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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ll Dawn
天亮之前請注意
許墨x白起
暗夜詠歎設定,吸血鬼x驅魔師



○ 月 26 日
長官通知我們要做好準備,那一日即將到來。
未必可信,然天狼星高懸,該來的必然會來。
Y告知,城西墓園近日有異相發生。

00

  「白起。」
  聽到呼喚聲時,白起轉過頭,正巧看見迎面而來的顧征,顧征手上拿著一疊文件,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但下一秒,白起就被顧征不拘小節的著裝吸引了注意。
  「驅魔師要有驅魔師的禮節,顧征。」白起皺眉,不贊同的眼神落在顧征胸前,後者順著他的視線向下看,敷衍地攏了一下胸前的開口,哈哈一笑打了圓場:「沒事,出勤再整理就好了,公會裡大家不都一樣,不用這麼拘泥。」
  白起蹙眉,仍是不贊同:「顧征……」
  「別這麼古板嘛。」顧征安撫了兩句,發現白起還是那副家長看熊孩子的表情,忍俊不住大笑幾聲,直到白起的臉色愈來愈難看後才摸摸鼻子說道:「別在意這種事了,我有事情要告訴你。」聲音仍舊不減笑意。
  顧征抖了抖手上的文件,翻開其中一張,收起打鬧的神情正色道:「你之前拜託我向長官申請的銀彈下來了,可是長官只批准了一半,而且你申請的剿滅任務需要與我同行。」
  辦公桌前的白起嘆了口氣,對於結果並不很意外,沉默了一會才接過顧征遞過來的紙頁,禮貌性地朝顧征點頭示意:「謝謝。」
  顧征擺擺手,「小事,應該的。」接著單手支在桌面上,斜倚著桌沿。
  「雖然不曉得你為什麼需要這麼多子彈……」顧征誇張地嘆了口氣,頗為哀怨地盯著他搭檔頭頂上的髮旋,「但天知道我為這些子彈寫了多少報告。」
  白起淡淡地「嗯」了一聲仍舊垂首翻看文件。他看得很專注,對顧征哇啦哇啦的訴苦也僅是點頭示意,絲毫沒有接收到對方因為被冷落而想咬人的眼神。
  顧征給的文件和白起常見的申請文件一樣,重點少、內容繁瑣,而除去繁冗的敘述文字後,便是顧征手寫的報告書,足有二十頁之多。
  顧征見他看得認真,不免好奇:「有什麼缺漏的地方嗎?」
  低著頭的白起聞聲搖搖頭,「沒有,只是確認一下。」
  顧征哦了聲,轉了眼珠子思忖片刻後再次開口,盯著白起不容推託地問道:「白起,作為搭檔,我還是需要了解一下為什麼你要申請這麼多銀彈?」
  警隊通用武器是銀劍,鋒利無比、削鐵如泥,平常隊員們也多以配劍處分異端,使用槍的人實則少數,突然提出申請不免起人疑竇。
  而且若不是顧征不知哪裡來的直覺總是纏著白起問事,本來打定主意要走私人管道的白起也不會鬆口請他幫忙。
  白起雖然性格耿直,對人性不夠細膩,對於長年合作的搭檔多少還能聽出對方話中警告的意味;蓋因這件任務對白起至關重要,但又不好牽連他人,白起縱使心中感謝,卻始終沒有和盤托出。
  因此,有些愧疚的白起瞅了眼顧征,囁嚅片刻後才撇眼答道:「我有一項機密任務,但這個月已經申請過子彈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已經用掉了當月一次的額度,而顧征是不用槍的,即便每個月慣例報請配給,但通常也都藉著練習的名義在靶場打掉了,著實也用不上這些子彈。
  理由聽上去冠冕堂皇,顧征卻清楚這不過是另外一個看似理由的藉口,但他已經再三問過,對方始終守口如瓶,最終顧征也只能放棄心裡的癥結,點頭表示理解。
  「那這樣數量足夠嗎?不夠我其實還有不少沒用上的。」
  「夠了,謝謝。」
  「不夠的話真的不用跟我客氣。」
  「嗯,我知道了。」
  簡短的對話結束後,白起閉起嘴不願多談,繼續閱讀資料,而顧征也難得安靜下來垂眼陷入思考。
  半晌過後,白起將閱覽完畢的資料收攏,疊成一絲不苟的樣子放進抽屜,接著整了整衣襟,抓起擱在一旁的配劍起身。
  「走吧,巡邏的時間到了。」白起看著顧征,卻發現對方好似睡著了,於是又問了一次。「顧征?」
  大夢初醒的顧征這才回過神,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白起。
  「啊?」
  「巡邏了,走。」
  「哦、噢!走起走起。」

