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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Addiction》Chapte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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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对克劳德而言，突然接到巴雷特打来的电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克劳德倒是还记得这个脾气火爆但性格直率的雇佣兵头子，只是没想到对方真的会践行随口说出的要请他喝酒的话。

原本克劳德是想要拒绝的，但在巴雷特说出酒吧的名字之后，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酒吧的名字叫做第七天堂，或许它来自一部老电影的名字，或许不是。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名字拨动了克劳德心里的一根弦，这让他觉得或许会在第七天堂有所收获。



那部叫《第七天堂》的电影是人类的电影工业刚刚起步时的产品，最初它是一部黑白默片，甚至没有声音。在那个时代，人类尚有闲情逸致欣赏戏剧与电影，他们会为生活而忙忙碌碌，也会偶尔驻足安抚自己的魂灵。

技术在不断进步，人类本身则像是一直都住在一个巨大的海螺里，不断地跋涉，不断地在同一维度回旋。就像电影，在那个甚至无法为演员录音的年代，依然有最优秀的演员贡献出最精湛的表演，那些扣人心弦的演出与桥段并不会随着时光褪色。后工业时代拥有一百多年前的人无法想象的技术水平，而银幕里翻来覆去上演的，却依然是那些熟悉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

在《第七天堂》中，被称为“第七天堂”的地方，其实只是一个窄小而简陋的阁楼，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它确实为流离失所的灵魂提供了栖息之所，那么它就是真正的天堂。



当天晚上，克劳德按照巴雷特发来的地址，很顺利地找到了“第七天堂”的所在。

“第七天堂”让克劳德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不仅是因为他曾经来这里送过货。似乎是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经和这个地方产生了羁绊。这种感觉让克劳德更加确信，来到这里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层叠的迷雾笼罩着他的世界，即使“第七天堂”并不能提供什么线索，他也实在需要一点真实的慰藉。



晚上十点，正是酒吧生意最好的时候，即便是在贫民窟，人们也会在结束一天的辛劳之后，唤上几个朋友，点上几杯酒和一些小吃，聊慰浮生。

酒吧里虽然喧喧嚷嚷，却自有一种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温馨。

巴雷特坐在吧台那里，他左手边坐着一胖一瘦两个男人，右边靠近角落的地方坐着一个身披暗红色披风的男人，周遭的喧嚣似乎与他毫无关联，背影透出浓重的孤寂。

一位黑发少女在吧台里穿梭，灵巧的双手飞快地调配好各种饮料，送到客人的桌上。当少女抬起头的刹那，克劳德怔住了。

他看见了她，又好像没有看见她。

眼前闪过的画面里有一个穿着浅绿色裙子的小女孩和一个金发的小男孩，女孩的容貌与酒吧里的少女酷肖，那么，和她交谈的那个小男孩去哪里了呢？

“克劳德，快过来！”

巴雷特回头看到呆立在门边的金发青年，大声招呼他过来。

克劳德“嗯”了一声。虽然心头一团乱麻纠结不已，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黑发少女的笑容甜美清纯，如同炎炎夏日里冰镇过的柑橘汽水，“克劳德，你要喝点什么呢？”

“一杯生啤。”

冒着冷气的啤酒被推到面前，克劳德抬头，恰好对上那双带着关切的棕黑色眼眸，少女的眼神透露出几分担忧：“你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徘徊在心中的问题就这样脱口而出。

“诶？你都没有问过我的名字呢。”少女摇了摇头，“你是巴雷特的朋友吧？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克劳德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像是无形的气流撞在透明的屏障上那样。金发青年痛苦地撑住头，连少女焦急的询问也无暇理会。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回答。

他们认识，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

然后呢？

然后他接受了巴雷特的委托，在结算报酬的时候来到“第七天堂”，与蒂法重逢。是了，她叫蒂法。

接下巴雷特的委托之前，更早一些的时候，在这座城市街边的拐角处，他曾经撞到一个红衣少女，分别时，卖花的少女赠了他一支百合花。

这支百合花也曾出现在他的车后座上，附带一个看起来十分荒谬无稽的委托——把这朵花送到最近的溪流边。是萨菲罗斯的传讯让他下定决心放弃完成这个看起来有点儿无厘头的委托。

思绪的纤维迎风伸展，飘向每一个隐藏着秘密的角落。

在梦中浓雾弥漫的山间听到的呼唤，不断对他重复着“相信你自己，你可以做到的，打破它……”：在海中突然涌上心头的觉悟“如果倒在这里，就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重要的人”。

红衣少女的面庞渐渐清晰，一个许久未曾想起的名字再度浮现在心底——爱丽丝。



克劳德的思绪并未停下，它们就像蘑菇的菌丝，或者水母的触须，在空中漂浮着飞向远方。

世界如同一个坐标轴，空间为横轴，时间为纵轴，森罗万象皆化为清晰而巨大的平面，如展开的胶片，逐帧排列开来。

当克劳德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酒吧变得很安静。

或许应该这样说，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停滞——酒吧里交谈的人们、酒吧外往来的行人、都市里的上班族、脚下泥土中生长的花草昆虫、天空中飞翔的鸟、水底游动的鱼，都在这个瞬间凝固。

