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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西岸向北 第37天
清晨時分,赤司於沉眠中自動睜醒雙眼。
其實待在軍帳內根本無法辨別現在到底天亮了沒,他只是憑著一股直覺,聆聽越發熟知起來的荒郊野地沒有一點鳥聲,這裡也沒有亮得足以穿透帳篷的陽光,唯有不足透氣的塑膠布散發隱隱約約的霉味。
――真不是特別好的早晨。不過對赤司來說怎麼樣都好,沒關係,反正怎麼樣都沒有影響。
畢竟對他而言,世界打從征戰開始就是灰濛色的。無論白天晚上,天空都是一片死寂的乾枯色彩,因此迎接白天之於他從來不是什麼值得喜悅的事。
會像這樣子起床也只是遵從人類的生理機能了罷。閉上眼睛,讓身體得到足夠的睡眠時數自動醒,再慢悠悠從溫暖的被鋪中起身。他赤裸著身體,打著小小的呵欠,邊隨意從椅掛上取來襯衫披上。赤司吸了一口氣;湧進肺部的清晨的氣溫潮濕偏低,也許這是他目前唯一能夠做為時間判斷的依靠。
站在空間不大但還足夠寬敞的蓬內,他接著伸了個懶腰。習慣比該起床的時間再早一點醒來,因此起床後他可以慢慢準備的時間總是留有餘裕。足夠他偶爾帶點低血壓的身體調理機能,散去睡眠中的倦怠,一雙赤色眼瞳從夢前的飄然回歸現實,最後趁完全清醒的一兩秒走神間他又眨了眨眼,接著他唐突伸手,往自己股間開始流出液體的地方抹了一下。
那其實只是充其量隨意的一擦,存在輕微到他連看都沒看去一眼,唯有抹去的指腹觸覺沾染上一片濕黏。赤司低低沉吟一聲,從少將官位才能少數配備的桌上取來乾淨毛巾,將手上黏液擦到了同為純白色的織布纖維上。
一抹瞬間不見罪惡感的痕跡。
純棉製造的毛巾盡責將水份全數吸收進材質內,待赤司再伸手碰上時,同樣位置已經沒了濕度,只剩些許受液體黏份影響殘留於上的滑膩感,刺激指腹,如同昨晚泛白幾近發疼。
嚴格說起來這其實不是他的東西。但又如何呢。之於這種程度的玷汙他並不介意,既然更該被視為侵城掠地的行為早在更先早之前被他默許了,如今徒留僅能稍微反射心理意象的物體,除了在唇齒間稍稍滿足一番外,又何苦刻意突顯存在去取得赤司關注?
反正只是種證明而已不是嗎。
因此他也僅僅扔下看過一眼便不再留心的毛巾,繼續披上與襯衫同大小卻不符合他體格和軍階的外套,再隨手撥了撥頭頂其實不太容易紊亂的赤髮。
舉止就像那個人一樣。他不只一次嘗試把動作得做得如期望中灑脫,然而卻總是怎麼做都有種模仿不來的感覺。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特質,他自身也常被人形容有種描摹不來的氣質感:冷漠、高貴、果斷、殘酷;實際作為卻也值得所有人尊崇。之於旁人評價他在乎得並不比軍階多,與其汲汲營營那些名份,他認為注重實用程度倒比那些表面榮譽重要得多。
也是因此,絕大多數情況下他不在乎自己在別人口中是什麼形象。個人主義不在少將的統籌範圍,下屬只要平時做好自己的事,其餘事項他便一律不管;若真要說唯一在乎的只有一個,或許;他們現任出征團的准將。
赤司拉開了軍帳。
外頭首先迎面撲來的是流動空氣。若是在他們祖國,這陣風來得也許是頗為心曠神怡的涼爽,畢竟那是沐浴在天藍色蒼穹與朝陽的露水味道;只可惜在戰爭裡,連基本食物都湊不甚足的物資缺乏之下,能像今天這般偷得閒歡與足夠睡眠已是最大天賜。