  /

  秋冬時節,這個城市的天空好似被蒙上一層面紗,總是灰濛濛一片,鬱結的天氣似乎隨時都能下場暴雨。白起和顧征二人策馬沿著大街路線緩緩前行,行經過他們身邊的馬車揚起了塵埃掩蓋了它的蹤跡,行人紛紛掩著口鼻閃避,騎在馬上的白起見狀蹙了眉頭,一隻手鬆開韁繩在空氣中小幅度擺動,肉眼看不著的小氣流旋即急衝向前,將飄盪在空氣中的細碎物質通通吹散。
  看著行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抿著唇的白起這才鬆開眉頭。
  他的行為顧征都看在眼裡,見狀只是小小勾起唇,並不打算點破。
  時間接近傍晚,路上的行人匆匆,大家都趕著下班回家,走了大半的路程也沒發現什麼異端,一派和平。
  兩人巡邏的範圍很廣,從城西一路朝城東走走停停,時間也因此拉得很長,城裡幾處特別關注的地點便需要下馬仔細搜查。
  長時間待在馬上的下場就是坐到屁股都麻了,路程還遙遙看不到盡頭。顧征待在馬上長吁短嘆,覺得渾身都僵硬了,於是向白起提議休息片刻再繼續。
  白起在工作上十分嚴謹,通常也很沉默,對此只是點頭不置可否,便隨著顧征一同下馬休息。
  其實彼此都是一同訓練出來的戰友,忍耐力可謂堅韌,白起自然清楚顧征只是想和緩一下氣氛,讓他可以喘口氣。
  「城西的部分估計再半個時辰就差不多了,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嗎?」顧征說,並把買來的飲料遞給白起。
  「沒有。」白起接過之後搖搖頭,「剛生成的惡念都排除了,沒有大礙。」
  「行。」顧征點點頭,視線卻落在白起身上,若有所思。

  「話說回來,你脖子上的傷還好嗎?」
  白起撫上自己的後頸,觸摸到纏繞在脖頸上的繃帶,他若有所思地摩娑著,最終搖頭道:「好多了。」
  騙鬼吧。顧征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故意附和了白起的話。
  「好了怎麼還纏著繃帶?這樣對傷口不好。」
  白起瞧了顧征一眼,那種介於防備和探究的眼神使顧征心裡一驚,白起卻直接撂下一句「醫官交代的。」而後逕自走向栓在大路邊,被來往車輛驚擾得有些焦躁的馬匹。
  顧征看著白起從馬鞍旁的工具袋中摸出馬刷替牠們刷毛,以行動表明不願繼續話題。
  「嘖,難纏的小子。」拿他沒轍的顧征啐了一口,終究只能無語地望著搭檔挺拔的背脊。
  這種不願多談的直球顧征沒少見過,但能這麼自然地表示態度的也就認識白起一個。
  儘管長年的合作之下顧征早已習慣白起的作派,但他還是對增進和搭檔的革命情感這件事感到深深挫敗。
  你就繼續裝吧。顧征盯著白起後腦勺氣悶地想著,在心裡數把對方落個遍。
  顧征始終對於白起隱瞞的事情很在意,直覺那定然不是什麼好事──顧征有這樣的預感,然而預感始終不是現實,說出來也說服不了固執的白起。
  左思右想,猶豫再三,直到白起整理好兩匹馬,顧征都沒組織好語言來勸說他的搭檔應該更坦白一點。
  顧征煩躁地撓亂早已被風吹亂的髮型,那頭的白起卻重新上馬,遙遙地朝他投來視線,無言催促著。顧征對上那平靜的雙眼,突然一口乾掉剩下的飲料,蹙眉朝白起大吼:「好歹我是你的搭檔,還記得當初搭檔的承諾嗎?有麻煩記得告訴我,聽到了沒有!」
  「……」
  跨坐在馬上的白起沒預料到搭檔會有這樣的發言,明顯頓了一下,下意識扯緊韁繩,詫異地瞠大眼。
  白起明顯有所動搖,顧征於是乘勝追擊,氣勢洶洶地緊盯著他不放,「聽到了沒?回答!」
  「……」
  「白起。」
  終於,那名拉著韁繩的男人再也不能承受來自搭檔的視線,瞥開眼侷促地用拳頭擋住唇瓣,耳朵泛起了紅。
  他吶吶地說:「咳……嗯,我會的。」
  聲音很小,卻乘風而至,顧征的心情由陰轉晴,揚起大大的笑容三步併作兩步上前,俐落地翻身上馬,側頭看著白起:「說好了啊。」
  「……嗯。」
  「這就對了嘛!」顧征笑嘻嘻地拉緊韁繩,準備就緒。「繼續工作囉!」
  接著顧征甩動韁繩,哼著不知名的小調率先向前,從背影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而調整好情緒的白起恢復了平時的臉色,他神色不明望著顧征的背影一眼,勾了勾嘴角,而後甩動韁繩向前行。
  「走吧。」