这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以克劳德自身的记忆为蓝本，这里的所有人，也不过都是结合他的记忆所捏造出的投影。

试图提醒克劳德打破这一切的人，又怎么会是爱丽丝呢？两百多年以前，她就已经离开了他。只不过是克劳德自身的防卫意识与生存本能，以爱丽丝的形式出现了而已。

遇见巴雷特、来到“第七天堂”的原因，也是一样。这些曾经与克劳德并肩作战的朋友、曾经留下过温馨美好回忆的所在，在他陷入沉睡后的精神世界里，承载了他仅存的生存意志。



不，这个世界里，并非所有人都是克劳德捏造出的投影。只有一个人不是，只有那个人是“特别”的。因此克劳德才会觉得，过往经历皆如静水般毫无波澜，唯有与那人有关的一切鲜明而刻骨。

克劳德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神祗，然而他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即便如此，他也能凭借直觉分辨出，萨菲罗斯是不一样的。这个美丽而强大的男人完全不受任何外物的控制，有着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的恣意狂妄。

萨菲罗斯能够通过残留在克劳德体内的S细胞影响他，却同样无法完全控制克劳德的思维。他只能通过梦境侵入克劳德的潜意识，诱使克劳德一步步向他走来。



只是一个眨眼的刹那，断带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死寂的世界重新被注入活力，而它的主人却已经无心欣赏这一切。

克劳德离开了“第七天堂”，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离去。当然，从克劳德意识到“真相”的那一刻起，他就完全取得了对这个世界的掌控权，如果将世界比做一个系统，那么，这个系统的每一行代码都对他开放，每一个Backgate都在他眼中无所遁形。要做到这样的小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他又想起了萨菲罗斯。

多么讽刺，在真实的世界里，在他青涩蒙昧的少年时代，他曾将崇敬、向往以及爱慕，将一切一切的正面情绪近乎狂热地投注在萨菲罗斯身上。这一场注定无疾而终的单恋以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惨烈方式戛然而止。然后，那些狂热的情感在一夜之间转变为浓烈的恨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可即便是在想起一切之后，克劳德也不得不承认，原来在忘却爱恨、忘却因果之后，他仍然会爱上萨菲罗斯。

飞蛾毕生追寻火焰的明亮温暖，当它投进一团灯火之中，化为灰烬的那一刻也即是它实现生命价值的时刻。

寿命漫长以亿万年计的恒星，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亦是在缓慢地步向消亡。当它塌缩成黑洞，或是被引力捕捉，滑向黑暗的深渊时，它才完成了一生的旅途。

克劳德会爱上萨菲罗斯，并不是萨菲罗斯精心设计的结果，也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或许连萨菲罗斯都没有这样的把握，但克劳德却对比无比笃信。

就像飞蛾终究会投入火焰，就像恒星终将陨落于黑暗，死亡是生命的必然归宿，他一次次地爱上萨菲罗斯，是命运颠扑不灭的法则。

被憎恨和绝望重重掩盖的爱意，终于在这个浮萍般模糊了前因与后果的世界里，开出残忍的花朵。

他一次又一次地杀死他，却也重蹈覆辙地爱上他。

从一开始，这就是无法解开的死结。



“萨菲罗斯。”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秋末的冷风穿过指缝，只残留一片凉意。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克劳德反手握住背后的剑柄，“我对自己承诺过，一定要找到你。如果你不在这个世界，那么，我会回到你在的那个世界。”

风声渐响，呼啸着穿过空荡荡的街巷。金发青年闭上双眼，抽出异形大剑，双手握住剑柄。

在他身后，一个身穿黑色皮甲的高大身影缓缓浮现，漆黑片翼张开，那种仿佛来自于地狱的黑色，甚至比夜色更深沉。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拂过耳畔，青年浅金色的眼睫颤动了几下，但仍旧没有睁开。

银发男人从身后环住克劳德，黑色皮革手套包裹的手掌，覆上他握剑的双手。这姿势既像是将自己的软肋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又像是以绝对掌控的姿态引导青年的动作。

他们一同抬手，向前挥剑。

剑光闪过，虚空之中传来破裂的声响。

世界以克劳德站立之处为中心，如同破碎的蛋壳般，龟裂崩塌。那些闪着光的透明碎片，映出身着白色工作服的医生，也映出手持正宗、一袭黑衣的萨菲罗斯。

原地，一片黑色羽毛悠然飘落。

已是空无一人。



TBC



这一章删删改改写了很多遍，因为这应该是全文最重要的章节之一了。从剧情上讲，终于揭开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真相，也写出了核心设定。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很意外哈哈哈。反正连载的时候我没看到有人完全猜对。

最开始构思这篇文的时候，我只是说，就写个简单的“梦中梦”，有点类似《盗梦空间》那样的，没想到越写越长，越写越复杂……

开始完结倒计时啦！还有几章就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