今天的風裡只有淡薄的沉悶氣味,夾雜血腥。就和近幾年的日子一同,相去無幾,風和日麗已在兒時記憶成了過往雲煙,所以依舊和白天一樣沒有半點紀念價值。能讓他稱得上讓心情好些的也許是清晨駐守士兵的人數,視線範圍內站著屈指可數的下官,見著他時先是一律整齊劃一地抬起沒持長槍的右手,標準朝少將行了兵禮。也不論赤司現在是否穿戴整齊,甚至其實他的下半身完全是裸著的,赤腳踩在乾硬的泥土地上,雙腿間隱隱約約自腿根流淌而下的體液也因走動而蜿蜒至大腿內側,這其中彰顯著什麼其實很明顯,只是沒有人會刻意去看、刻意去提、刻意去想。
因為他們的長官就是一切。
只需將目光整齊對上他們少將的艷紅色視線便行。服從,而後仍舊聽從,聽取少將即便不符軍紀仍有著絕對信服力的所作所為,這也許就是他們來到這片異國土地後僅存的良知與理智。
――戰爭使人發狂。
沒有真正歷經貼近到骨髓層面的畫面,大概不能體會戰後餘存的人的心理狀態。即便身體完好無缺,精神上受到的衝擊卻程度有如遭鮮血洗鍊般嚴重。哪怕是訓練得再良好的軍人,長時間經過屠殺和死亡的畫面輪番交替,即便再能承受的心理素質得也得瀕臨崩潰。
因心生異病而轉將痛苦加諸於人。
惡性循環也是從戰火開砲那刻起輪替到每一個人身上,屠殺人的士兵、受俘虜而遭虐刑的戰俘、村民血洗莊園、慘叫嘶吼開始刻進幻聽,即便不是處在戰鬥途中,前線的他們還是能時常從耳裡聽見那些慘絕人寰的求饒。
撕心裂肺。也烈得扯碎了道德倫理,久了便麻痺神經。本來殺人就不是正常的行為,一聲聲扣下的板機、一刀刀突刺沒入的人體,沒有一個是該受刑的罪人,卻一切都只因為戰爭,而必須拋棄對同類的常理心。蒙蔽雙眼,將常規鎖入入伍前的回憶,而再經過經驗洗練,逐漸成為現在麻木不仁的狀況。
變得只剩下軍教是他們唯一的道德指標。他們的上司、用實力和軍階馴服他們,而後再用更上級發派下來的任務指引他們盲目地完成任務。
他們眼中最高的軍官便是一切。
即便做出理應質疑的舉動也無須遲疑,因為這裡是戰爭。只要能夠指引已經在旅途中迷失的下屬行動,決策一切精密行動,讓他們存活,並在整體行動後得到些許利益,他們的長官只需擁有這些,便足以讓他們忽略一切非於常理行為的存在。
在他們面前顯然剛和人做愛完的少將揚起了很輕快的笑容。
精緻的年輕臉龐帶著異於年代的妖豔,其實這麼形容自己的長官很奇怪,但從他們眼裡看來,赤司確實是個很值得人注目的漂亮軍官。即便性別同為男人,赤司光是一頭俐落顯眼的紅髮便足夠在軍中惹眼。除去髮色還有精實的身體、完美的曲線比例,再加上完美得幾乎不像人的五官:英挺的鼻骨、帶著自信的嘴唇、眉角、最後是那雙隨意一瞥便可震懾他們的雙眼,時而俐落時而勾人,性感得幾近妖艷――只可惜後者出現的時機通常不是對他們下屬出現。
喔是啊,很可惜。美麗的少將看不上他們這些只是上中士的小小士官。
很顯然,赤司這種光從外表看去就很難讓人碰觸的身體,怎麼會讓人隨意接觸呢,事實上也是。曾聽聞有個少校在面談會議上有意無意碰到了赤司後腰,結果得到被對方立刻砍斷手腕的慘劇。所以就連平常得以近身接觸他們景仰的少將,士官們也都戰戰兢兢地不敢過於大意,就深怕自己一個疏忽惹怒了少將什麼,對方幾乎不會再給下屬二次機會。
少將碰不得。
然而能讓這麼一個潔身自愛的少將露出渴求的眼神也只有一個人,只會有一個人,這是軍中幾乎都廣為而知的祕密,卻也是同樣因為某份緘默,讓他們從未將這項事實言出水面。
「替我準備溫水。」
