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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

那時,是第一節下課。我匆忙的跑上四樓,像在趕火車那樣,上課鐘早已敲響,我很焦急,所以,並沒有很認真的看著前方,只是專心地數著樓梯,以防自己不慎。然後,我不巧地撞上一群正好下樓的男生們,我很焦急,隨口說了聲抱歉之後又繼續往上跑,他們也沒有理會我,只是碎念了幾句。
那節,是生物課,是我最喜歡的課,對於一個立志想當醫生的人而言,生物是很基礎的基礎。當我終於爬到了四樓,正打算彎過身往五樓奔去時,我被轉角處的什麼重重的絆了一跤,我回過頭,絆到的,居然是個坐在地上的男生,他靠著轉角邊不高的桅欄,肩膀垂著,手也垂著,頭低著。我還是很焦急,畢竟已經打鐘了,依舊匆忙道了歉,扶著欄杆站了起來,卻看見腳邊不遠處的一塊方形紗布,我望回了還坐在轉角處的那個男生,他也還是低著頭,但我卻隱約看見了他長長黑色瀏海下,竟流出了一滴一滴的鮮血。
他受傷了?
我很緊張,但還是不疾不徐的想著老師上課曾教過的緊急止血法。我猶豫著,蹲在男子面前,小心翼翼的抬起他的下巴,想看清楚傷口的位置在哪。他乾裂蒼白的嘴唇吐出微微的氣息,就像是在告訴我他沒死別害怕一樣,他的嘴角掛著一條血痕,面色像唇色那樣蒼白,我順著他的鼻梁往上看,他沒被瀏海蓋住的眼皮垂著,沒有望向我,一副空洞,我看著血流下來的方向常理性的撥開他的瀏海。
那次,是我第一次翹課。我踩著不穩且顫抖的步伐跑進了三樓的保健室,向校護借了一罐紅藥水、一包棉花棒,又踩著不安的步伐跑回四樓的轉角,在男子面前蹲下,並放下手中緊抱著的救護用具。我深深的倒抽了一口氣,試圖控制紊亂不齊的呼吸,又再一次地撥開男子的瀏海,替他眉心上方的撕裂傷上藥,又用隨身攜帶的ok蹦將他的傷口貼起,阻絕空氣的髒汙。
忽地,男子回過神,抬起眼眸直視了我。
那天,是我第一次尖叫。男子摀住住了我的嘴,他的掌心很冰,像左眼那樣冰。我恐懼的望向他,他的右眼像一把沾著血的手術刀,血紅的令我不敢正視,彷彿隨時要將我切開。他很特別,居然是虹膜異色症的患者,雖然我知道那是一種病,但我還是很害怕,更無法像剛才一樣,用吸氣來控制因恐懼而反射性的顫抖。
他放開了摀住我嘴的手,站了起來,往三樓下去了,只留下了還愣在原地無法回歸現實的我,然而,這本來就是現實。
我跟紅眼男子的緣分,就好像是那五秒鐘的對望一樣,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可是我知道他確實還在學校裡,因為他的流傳並沒有停止,只是不論我怎麼地毯式的搜索,就是再也找不到他,再也找不到。
直到升上了二年級,我如願以償地進了自然組,自然組的人很多,畢竟這所學校的專攻本來就是理科,只可惜我的教室落在社會組的隔壁。我還是想找到他,找到那個虹膜異色症的男子,想看看他眉心上的傷好了沒,想當然爾肯定早就好了,畢竟也過了一年,也想再看一次,他的紅色瞳孔。其實,這短短一年的時間,我真的很刻意的在找他,也許就是因為過分刻意了,我才再也遇不上他。我不曉得他的名字,甚至也沒把一年前在一年級大樓四樓轉角處替他擦藥的事告訴別人,也不知道他的班級,甚至他可能是學長,已經畢業了什麼的,我還曾在四樓徘徊了好幾次,想著也許又能像那次一樣遇到他,只是我的期望總在別人的腳步聲下落空。
九月一號,是升上二年級的第一天,我有點徬徨,所以很早就到了學校。教室裡只有我一個人,可以這麼說,我應該是自然組裡最早來的人,因為跟我班級號碼一樣是『203』的隔壁的社會組,一直陸陸續續的有人進出教室,便格外顯得我們這邊有多寧靜。我有點無聊,所以走出了教室。
「203,有了!」
我反射性的望向聲音的源頭,是一個栗子色捲髮,掛著陽光笑容,舉動可愛的女孩,而她的身旁勾著一個男生,黑色頭髮,右眼前帶著紗布……

我再也無法遇見你,沒有理由跟你說話,也不認識你,
可是,我卻無地自容、無法自拔地,永遠深陷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