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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天氣很好，雖然雲有些多，氣溫卻很是宜人，奇歐收到了阿燮捎來的邀約，下班之後沒有直接回住處，而是走向旅館的方向。

　　途中繞道費洛蘇的藥店，本來想找大叔聊天，但因為今天是藥水特賣的日子，店內所有的藥水將名稱貼上封條、盡行盲抽的歡樂活動，『藥罐』裡頭的洶湧人潮讓費洛蘇忙的分身乏術，奇歐便也捧場的從櫃子裡摸了瓶不知名的藥水結帳。

　　直到揭開藥水瓶上的封條，奇歐才知道原來這是『真心話』藥水。

　　「大叔，根本沒什麼用嘛－－我向來都是有話直說啊！」奇歐脫口叫道。

　　「已經結帳了，你跟我抱怨也沒用……不如拿去給別人喝吧？後頭的人還排著隊呢。」已經習慣了他誇張的反應，費洛蘇淡定的吐著煙圈。

　　「唔。」貌似抗議無效，奇歐摸摸鼻子知難而退，走出門口時卻突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點子。

　　雖然他不需要，但他知道有個人需要的很。

　　哼哼，利斯特、這次一定讓你吐出真心話！他在心裡暗暗得意著，加快了前往歐蘿拉的腳步，不一會就看見旅館的輪廓出現在眼前。

　　「阿燮，我來囉！」他推開大門，爽朗的招呼聲也一起到了。

　　不過剛走進門內，奇歐就愣了一下，因為利斯特正跟燮一起坐在旅館大廳內，他還在為這不期而遇驚訝，燮向他招了招手。

　　「奇歐，過來一起入座吧。」燮仍舊是一如往常的溫和語調，不溫不火的。

　　「這什麼情況？」奇歐走了過去，但沒有一點要坐下的意思。

　　利斯特還抿著嘴，倒是燮開口接了話：「是我安排的，利斯特想向你道歉，酒館那次爭執是因為他醉了，說話才那麼不知分寸吶。」

　　「是喔？」奇歐挑了挑眉，斜眼看向一言不發的利斯特。

　　「唔……」接觸到他的視線，利斯特的眼神向旁邊漂移。

　　「利斯特，快道歉。」燮推了推他的後背，催促著。

　　「……抱歉，上次是我不對。」這才正眼對上奇歐，認真的說，對於利斯特來說這是個很大的讓步了。

　　「我不接受。」出乎意料的，奇歐秒拒。

　　「奇歐！為、為什麼這樣說？」燮一手按著利斯特的肩膀，驚訝地問道，他還以為奇歐馬上就會接受的。

　　「沒有誠意啊，不準備點花啊禮物、吃的給我，至少要請我吃頓飯吧？」奇歐扳著手指數著，多少有那麼點賭氣刁難的意味，畢竟那次的事情他是真的很生氣。

　　另外一半的原因就是私心了，他想趁機讓利斯特喝下那瓶真心話藥水，眼前的這兩人想破頭也不可能知道他居然是這樣想的吧。

　　「我請你。」利斯特堅定的回答，為了順利跟奇歐和好，他似乎也做好了被大吃一票的心理準備。

　　「那就一言為定，可不準你到了地頭才反悔。」奇歐咧著嘴笑，露出一口尖銳的牙齒，雖然他沒什麼惡意，看起來還是怪嚇人的。

　　「我向來說到做到。」利斯特皺了皺眉，不甘示弱地說。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了一間位在商業區角落的高級餐館，利斯特這才驚覺不妙，兩人的職種不同，對於荷包出血的概念自然也是大庭相徑。

　　利斯特在奇歐審視的目光下、硬著頭皮走了進去，暗自希望這間餐館的價位是自己能負擔得起的範圍，又想想奇歐的食量，他心底更沒把握了。

　　或許是因為這個時段沒有什麼客人，又或許是服務生對奇歐一臉欽羨的緣故，他們被排進了二樓一間包廂，窗外的景致正好眺望夕陽西落的群山，視野十分良好；除了窗邊的小几上插著帶著露水的鮮花，播音器讓室內流淌著柔和的鋼琴曲。