  事後回憶起過往時,顧征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他的直覺是真的,如果他當時給出了警訊,也許事情還有轉圜的機會,只是當顧征理解一切時早已為時已晚。
  只是這時的他們都未能知曉。


○ 月 27 日
顧征申請的子彈不足,不知是否能夠抵禦他。
脖子上的傷口已經痊癒結疤,沒有影響,再觀察幾日。
……還有事情等待確認。
另,今天沒有順利探望到她,明日再行。

01

  睜開眼時,白起發現自己身處在黑暗裡。黑暗中隱隱傳來血腥的味道,隨著時間流淌腥臭味也隨之濃厚,那種刺鼻的味道儘管是見慣殺戮的白起也難以忍受,逼他不得不摀住鼻子,環顧四周。
  夢?
  白起思索著,厲眼打量著眼前這片無盡的黑暗,緊接著,他注意到了黑暗中的視線。
  「誰?」白起的戒備之心驟然豎起,琥珀色的眼寫滿了警惕。
  ……
  倏地,幾乎死寂的黑暗中,傳出了窸窸窣窣的雜音,聲音不大,在這死寂的黑暗中卻像是驚雷乍響。
  「誰在那裡?」白起擰眉暴喝一聲,下頷收緊,心臟怦怦跳著,警戒升至最高點。
  然而還未得到回應,白起卻痛苦地「嘖」了一聲,驀地摀住頸子單膝跪地。
  身體裡的血管劇烈跳動著,砰砰、砰砰地彷彿無數的重拳擊打在身體裡,使他有種幾欲爆體的錯覺。
  白起皺著臉忍著痛楚小心翼翼地將脖子上的繃帶解開,浸滿了血的布料沾黏在皮膚上,摘下來的同時扯破了新長的皮膚,帶來撕裂的痛楚。
  興許是狀況未知的部分太多,加上身上不舒服的躁動使得一切都變得難以忍耐。
  憑著強韌的意志力,白起強忍住不適感引起的暴烈情緒,伸手沿著傷口的邊緣按壓。本來痊癒結痂的傷口如今裂開一道口子,正源源不絕的往外滲血,白起吞了口唾沫,用手指撫去流出的血液,卻發現有更多的血液不斷湧出,毫無止血的跡象。
  情況不對。
  白起吞了口唾沫,有些口乾舌燥。
  心臟咚咚咚鼓譟著,耳朵嗡嗡作響,不過幾息的時間卻長得彷彿過了一世紀;失血過多更使得白起開始頭暈目眩,呼吸困難。
  而在白起痛苦地幾乎要自刎時,頸邊的傷口像是灼燒般開始發燙,像是有什麼尖銳的東西正一筆一筆地在他身上刻畫。
  緊接著,他聽見了聲音。
  ……
  ……
  ……抓到你了。
  
