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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你將羅賽帶到靜默室，你跪在她面前。

靜默修行——你們修行之人的自我對話；同時也是考驗，是奉獻，也是懲罰。

「你迷路了，孩子。」你說。

你清晰地記得羅賽的母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盧達尼亞的玫瑰花。

曾經，你看過她。

她是盧達尼亞最美的女子，雖然並不是甚麼高貴的出身，卻因容貌得以成為領主的情婦。十足罪惡，淫蕩至極。那玫瑰色的雙唇、白如雪的皮膚、東方綢緞般的黑髮是受人吹捧的、但她如茵茵草地，森林的湖水般的眼睛才是真正抓住人心的東西。

可後來她便瘋了，你看著報應降臨不悔改之人的頭上。領主將她掃地出門，那個女人還懷著孩子，就坐在莊園門口哭叫。有一天出去採買的修女們回來，告訴了你她在街上遊蕩，並且對著空氣尖叫怒吼，偶爾又會突然唱起搖籃曲，沒人敢接近。過了幾個月後她的孩子出生了，而後這個孩子更是成為了眾人茶餘飯後的話題：天吶！長得一點也不像盧達尼亞的領主！

領主是金髮、棕眼、白皙的皮膚。

那女嬰是棕髮、綠眼、皮膚是麥色的。

後來的一切都發生得很快，你在修道院內收到的消息理所當然總是慢一步。那個女人時而大吼，時而哭泣，對著沒有人的地方大罵，偶爾有人施捨她一些食物，她便尖叫著說那些有毒並且將他們扔掉。

修女們有次來到你面前對你說：「她在廣場喝洗衣用的水。」

另一個修女用袖子遮著嘴，「我們想給她一些黑麵包，她卻說我們是惡魔，要去喝那些不能喝的水，堅持那些才沒有毒。」

再後來，有幾位好心的婦女將那嬰兒送到修道院來。她母親則成為了當地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對象，唯恐她將瘋病給傳染給自己。所以他們放任她在郊區遊蕩，若是進到城內，便讓人把她丟出去。

女人懷中抱著些石頭，偶爾也會換成些枯枝落葉，對它們唱搖籃曲。

「美麗的玫瑰(Rosa)……美麗的羅賽(Rosa)……」女人如此唱道。曾經她美麗的臉龐被各種細小的疤痕覆蓋，綢緞般的頭髮現在更像枯死的樹叢，那雙美麗的雙眼已經布滿血絲，看上去只有瘋狂。

苦難壓滅了這株來自盧達尼亞的玫瑰，但你懷中還有新的枝椏。你抱著沉沉睡去的嬰兒，站在山丘上看嬰兒的母親，你讓一旁的彼得修士在她的面前放了一塊黑麵包，女人一眼也沒看，搖搖晃晃地進入森林。

熟睡的嬰兒，你將她取名叫「羅賽」。你用最正統、最嚴厲的教育帶領她，你照著經文中的指引給她畫好了一切的路；你修去葉片和尖刺，你每日施肥，這會是你一生中最偉大的傑作，這是你對天父最高尚的奉獻。

你要一名聖潔又虔誠的使女，誕生自惡魔的蠱惑，引導她的路回歸天父的國度。

你告訴她：「羅賽、孩子——切勿聽信惡魔之言。你要記得，惡魔沒有天父賜予的力量，所以他們只能誘惑，惡魔不曉得命運，所以他們會誘騙你去做你不該做的事。」她瘦小的肩膀顫抖著，你輕拍著女孩的背安慰。你的語氣溫柔和藹，描述著地獄之中的痛苦和折磨，告訴她那些背棄天父的靈魂受到的苦難。既然她的母親已墮入惡魔那一側，與莉莉絲為伍，理所當然的那份原罪也將折磨這小女孩。

羅賽濕漉的面頰紅通通的，她害怕的朝你搖頭。「可是我沒有……」

你豎起了一根手指比在唇上，她立刻就不說話了。

你停下輕拍女孩的手，改去緊握住她握成拳頭的小手。你跪在她的面前將他們放在額前禱告。祈禱天父將這位迷路的小女孩導正至正確的道路。「請別墮落，別相信他們。難道你想像你母親一樣？」

羅賽愣住了。

是甚麼迫使人類去追尋光？是黑暗之中對於未知的恐懼。

只有在祂的國度裡才有光明。

你看著她哭泣，也感到心疼。小小年紀就聽得見惡魔的言語，你想。而你的教育和天父的指引將扭轉她的道路。你記得她哭紅的眼睛，盈盈的綠色，像未成熟的葡萄。你伸手去幫羅賽擦眼淚，並溫柔的對她說：「記住，別給魔鬼留地步。」

無論她聽見多少邪惡的低語，你將一次次扭轉她前行的方向。

第一次，她在靜默室裡待了三天。

「別哭。」這是你第二次將她關進靜默室時你對她說的話。

第三次時她噙著眼淚。「切記，懷抱感恩的心。」你告訴她。

第四次她眼眶泛紅。

只要她聽見了惡魔的低語，你就令她去靜默室待著。後來她甚至會自己走進去了。每一次結束禱告，她總是記得來找你，感謝這些導向正道的教育。你很滿意。

最終她不再哭泣，也不曾再表現的奇怪。儘管有些姊妹仍告訴你羅賽有些詭異，你去看她時她總是捧著她的手抄本，臉上掛著微笑，問你經文中的問題。而你在其他修女的面前大大表揚了她的認真好學。

「如此好的表現。」你拍了拍她的頭，羅賽的小臉因為害羞而帶著一抹紅色，她捏著頭巾的邊角聽你稱讚她。「有了我和天父的幫助，你戰勝了惡魔的蠱惑，勇敢的孩子。」

你又轉過身去，面向其餘的修女和修士們，宣布了一件大事。今早才寄到的信件，從遙遠的梵宮送來，一件天大的好消息。

「各位兄弟姊妹，下個月從梵宮前來的朝聖隊伍將經過盧達尼亞。並且直屬教廷的藝術家們將在我們這兒停留一年，進行壁畫的修復工作。」底下傳來了小聲的驚呼。「為了彰顯天父的恩典及光輝，我們將一同努力工作。下個安息日後教堂將暫時對外關閉，城裡的米格——住在廣場前的那位木匠將來進行一些架設層板的工作。」

你很高興，於是你忽略了一旁面無表情的羅賽。在你終於講完話轉過去時，她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你看著她時，她又露出笑容來到你面前。

「真期待！」她笑著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