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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光》第五回

　　離開醫院前，巴找了過去在住院期間認識的人們。

　　像是進行一個自我儀式，面對過去才有機會踏出新的一步。

　　無論是她被挽留的生命，還是能重新陪在她身旁的健屋。

　　並不是要就此拋開過去，而是明白自己此刻擁有的一切，是多麼珍貴的存在。

　　先找到了在健屋忙碌時總是來替她換藥的深白。

　　不如說深白正是除了早瀨護士長以外，見證她們一路走過痕跡的人。

　　深白跟那時候一樣，接過她所送的狗狗玩偶就會簡單的感到開心。

　　突然被拉了一下衣服。

　　她困惑的轉過頭去，只見健屋看著其他方向，手上彷彿不安的捏著她的衣角。

　　「怎麼了？」

　　鼓起臉頰。

　　這是……

　　巴開始懷疑自己養了一隻貓。

　　「看到你們現在這麼開心的樣子，我就放心了，之前還擔心事情會變得怎麼樣呢。」深白的微笑看著她們。

　　不不不，深白小姐你看清楚了嗎？有人正在表達不滿哦。

　　在巴打算安撫一下自家的貓同時，她的貓──

　　不，是健屋，似乎認出了深白，終於放過她的衣服，上前向深白道謝。

　　「健屋想起來了！那時候離開醫院很匆忙，沒有好好向你送的禮物道謝。」

　　「不會，還有禮物真正的主人是你身邊的白雪小姐，我只是將它物歸原主而已。」

　　太陽穴的藍色光圈顯示反覆讀取，直到停止，健屋一臉不解的拉起自己脖子上的項鍊：「這條項鍊是巴送的？──果然，巴早就認識健屋了嗎？」

　　巴卻露出比健屋更加無法理解的表情。

　　「為什麼項鍊會在深白小姐那裡？」

　　深白有點為難的看了健屋一眼，像是要避開某種關鍵的字句。

　　「在『那件事』之後，我進值班室就看到項鍊被丟在垃圾桶裡，應該是院方為了販售出的機器一致性，才會把不屬於仿生人原本配件的物品扔掉。」

　　「我覺得太可惜了，這條項鍊對你們都很有意義吧？所以擅自作主把項鍊包裝起來，私下當作禮物送還健屋小姐。」

　　巴感激地握住深白的手：「真的非常感謝，如果不是深白小姐特別做了這件事，我也沒辦法那麼快找到她。」

　　健屋目不轉睛盯著她們的手，一臉欲言又止的神情，最後只是又一次拉住巴的衣服。

　　「那個，白雪小姐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要去呢？」深白拚命用眼神示意巴注意身邊的人。

　　巴小聲說著抱歉，立刻鬆開了手。

　　「對了，剛才在住院部沒看到早瀨小姐，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只是聽人說過早瀨小姐也被買走了，就跟健屋小姐差不多的時間。」

　　巴對此感到非常困惑，如果健屋是因為『那件事』而被迫賣出，那麼早瀨小姐又是為什麼呢？並沒有聽說這間醫院缺乏資金的消息。

　　「知道她的新雇主是怎樣的人嗎？」

　　「可能是在工作的時間，我也沒有親眼看著早瀨小姐離開醫院，所以對早瀨小姐的新雇主不清楚呢。」深白搖了搖頭。

　　為什麼？

　　帶著滿心的疑問離開醫院。

　　巴一開始就詳細調查過健屋的新雇主，得到的資料都顯示那個老人並沒有欺騙她。

　　甚至還花了一大筆錢阻止健屋被銷毀。

　　她對此非常感激。

　　老人曾經是健屋負責的病患，受健屋照顧很常一段時間，但因為是無法治癒的疾病，末期的他只想回家度過最後的時光。

　　巴在結束任務回國後，得知健屋被賣出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去找老人表示想買下健屋。

　　老人拒絕了她的請求。

　　「你能找來這裡，看來健屋小姐對你的確很重要，但是白雪小姐明白吧？現在的健屋小姐完全沒有過去的記憶，就像新出廠的醫療型仿生人。」

　　「我知道，但不管她變得怎樣，我都想跟她一起生活，這本來就是我的願望，無論要花多少錢都可以。」

　　「那就當作我這個老人家最後一點要求吧，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最後這段日子，想讓跟孫女很像的健屋小姐陪著。」

　　老人看向窗外，不想讓健屋聽到談話，早已被他刻意叫去整理花園的健屋。

　　先是溫暖的微笑，最後的神情卻顯得有點落寞。

　　「人很諷刺吧……總在其他相似的地方找自己想要的東西，卻永遠得不到真正的。」

　　巴沉默了，她知道老人在說真正的孫女不來看他的事實。

　　「……我明白了，但有一點想請您答應，請不要讓健屋小姐知道自己被醫院賣出的真正原因。」

　　巴一邊回憶，低聲的談起自己所認識的健屋：「她一向很有責任感，如果知道了手術失敗的關係而讓一個病人失去生命……一定會非常自責。」



　　老人過世的消息比巴預期的還要早得多。

　　她是明白的。

　　如果沒有希望，沒有值得留戀的事，失去了生存的動力，時間就變得一點也不重要。

　　甚至渴望早點歸零。

　　她經歷過，所以更加無法拒絕老人的要求。

　　她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跟健屋相處。

　　但她不能理解的是，身為最新型號，造價昂貴，功能甚至與人類醫生媲美的健屋，可以說是被迫賣出的。

　　那麼更早期出廠的早瀨小姐，服務時間裡並沒有出過任何問題，醫療照護的經驗豐富，也很好的指導著其他新進醫院的仿生人。

　　為什麼會突然被賣出？

　　陷入思考的她，忽然被打斷。

　　離開醫院的路上，健屋像是再也忍受不了滿記憶體的問題。

　　藍色光圈不停閃爍。

　　用力拉住她的手，強迫她停下腳步。

　　「健屋是不是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健屋一定跟巴認識，而且是很親密的關係吧？」

　　「不然巴不可能會這麼了解健屋……」

　　「巴！為什麼都不告訴健屋？從周遭大家說過的話，健屋也能推論出來，

　　我們……曾經是戀人嗎？」健屋一面說著，遲疑的看向她。

　　「真希望不是用『曾經』那種說法……」

　　巴苦笑起來，按住自己的心臟：「這裡，直到現在還是那麼認為，以後也會是。」

　　「對不起……健屋什麼也不記得……」健屋一臉沮喪，藍色光圈重複著讀取，停止，讀取，停止，最後一臉就像要哭出來的表情。

　　「請不要為了不是你的錯的事情道歉。」

　　「可是巴的表情看起來很痛苦。」健屋握住她的手，明明健屋也同樣難過，卻為了她的事情看起來十分不安。

　　「別擔心，我只是稍微想起過去的事而已。」

　　「全部告訴健屋吧？」

　　巴揉了揉健屋的頭髮：「比起對你說一個陌生的故事──我更希望可以再讓你體會一次那些事。」

　　「重要的是你就在這裡，就在我身邊不是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