  白起猛然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收容機構裡,手握在女孩房間的門把上,那些虛浮在記憶裡,似真似假的黑暗已如潮水般退去。
  白起難得的有些恍惚,他低頭看向自己握起的拳頭,掌心上的厚繭和舊傷痕如舊,手指摩挲的觸感也別無二致。
  是夢……還是?
  記憶如潮水般紛踏而至,白起終於憶起自己究竟為何在此,他是在下班後繞路來到這裡探望幾日前在大街上撞見的女孩,平時對方這時應該還在外頭放風散步,今天卻一反常態的在這奇怪的時段陷入沉睡,而且似乎睡得不太踏實。
  想起初見時對方脆弱的模樣,白起不忍心打擾她休息,確認過她的安危後便悄然退出房間。
  再然後,就是記憶斷片的幾分鐘,以及那亦真亦假的黑色空間。
  事實上白起做了自我檢查後並沒發現任何傷痕,衣領也沒有任何血漬,然而脖頸處的灼燒感和一度窒息的感覺是如此鮮明,事後回想起來也仍記憶猶新。
  這並不是白起所遇過的最艱險的事情,九死一生,狀況更糟的任務他都曾經歷過,相較於那些過往,這次的情景也不過爾爾,但不知道為何,白起發現這整個過程他都鉅細靡遺地記下來了,視覺、嗅覺和觸感都過於真實,幾乎要欺瞞住他的大腦。
  詭譎的是,這些記憶片段並不是正常第一視角,而是另一道隱藏在黑暗中的視角,它在窺探著白起,監視著一切。
  有什麼在暗處虎視眈眈地針對他,甚至有能力錯置他記憶的事實令白起毛骨悚然,卻也讓白起確信這隱藏在幕後的人實力不容小覷。
  而這樣的人,白起只想到一個,不,應該說一個怪物──一個吸血鬼。
  那個吸血鬼……
  過往的畫面在腦海裡凝結成型,難堪的經歷使白起下意識蹙起眉頭,埋藏在繃帶──縛魔帶下未曾好轉的傷口又開始抽痛起來,白起抬手按住繃帶,面色愈發凝重。
  耳邊好似又響起那蠱惑人心的男音,在他耳邊不懷好意地笑著,令人無端厭惡。
  思及此,白起暗咒一聲。
  必須得盡快了。

  白起兀自想得出神,表情也愈發冷厲,絲毫沒發現對坐總愛絮絮叨叨的友人早已停下話題,有些惶恐地盯著他。
  從白起在他對面坐下開始,韓野就發現對方的心情十分不妙,以至於本來有一肚子話想說的韓野立刻拉上自己嘴巴上的拉鍊,安靜地當個美男子。
  但等了又等,白起的表情除了更加晦澀不明外沒有好轉,韓野漸漸按捺不住,趁著端杯子啜飲料的時候偷偷覷了幾眼他白哥,在心裡考慮好捻虎鬚的下場後,清了清嗓子開口。
  「呃,白哥……」
  聽到聲音的白起警惕地抬眼,厲眼掃過看著他的韓野,後者小心翼翼的神情讓白起意識到外露的不愉,於是生硬地咳了一聲說:「沒事,只是剛好想到一些事情。」
  「哦!」韓野應了一聲,並沒有多問。「白哥果然很忙啊……」
  「嗯。」白起簡短地應了一聲,有些尷尬。好在韓野並不在意,確認不是自己惹了老大生氣後,重新擺正態度,興致勃勃地開始向白起報告蒐集到的情報。
  「相傳我們這個城市以前曾是貴族吸血鬼的領地,五百年前才建立了城鎮,形成原因不明,傳說中吸血鬼每一百年就會尋找一個血親,這個血親等同於是這名吸血鬼的伴侶一般的存在。最近剛好就是這百年期限的交接點。」
  白起「嗯」了一聲點頭表示,等待韓野繼續,滿懷使命感的韓野於是接著說:「血親雖然是吸血鬼的從屬,其實本質上就是吸血鬼了,而且因為血液交換可能會有遺傳到原主人能力的可能性。」
  白起順著韓野的話抱著手臂陷入沉思,沉默聆聽,很偶爾才出聲詢問一些細節。韓野補充了許多鄉野雜談和案件細項,最後抓著筆戳了戳桌上的報告,翻到報告書的最後一頁。
  「最後要補充的重點,呃……」韓野看清楚最後一頁的內容時躊躇下來,一時語塞。
  「怎麼了?」半晌沒聽見韓野聲音的白起從思考中抽出神識,望向韓野。
  「呃……剛換血的血親,一般而言力量都是比較弱的,想增強力量除了獲得更多血液外,還可以透過體液交換。」
  至於是怎麼樣的交換方式,白起想他已經在韓野尷尬的臉上窺探出一二,連帶著白起也有些不知所措。
  「呃……總而言之,白哥,姑且不論力不力量的問題,我蒐集到的資料大致上是如此。」韓野揮去腦袋裡不純潔的思想,為整個報告書做個總結。
  「而且我在調查的時候發現很奇怪的事情,就是其實這些資料多半是人們口耳相傳的紀錄,正式的文獻都已經遭到銷毀。」
  「怎麼會……」白起面露驚詫,而他突然的情緒波動讓韓野感到怪異。韓野不明究理,但直覺不要多問,補充道:「據我探查,這些資料應該都存在一個特別的機構裡,雖然不能調閱,但有紀錄,本來我有考慮過打點關係看看能不能調到這些資料,然而昨天我再去查詢的時候這批資料已經不在了。」
  韓野面露歉意地看著白起,對於主動承攬了任務卻沒能盡善盡美感到抱歉。
  但白起並沒有回應他,而是眉頭緊鎖,渾身籠罩在一種難以言喻的焦慮裡,驟然一看彷彿搖搖欲墜。
  韓野從未見過這樣的白起,好似一直在他心目中高大的巨人終要倒塌,不免內心焦急,擔心地追問道:「白哥、老大!你還好嗎?」
  白起倏地回神,同時發現自己額上冒出冷汗,但面對焦急的友人,不希望局外人再牽涉其中的白起還是打起精神,盡可能地鎮定下來。
  「沒事。」白起搖搖頭,輕咳一聲,再度重申,「我很好,不用擔心。」
  韓野並不相信,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但白起已經起身,連剛上桌的都不打算喝了,撂下幾句話後快步離開。
  「韓野,謝謝你,但這件事就到這裡了,別再繼續查下去。」
  「呃、可是白哥……」
  「我會處理,接下來就交給我,答應我。」
  「好、好……那白哥你小心啊!」韓野遙遙地朝白起大喊一聲,只見已經走到馬路邊的白起抬了下手,在一輛夾帶風沙馬車經過後消失了蹤影。
  