他們的少將這麼說。顯然是準備清洗身體,距離正式晨起還有點空白的這段時間,赤司態度顯得十分從容。一雙不受平時軍服包裹的雙腿從軍袍邊緣顯露而出,白而修長,尤其上面帶著點紅色的吻痕晃得他們特別心癢,幾乎要將視線放到上頭與之擺盪。
其實會出現這樣的現象很正常,畢竟在長期性生活缺乏的戰爭中,士兵沒有洩慾來源,處於苦無意淫對象又亟需生理解決的兩重困擾之下,於是他們長官不甚在乎地偶露春光的事,便自然而然成了大部份人比率最大的自慰來源。
這份福利自然也是他們私底下墨守成規的公開秘密,少將可能知情,但興許是不妨礙平常的上下屬關係,只要屬下聽話便一切隨意的赤司因此從沒和他們提過,餘事由著他們去,少將唯一的準則只有平時經過其他帳篷時不要聽見帶著他名字的意淫喊聲就夠。
聽他吩咐後,由兩個中士提來的溫水很快就被抬到了赤司面前。還順帶附上了赤司顯然需要的兩條毛巾,和一條大的掛布,那是讓他清洗完身體後包裹身體用的,見下屬們也逐漸習慣他的要求後,赤司滿意地露出微笑,接過毛巾,他轉了個身,赤紅色眼在室內外的交界處猶疑著,似乎在思考該怎麼清洗身上的髒汙。
在這種荒郊野外絕不能奢求有什麼固定的洗浴空間。因此比起完全開放空間裸浴,赤司只是在猶豫到底該不該把溫水直接搬回自己少將的帳篷內清洗,一來隱蔽,二來是自己的帳篷,多少自在些,取用東西也方便,只是麻煩會弄髒地板。
但還不等赤司決定,還提著水桶的中士們就看見他們的少將被人從後輕輕攬住了身體。極為親暱的姿勢,就像擁抱著情人那樣,而事實上似乎也是。一雙大上赤司身體比例許多的手隔著軍服撫摸他們少將側腰,而後才牢牢扣住,同時來者身體也臨近貼上赤司後背,像是品嚐著他的身體曲線似,有著茶色頭髮和眼瞳的人帶著一臉睡眼惺忪,最後滿足一聲嘆息,將臉埋在了赤司頸側。
唯一這麼對他們上級無禮卻不會被殺的人。木吉准將。
而被對方如此對待的少將只是同樣一聲嘆息,將臉側轉過去,下頷輕輕摩娑著對方暖色系的髮絲,無視旁人的等待,朝木吉道。
「鐵平,早安。」
「早,征。」
「該醒了。」
「我知道。」
「起來吧,去洗漱。」
「啊,說到這個,你穿的是我的衣服啊,難怪剛才找不到。」
像是不小心點破了事實一樣。一早便從赤司帳篷出來的木吉准將,維持抱著他們少將的姿勢,攬著他腰的手忽然一鬆,往下爬去,然後貼著赤司光裸著的大腿,伸進了衣服遮蔽過去的地帶。
似乎有人輕輕吸了口氣。
「……有什麼問題嗎?」
「總覺得這話應該是由我問才對。」
但赤司少將仍舊無視了那些忍不住下移過去的目光,他注視著木吉,對方也從他頸窩離開,現正露著溫暖得不像軍人的笑容朝赤司看,但手下還是不停,直到赤司忍耐不下出手抓住,木吉那雙張狂得過份的手才訕訕然從衣服裡頭移出來。
上頭似乎沾上了點液體。但相較於下士們努力保持冷靜的表情,赤司倒還是一臉漠然,被木吉碰到勃起的事實沒有半絲隱藏,他只是眨了眨眼,忽然將視線投往那兩個還提著水桶的中士去。
兩位被赤司鎖定的士兵立刻一凜,站直了身體,卻也不小心將一點提歪的水桶灑了水到軍靴上。
對於這樣的失誤,早晨的赤司都不太會在意,凡與軍事無關的雜事做不好一兩次他不至於大發脾氣,只是看著那兩個臉憋得透紅的中士,再度輕聲拋出吩咐。
「再拿兩桶過來吧。其他人回去崗位。」
接著他轉身,拉著那只穿著軍褲的准將回了帳篷。簾子一下子被上士識相地鬆開手掛回原位,遮去了蓬內光景。之後裡頭再傳出什麼聲音,也只有快速回去重提兩桶溫水去帳棚的中士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