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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踏上島嶼,便感受到一股詭異的氛圍,很難具體形容出來,生物的本能正驅使著他離開,只好強壓下煩躁的感覺,往前方的森林走去。

「恐懼嗎……?」手探入衣襟,掏出了一條吊墜。細緻的皮繩上緊緊繫著一顆卵石,上頭的翡翠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亮。明明今天是藍月狩,氣息卻很微弱呢……輕撫著刻在卵石上的圖騰,他難得感到了不安。
「啪滋……」
「沒什麼,不會有事的……」勉強地露出微笑。
「全速前進囉,麻吉燒。」



這座森林的樹種複雜,生長又茂密,歪斜的樹幹交織著,不適合空中搜索,他索性維持人類的型態和麻吉燒分頭尋找樹窟中的露珠寶石。

「也不在這裡啊......」不知道是第幾次落空,雖知道任務不可能簡單達成,但毫無收穫多少令人感到氣餒,更別說為了提防會噴出毒物的魔性花朵而繃緊的神經,著實讓疲憊感增加不少。
「啪滋……」看著麻吉燒從身旁的樹叢中鑽了出來,失落地朝自己搖了搖頭。
「辛苦你了喔。」輕輕拍了拍麻吉燒的頭,眼神望向更加陰暗的森林深處。
接下來還是一起行動比較安全吧,思考著,正想開口喚麻吉燒,眼角撇過了一處令人在意的地方。
左前方千年老樹,高大的樹幹上佈滿了青苔和藤蔓,在約七米高的地方有個像是樹窟的東西,旁邊長著許多寄生植物而無法看清,但是……

「值得試試吧.…..在這裡等我,麻吉燒。」語畢,便轉換成翠鳥的型態向前飛去。



七米對鳥類來說是輕易可到達的高度,順利降落在結實的樹幹上,再向前跳了幾步察看──果然是樹窟呢,雖然被枝葉覆蓋而不易察覺,但從縫隙中透出的藍光讓他確信自己找對地方了。開心地用嘴撥開茂密的枝條,突然,耳邊傳來奇怪的聲響。

「啪嚓......」轉過身,發現一朵美麗又妖異的花朵正朝向自己,輕輕地顫動像是在醞釀什麼。
糟糕......太大意了......不好的預感襲來,他趕緊扯斷它的主莖,但時間已晚,毒霧釋出,視線和意識逐漸模糊──



「欸,你們聽說了嗎?新一任的主祭者。」
可惡......還是中了毒霧了嗎......
「聽說了聽說了,那個剛孵出就被父母遺棄的野小孩吧?總是一個人不知道在搞什麼詭計,據說還會把河裡的魚蝦拿去人類市場做交易呢......」
啊啊......想起討厭的事情了......
「把御河神大人賜予的聖禮拿給人類?這是何等的不敬啊!」
「選上這種人當主祭,御河神大人是糊塗了吧?你們應該也都察覺到了,御石的氣息,正在變化。」

「主祭者,可是關係到御河神大人的力量呢......」

頭好痛......閉嘴......停下來......


「蒼。」熟悉的低沉嗓音。
猛然睜開眼,一條巨大的白龍正站在面前,眼神黯淡沒有感情,身上的鱗片掉了不少且失去以往的光澤。

「我的時間到了。」

喀滋,卵石出現了裂痕,上頭的翡翠不再閃耀,從石縫中竄出濃密的黑煙,逐漸吞噬整條吊墜。


「時間到了,是什麼意思?」顫抖地握住逐漸變成灰燼的卵石。
「您說過水是生生不息的吧......御河神大人。」
「水,是生生不息的......但河流不是。」抬頭望了望天空。
「河流起自水的源頭,我則來自世人的信仰。河流是有生命的,會改向,會斷流,也會消失,而我與其同進退。」說完,沉默了幾秒,又再次開口。
「水的源頭不滅,隨著時間可孕育出無數條河流,在各個世紀中被不同族群命名,被歌頌,被信仰。在我之後,或許再過幾十年,幾百年,甚至更久,水的源頭便會化育出一條新的河流,當然還有,被信仰的新河神。」

「而我的時間到了。」淡淡地說著,眼神移到眼前的人身上。

「不會的,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族人們也絕對不會棄之不管......」
「我的存在,始於世人對我的信仰,如今這種狀態,你覺得代表什麼?」
代表什麼......族內的確有小團體在挑起紛爭,但應該都被長老會壓制下來了,世代間的信仰不會輕易就斷掉,再說族內開始出現不滿的聲音,也是因為──

「是啊,是因為你啊。」低沉的嗓音變了調,高亢而帶有嘲諷。
「為什麼要接近人類呢?」一步步逼近。
「為什麼要接近人類?為什麼縱容他們不斷進犯野地和森林,擷取河水搶奪資源,卻完全沒想過反抗?」雙瞳和齒間滲出濃稠的血液,鱗片隨著激烈的語氣又掉下幾片。
「你在想什麼,又在做什麼呢?身為古老的碧衣民族,守護河流不是一生的宗旨嗎?」
「真的是被你害慘了啊......選上你當主祭者,我是錯了吧?」露出一抹悲傷的笑容,周遭的空氣冰冷得彷彿凍結。



「是啊......你錯了......」僅能發出微弱的氣音,努力地穩住呼吸才不至於在此時崩潰。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呢......因為御河神大人說過的啊,人是溫暖的動物,因為御河神大人說過,河流沒有所屬,是所有生命共同享有的──」抬起頭,看著眼前那張因為流出的污血而面目全非的臉。

「你錯了,錯在你......根本不是御河神大人啊。」

被血液染紅的巨大白龍表情一楞,沉默幾秒後開始瘋狂大笑,血柱不斷從身體上其他地方流出,肢體崩解,感官所能接收到的只剩滿片的鮮紅及震耳欲聾的笑聲,頭腦感到一陣暈眩──



「啪滋!」
「啊嗯......」重新睜開眼,發現自己回到了那棵千年老樹上,頭腦還有點暈眩,但意識還算清楚。
看見自己醒了,麻吉燒開心地用角頂了頂自己。到底是怎麼爬上來的啊這孩子,用嘴回應對方的磨蹭,餘光發現自己身旁還擺著露珠寶石,正發出美麗的藍色光芒,大概是麻吉燒在自己昏迷時幫忙從樹窟中取出來的吧......

寶石......石......御石!!!

慌亂地看像自己胸前,皮繩系著鑲有翡翠的卵石如往昔般光滑無污痕,輕輕將其按在心口上,感覺到自己的因緊張而加快的心跳......

幸好,氣息還在。

「啪滋!啪滋!」
「嗯,我沒事的,讓你擔心了。」這次是發自內心的微笑。
沒事的,不管是指哪方面。一切終將找到屬於他的答案,只要維持這樣......應該就可以吧?

「回家吧,麻吉燒。」若能在天黑前離開島那就太好了呢。
「啪滋!」

那種剛踏上島嶼時所感到的詭異氛圍已經逝去,留下的,只有因人煙稀少所帶來的寧靜。
心情是平靜的,或許不安已經悄悄被什麼東西給吸收掉了吧?

微光下,翡翠依舊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