○ 月 27 日
附記
我對他抱著懷疑,還需額外確認。
如果他真的是……任務由我一人執行即可。

02

  告別了友人的白起在暮色中御風而行,夜色降臨之後的城鎮連燈光也少有,唯有城中矗立的教堂散發著明亮的光芒。
  過了教堂就是城西,首當其衝的建築就是白起隸屬的特殊機構。而在那建築的頂層,仍有一盞燈亮著。
  高空中的狂風讓白起瞇起眼,但那亮著的屋子卻使白起更加堅定要一探究竟的心。
  然而在白起瞄準目標下墜之際,一聲槍響震開夜色中的濃霧,藉著風聲和夜色的掩護筆直而來,等到白起注意到的時候,他的腹部已經中彈。
  「噗喝!」白起捂著腹部爆出一口血,驚詫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人卻迅速冷靜下來,殺伐果決的眼神立刻望向襲擊他的方位,搶在接下來的四發連續槍響之前猛地朝狙擊方位破開一道風柱,直朝襲擊他的人而去。
  然而風柱一發,過度消耗力量的白起便難以支撐滯空的風場迅速向下墜,速度之快,快得讓白起沒有餘力重新聚力操縱風場,只能在下墜的短短幾秒中奮力掙扎。暗處的襲擊人卻並沒有要放過他的打算,一擊未中後迅速連擊了四發子彈,卻因為白起下墜的不穩定而四發連落,直到風柱碰撞牆面的巨大聲響後,這場暗夜的騷動才驟然落幕。
  沉睡的城市在深夜中被驚醒了,碰巧落在樹叢上的白起眼前一片扭曲,他聽見身上骨頭碎裂的聲音;街道上鬧哄哄的聲響;咳出血的嘔吐聲,攪和在樹葉擺動的沙沙聲中逐漸扭曲,隨著他的意識悄然遠去。
  劇烈的疼痛彷若蠱蟲爬遍白起的四肢百骸,嚴重干擾白起的思緒,讓他無法思考,但更讓白起憤怒的是他不能動彈,只能被動地在原地等待救援。
  即便如此,白起還想抬頭去看那間屋子是不是還亮著燈,是不是那人襲擊了他,卻受限於破敗的身體徒勞無功。
  夜裡的光線本來就不佳,隨著濃霧下降,層層遮蓋住整個城市,嘈雜的聲響逐漸退去,白起迷濛的視野也隨之拉上帷幕。
  呼嘯的風聲越過白起吹向未知的方向。
  意識迷濛之際,忽然有人在白起的耳邊吹了口氣,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唉,好可憐……」
  「是、是誰……」
  白起倏然驚醒,他喘著氣,赫然發現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被一股冷香包裹,渾身上下血液熱烈地鼓譟著,叫囂著臣服。
  白起立刻知道來者為誰,他蠕動著唇吐出了對方的名字。
  「許……」
  然而話音未落,白起的唇上立刻多了一道冰涼的溫度,夾帶著令人作嘔的鐵鏽味,席捲他所剩無幾的空氣。
  「夜深了,」許墨撫上了白起的喉結,一寸寸向上覆蓋住白起整張臉。
  他悄聲道:「好孩子該乖乖睡下了,這樣才會讓人寵愛。」
  而後白起眼前一黑。
  世界陷入死寂。