　　內部的其他裝潢更不用說了，都是些利斯特平常無緣會見的東西，出現在瑟沙或歌莉亞家倒蠻有可能的。

　　「你常來這裡吃飯？」兩個大男人隔著桌子乾瞪眼還真不是什麼愉悅的事情，想起燮的叮嚀，利斯特忍辱負重地找起話題。

　　「不，多半是自己煮。」對於這樣的現狀，奇歐似乎沒怎麼在意。

　　「服務生跟你很熟的樣子。」

　　「我也沒吃過這家餐廳，只是聽說風評不錯。雖然來的不久，好歹我也是個名廚嘛──」

　　沒想到對方居然意外的懂得這方面的人情世故，利斯特稍微驚訝了一下，又或著奇歐平常只是不想表現出來？

　　不，就只是單純沒在用腦袋吧。沒想到吵架了之後，反而能夠看到他不同於往常的另一面，利斯特對此真是感覺複雜，他並沒有把奇歐看作是特別要好的朋友，也不覺得對方能夠理解自己。

　　奇歐卻說得好像很懂他似的，這真讓人有點不快。雖然知道自己之前的態度有問題，但如果不是燮的堅持，他是不會主動跟奇歐和好的。

　　在這短暫的沉默中，服務生送上了菜單。

　　將菜單翻了一遍，利斯特默默地闔上封皮，從坐位上站了起來。

　　「幹嘛，想反悔啊？」奇歐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我身上沒有這麼多錢，我們換個地方吧。」利斯特老實交代，這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他臉色一片平靜。

　　「……算了，這次我們各付各的。」搔了搔頭，奇歐倒是妥協了。

　　利斯特還在想他的回答，那名服務生搶先說道。

　　「王宮御廚大駕光臨是我們的榮幸，這次就讓本店招待吧！」

　　「就算是御廚我也沒有多了不起，只是副料裡長。」得到這樣的優待，奇歐反而有點驚嚇，莫不是之後還要幫忙宣傳吧？

　　這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前任料理長法魯大人是本店主廚的友人。」服務生平靜的說著。

　　「咦－－既然是老爺子的朋友，那我可就不客氣囉？」聽見法魯的名字，奇歐立馬放下心來，至少天塌下來也有別人扛了，「利斯特也多吃點、順便帶一份回去給你妹。」


　　「嗯……那就這樣吧。」原本是想拒絕的，但想到妹妹的份，利斯特重新坐下。

　　奇歐立馬點了三種湯、兩種沙拉、主餐跟副食大約點了一半的種類、五份餐後甜點，這才將埋在菜單裡的頭抬起來。

　　「利斯特，餐前酒你要點哪種？」

　　「不用，我戒酒了。」想著那天在喝醉時發生的種種事情，利斯特面色沉痛地說。

　　「那好，酒精飲料就不要了。」

　　當奇歐闔上菜單時，服務生已經臉色鐵青，這什麼怪物啊？這麼能吃！他急匆匆地走出去回報，不久後心有餘悸的前來上餐；意外的沒受到責罵，反而讓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奇歐滿腦子想著投藥的時機，一心二用地品嘗著送上的料理，利斯特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兩人相對無言，默默解決一道又一道送上來的餐點，因為奇歐的緣故、食物消失的速度很快。

　　不管是皮酥味美的焦紅色多汁烤全雞、還是脂鮮肥美的生煎鮭魚排佐魚子醬，都在上桌的幾分內就被奇歐拆吃入腹，除了他事先特別分給利斯特的部分，利斯特幾乎沒吃到什麼，但以總量來說份量剛好可以嚐到所有主菜的美味之處、又不會飽到吃不下其他東西的地步。

　　在吃的方面奇歐好歹也是個專業人士，難得地讓人佩服了起來。

　　好不容易上到甜點，這頓飯已經快要結束了，利斯特這才努力擠出一句問話。

　　「為什麼非得吃飯不可？」對照剛剛的情況，顯然奇歐也不是真的要自己請客的意思，利斯特對此百思不解。

　　「所謂的好朋友呢，是能夠坐在同一個餐桌上放心吃飯的人喔。很久以前，有人對我說過這句話，感覺很不錯。」奇歐一刀剖開羊腿，豐美的湯汁頓時溢出切口，散發出一股誘人的香味。

　　我跟你算是好朋友嗎？雖然這樣想，但利斯特沒有傻到問出口，聞到那股香味，還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我想跟你成為那樣的朋友。」奇歐直白地接了下去，臉上毫不害臊，一邊切下了一塊厚腿肉堆到利斯特盤中，「當然，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

