮地揮啊揮，指尖一勾住髮絲就使勁地拽過去，彷彿水木是他最心愛的大寶貝，說什麼都要往自己懷裡抱。

　　「好了好了……我在這啊，鬼太郎想跟我玩嗎？」

　　水木抓著鬼太郎握拳的手，輕輕將手指撥開以拯救他的頭髮，然後輕撫孩子著急抓握的掌心，手指就再次被暖暖的小手握住。

　　「咯哈！」

　　對新生命而言，這世界看什麼都新鮮。

　　就連他學會運用自己的手掌，牢牢抓住眼前這個溫柔又善良的男人，滿足、欣喜與快樂都讓鬼太郎笑彎了眼，而尚未冒牙的小嘴樂呵呵，模樣可愛得令人融化。

　　水木就這樣側躺在鬼太郎身邊，勾著手指一晃一晃，耐心學著寶寶語咿咿呀呀對話。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親子互動，卻在時間和緩的流動裏頭，為水木帶來深深的平靜。

　　他依稀記得之前也是這樣的姿態，但出生不久的鬼太郎經常熟睡，窩在他懷裡時，小小的腳掌甚至碰不到他曲起的大腿。如今，他一臂摟著六個月大的鬼太郎，孩子的雙腿變得厚實，開心時啪啪啪地踩踏他的大腿；興致一來還會將一腳橫跨上來，變成一副大爺姿態，十分享受他這個人肉靠墊。

　　「喂喂，小小年紀的，懂得玩弄大人了啊？」

　　「噗嘻……」

　　「哎，口水都噴出來了。」

　　水木正要探身拿條口水巾來擦乾，卻又聽一陣「噗呼嚕嚕嚕」的水聲。他愕然低頭，只見鬼太郎睜著眼，嘟起的小嘴噗了個大泡泡。

　　兩人對視三秒，水泡「啵」地破了。

　　水木爆出一陣大笑，鬼太郎不明所以，單純因為大人笑就跟著笑，嘴角失控地吐出更多泡泡。

　　「吾兒吾友在玩什麼啊？老夫也想加入──」

　　睡懶覺的咯咯郎終於被吵醒，兩手揣在衣袖裡，噘著嘴慢吞吞飄來，沒骨頭似地躺倒在水木身後，一臂將男人攬在自己懷裡。

　　「咯、咯咯郎，大白天的，鬼太郎在看，不要隨便抱我！」

　　咯咯郎半瞇著一隻眼，悠哉悠哉揉按水木腹部，十分享受肌肉結實的觸感，「唔？老夫只是學你啊？」

　　水木十分混亂，一手往前擋著好奇翻身的鬼太郎、另一手往後撥開咯咯郎，「這跟這能一樣嗎？」

　　「哪裡不一樣？老夫和吾兒都深深愛著水木啊……吾兒，你說對不對？」

　　「咿啊！」

　　「鬼太郎不要被煽動了──」

　　※

　　一個十年，能將身心殘破的士兵變成追逐名利的大人，再一個十年，能不能讓渾渾噩噩的單身漢成為情感豐足的爸爸？

　　畢竟，有時候，水木僅僅看著鬼太郎的身影，就能感受到時間流逝的殘酷與溫柔。

　　襁褓裡的嬰兒長大了，他不再依賴照顧者的懷抱，蹣跚學步的雙腿也變得結實強健，踩著木屐踏遍大地，遁入黑暗，藏身人間；從未脫下的靈毛背心乘載祖先的憐惜與祝福，卻也讓鬼太郎背負著累世未解的恩怨。

　　「孩子……什麼時候回來啊？」

　　水木指間夾一支菸，曲著一腿坐在廊簷下，大腿枕著安靜躺臥的咯咯郎；滿庭綠植花藝好似也寂靜下來，與時光一同停滯在世界角落。

　　「吾兒很懂事。」咯咯郎瞥了他一眼，「他能感受你的思念。」

　　水木長吸一口氣，垂著眸，斷斷續續地吐出煙圈，出神地盯著煙霧緩緩飄走，在日光下消散。

　　要是再年輕一點，他肯定會嘴硬否認，或顧左右言他，或故意損一兩句咯咯郎不要以己度人。然而，或許是上了年紀，體會過美滿和諧的日子，對家人團聚的期望日積月累，竟也化作沉甸甸的牽絆。

　　咯咯郎反手接過他叼在嘴上的菸，自己低頭吸了兩三口，火光微弱明滅，然後倒過來，垂手插在庭院樹下，像是簡單的祭禮。

　　兩人盯著緩緩燃盡的菸灰，默然半晌。

　　「鬼太郎平安長大了。」

　　「嗯。」

　　「吾妻會很高興的。」

　　「嗯。」

　　有風拂動，風鈴叮噹搖響，屋外不知誰家的孩子在咯咯大笑；天上陰雲被吹散開來，一縷陽光穿透枝葉，在地上映著斑駁溫暖的光亮。

　　「爹爹，義父！」

　　水木呼吸一頓，驀然回首；咯咯郎翻身站起，笑顏逐開。

　　在兩道目光交會處，鬼太郎站在門口，朝他們笑著揮手，靈毛背心隨之掀動，風中像是有誰輕盈的笑意。

　　人類與妖怪一同張開雙臂，自死亡誕生的孩子奔跑而來，庭院樹下的菸灰灑落。

　　春回大地。


　　「我回來了。」



　　〈漫漫時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