/

  十天前。
  白起和顧征被派發緊急任務出城三天,十天前正好是他們返回的預定日期。
  回程時他們的氣氛僵硬,起因是因為這次的任務在執行時透露著怪異。
  當時他們領的報告書上寫著任務地點是在一個偏僻小鎮,這個鎮上在幾天前被怪物襲擊,死了將近八成的鎮民,任務十足凶險,而白起和顧征此行就是打探災情,如若屬實需得盡速回報情勢呼叫增援。
  然而當他們到現場時,發現眼前的一切全然不同於他們讀到的報告。
  報告書上標示的被襲擊的偏僻小鎮實際上安全無虞,處處透露著生機蓬勃的樣子,沒有任何一處斷垣殘壁,根本就沒有被襲擊一事。
  美好的城鎮景象令人不禁懷疑起報告的真偽,然而確認書信的往返需要一日,效率低落,兩人合計著再停留一日看看是否是外力製造的幻覺,結果一日之後這個鎮上一如往常,他們所接觸的人類也沒有絲毫偽裝的跡象,這種彷彿被人設計的感覺並不好,兩人於是匆匆回城。
  繳交報告後的兩人在機構外進行簡短的交談,卻始終沒有得出一個彼此都認可的結論,不歡而散。
  接著,就是白起在花店購置花束準備去探望女孩時撞見的情景。