　　「現在是了吧。」利斯特放下刀叉，一臉認真地對上奇歐的視線，眼中一片真誠，「我得跟你說對不起，還有、我並沒有討厭你。」

　　對上他的眼神，奇歐突然感覺有些愧疚，這瓶藥水已經不需要了吧？不管這句話是真是假，他都想相信現在的利斯特。

　　奇歐感覺心底還有其他話想說，卻說不出口。到底是什麼啊？可惡！自己一定是被利斯特影響了，跟他在一起心情就變得亂七八糟的，說話也變得很彆扭。

　　這樣不乾不脆的樣子，真是讓人不爽快。

　　「作為和好的證明，跟我跳一支舞吧？」奇歐擦了擦嘴邊的肉屑，起身來到利斯特身前，對他伸出了手；包廂雖然不若舞池，畢竟房內只擺了一張餐桌，跳舞的餘裕還是有的。

　　「好吧，不過我可不想當女方。」利斯特對於奇歐這個興趣的感冒程度，約莫只比對瑟沙的女裝癖不感冒一點，他可是聽過不少這傢伙興致一來就不分場合、四處抓人跳舞的事蹟。

　　「那好吧，我來跳，其實舞步跳久了兩邊的動作都多少會記起來的，男方女方也沒什麼差別了。」奇歐聳聳肩，不是很在意，幾天前還跟路加團長跳過探戈，他早已看破了，誰叫自己就這身高呢？

　　現在的音樂的話，適合華爾滋吧──不過奇歐沒說出口，打算交給利斯特自由發揮。

　　沒想到利斯特正經八百的躬身邀舞，左手輕握上抬，右手則攙扶著他的手臂，兩人沒有交換過隻字片語，就踏出了相同的舞步。

　　畢竟在音樂方面，利斯特可是個專業人士啊，對於這點奇歐無庸置疑。

　　利斯特選擇的舞步是最簡單的，他的拍子抓得很準，但是擺盪步的升降總有些不夠流暢，並不是身體跟不上節奏，而是他的心在遲疑。看著他緊繃的表情，奇歐知道利斯特已經非常努力了，便也不說破。

　　明明跳舞應該是件更愉快的事情吧？生活也是如此，就算跳得不好，只要能夠享受過程也能很愉快，不需要一個人悶著頭努力，適時向舞伴尋求協助也是很重要的，至少跳上雙人舞的時候，你不是一個人。

　　利斯特總是一個人煩惱著，就算耳聞他有著艱辛的過去，奇歐仍舊無法諒解這種行為，不幸的人何其多，又有誰的人生是完全幸福快樂的？

　　有這麼多人陪伴在他身邊，卻還是耽溺在過去的悲傷裡，說穿了只是個任性的小鬼在撒嬌罷了。

　　難道以為這種日子可以永遠持續下去嗎？快點清醒過來啊！就算這麼想著，但是他不知道用什麼話語來傳達了，自己說的話利斯特根本聽不進去。

　　他腦中又浮現了過去自己的模樣，還有師傅珈爾瑪消失的那一天，他有多麼崩潰、無助、絕望。這種依賴他人的惡果奇歐不想再看到了，也不應該再發生了。

　　啊啊，煩死了。

　　他停下腳步、一把甩開利斯特的手，拿出真心話藥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一股惡氣直衝腦門，奇歐眼冒金星、感覺有些暈眩，這藥味道又酸又苦，早知道就該調味一下再喝的。

　　利斯特正打算伸手去攙扶，卻先被搖搖晃晃的奇歐緊緊抓住了肩膀，他低著頭，手指用令人生疼的力道緊緊的抓住了利斯特。

　　「利斯特，不要再這樣下去了！」他一開口，話語就像是自己流洩出來一樣，跨越了心裡的顧忌，「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我真的關心你，真的把你當做朋友……我不要求你對我坦承什麼，至少痛苦的時候，你去找瑟沙或是阿燮聊一聊，不要再一個人擺出悲傷的臉孔了！你不是一個人，你有很多朋友！」

　　抬頭看見利斯特平靜無波的表情，不用說奇歐也知道對方的回答。

　　「對不起，結果我一點忙都幫不上。」他知道自己終究還是被拒絕了，只好擠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真是的，以為自己是誰呢；自己都顧不上了還能拯救誰？

　　「我不會向你保證做不到的事情……不過這份心意，我確實收到了。」利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面色凝重的說，雖然語氣溫和，話裡仍是拉開了距離。

　　「走吧。」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奇歐打包了剩下的甜點、順便跟主廚打了聲招呼，利斯特提著要帶給伊緹亞的外帶紙盒，兩人一起走出了門外。

　　不僅舞沒跳完，飯局也不了了之。

　　但是奇歐的心情已經輕鬆了不少，將心底話都說出來之後，利斯特如何決定自己的方向已經不再是他能夠干涉的事情了。

　　嘛，至少今天他吃得很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