  自那個在街上被他發現的女孩在收容中心休養已有幾日,白起每日都會抽空去探望她,即便她記憶恢復的速度並不迅速,沉睡的時間也很長。
  負責照顧女孩的人和白起透露了她喜歡花之後,白起便每日都買上一束花再去探望。
  他經常光顧的店就在城西的大街上,距離收容中心只差幾個路口。而這一天,白起方在花店外駐足查看,便查覺到花店不同於平常溫馨的氣氛,反而瀰漫著怪異的氛圍,這種直覺說不上明確,卻並非空穴來風。
  當店員從裡頭迎上前來時,白起內心的懷疑更加確定。
  「你是誰?」白起擰起眉頭狐疑地盯著眼前的「少女」。
  這家花店的店員是一名年輕女性,擁有一頭捲髮,總是帶著綁著俏麗的雙馬尾,戴著一副眼鏡,而眼前的「少女」的確擁有所有條件,但白起並不相信。
  「她呢?」白起伸手壓住掛在腰間的劍柄,微微傾身擺出了預備出劍的姿勢。
  而「少女」微笑起來,接著摘下眼鏡,嬌小的身型逐漸拉長,轉變成一個男人的模樣,他有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睛,唇角噙著興致盎然的笑意,唯獨這兩處都染上了腥紅的顏色,散發著令人難以忍受的腥臭味。
  他伸出舌頭一寸寸舔過染血的唇瓣,好似剛才享受了一場大餐,而白起發白的臉色更讓他瞇著眼笑出聲,聲音沉沉的,彷彿重擊在鼓面上發出的聲響,在空氣中泛起漣漪。
  白起收緊了下顎,立刻掏出填滿銀製子彈的槍指著眼前的男人,懸在半空的心直直落下。
  「我命令你誠實招供,她呢?」
  男人聞言,彷彿聽到了極其可笑的事情般揚聲笑了起來,最終他舉高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揚唇笑道:「誰?我不記得了,我是咬了人……可是是不是你口中的「她」,我不能保證。」
  「你!」白起怒不可遏地拉開保險對準男人,後者不僅毫無畏懼,甚至笑道:「我只知道這人的血……很難吃。」
  男人漫不經心的態度透露出滿滿的惡意,同時引爆了白起心中的怒火。
  碰碰碰,三聲槍響均擦著男人的耳邊穿過,白起寒聲喝道:「納命來吧!吸血鬼!」
  眨眼間,白起向前衝去,那吸血鬼依然是那副和藹的笑臉,卻在白起要觸碰到他的瞬間消失,出現在白起的身後。
  白起驟然回頭,狂風在他周身聚集,連帶捲起了室內散落的物品和花材,濺滿血跡的牆壁以及坐臥在牆邊染血的少女身影轉瞬間出現在白起的眼前。
  目眥欲裂的白起眸光大盛,他驀地收起了槍,挾帶著颶風握住劍柄,下一秒反射著銀光的長劍出鞘,白起手腕一轉,俯身朝男人快劍刺去。
  男人後仰一蹬,整個人快速向後撤退,他臉上掛載的笑容遊刃有餘,面對白起盛氣凌人的氣勢也沒有絲毫驚慌;四目相對之間,白起看準機會快速出擊,眨眼間出劍已逾數十,招招都往男人的胸膛處去,卻一次都未曾刺中。
  男人的笑容眨眼間變得狂肆而詭譎,溫潤似水的雙目剎那間成了腥紅的血月,狂熱且興奮的神情好似這場對決不過是場熱身賽,接下來才正要開始。
  「嘖!」
  五十劍卻只是給敵人造成擦傷的白起啐了一聲,幾息間又刺出五十劍,狂放的打鬥幾乎把花店的裝潢破壞殆盡,戰火甚至延燒到大街上,一瞬間吵雜的聲響干擾了白起,出劍的速度出現了一瞬間的中斷,和他對峙的男人瞪大眼,抓住那個瞬間快速近身白起,以爆起青筋的手刀朝白起的胸口刺去。
  被手刀刺穿胸膛時,白起驚詫的眼神表露無遺,銀劍脫手時甚至沒反應過來,直到劇痛從胸膛炸開,喉嚨反湧出腥甜味,白起才怒瞪著近在咫尺的那對紅眸,掙扎著說:「你──報上、名諱!」
  而造成這一切的男人托住白起的後腰,漫不經心地勾唇舔去濺在嘴邊的血液,也沒答話,只是安靜地在那溫熱的人體內裡摸索挖掘,而後發出「喔」的一聲,握住白起快速跳動的心臟。
  「嘔……」臉色煞白的白起猛然吐出一大口血,血液裡甚至包含了破碎的臟器,早已被傷口染紅的前襟剎那間變得慘不忍睹,若非身負特殊能力,體魄比一般人強勁,此刻的白起已經葬身於此。
  饒是白起強健如斯,失血過多的他也已經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吐出微弱的嚶嚀。
  但即便如此,白起的自尊仍不容許他屈居人下,於是白起耗盡最後的力氣掙扎,卻很快被男人注意到,他索性收手脫離白起的體內,帶出一團碎肉與噴發的血液,致使白起又嘔出一口血,垂頭靠在男人的肩上整個人向下滑落,再沒了聲息。
  原先高高在上、堅不可摧的驅魔師如今也不過是自己掌心中的玩物,男人捂著臉肆意發笑,快意充斥著他荒蕪百年的心──即便他的心臟早已停擺。
  「你很有意思。」男人舔著滿手血笑著說,而後冰涼的掌心撫上白起的後頸,發現那裡還有微薄的脈動後單手將他攔腰舉起,而後張開嘴露出銳齒,一口咬上驅魔師的脖頸,吸取他身上所剩無幾的血液。吸取完畢後,男人接著咬開自己的手腕,把湧出的血湊近白起的唇邊,捏著那張毫無生氣的臉生生將自己的血液灌進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本該死亡的驅魔師開始異變,身上致命的傷口以可見的速度逐漸癒合,連同身上的舊傷痕也一併恢復。眼睛雖未睜開,卻有意識地抱著男人的手臂貪婪吞嚥著來自血親的血液。
  「我認同你了,小驅魔師。」
  「……」
  「喝了我的血,就是我許墨的人了。」男人──許墨勾唇,笑得愉悅。
  等到白起停下進食,閉著眼乖順地待在許墨懷抱時,許墨才像是憶起什麼般,扯住白起兇前代表驅魔師公會的十字架項鍊,在他耳邊近乎惡意地呢喃:「你說是吧?白起。」
  而後,許墨斜睨著消失了黑袍的街尾笑了笑,伸手打了一個響指,摟著懷中的人齊齊消失在時間靜止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