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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苹今天會回來嗎？」

「會啦會啦，可能下午就會到囉。」

秋唐坐在書桌前，聞言失笑了一下，洛苹和他家地基主的關係還是一樣這麼奇怪啊。

「秋唐，我先回家囉。」背起簡單的行囊，洛苹笑著跟秋唐說了再見。

揮揮手送走對方後，秋唐轉頭把自己的書本整理在書架上，然後坐下來翻開課外書閱讀著。

「家……嗎？」翻了兩頁，發現自己讀不下任何字句後淡淡地嘆了一口氣，向後仰躺在椅背上。

家對他來說已經是個太陌生的詞彙，而原本的秋家，早就已經跟他沒有任何的關聯，「要回去嗎？」這個問題，答案不用考慮就可以回答得出來。

不過也許、或許……可以回去看看妹妹？以一個陌生人的身分。

─

「結果竟然還是來了啊……」無奈地看著眼前既懷念卻又陌生的宅邸，秋唐特意換了一身衣服，然後有些緊張地撥弄了一下瀏海，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往前跨了一步。

「您好，請問──」基於只想要找到妹妹看一眼就想要離開的心態，秋唐隨便拉住了一個在散步的中年婦女，想問一下秋糖在哪裡。

然而當蓄著長髮的中年婦女轉過頭來時，秋唐的手卻僵在空中沒有任何的動作，而到達嘴邊的話也被硬生生地吞回去。

中年婦女那雙與他非常相似的棕色眼睛此時也透著錯愕著不相信，半晌才吐出了一個字：「唐兒……」

多久沒有聽見了？秋唐忍著想要抱住她大哭的衝動，盡可能把聲音壓的低一些好讓對方認不出來，「不好意思，我是來找尋秋糖大人的……一位旅客，請問您知不知道她在哪裡呢？」

「唐兒、你是唐兒對不對？」中年婦女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抓住他的手，溫熱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直掉在秋唐的手背上。

「我不──」

「不要騙媽媽啊……唐兒……你已經長得這麼大了嗎……」母親有些粗糙的手愛憐地來回撫摸著秋唐的手，秋唐則是採取了沉默，任由對方抱住了他。

是嗎……這些年，媽媽妳也沒有好過到哪裡去啊。

無意間讀到的回憶讓秋唐再也止不住淚，原本為了在外生活而強行建築起來的城牆瞬間崩毀，剩下的只有那個被封存的孩子。

秋唐站在原地任由母親的懷抱緊緊摟著，哭得像個被搶了玩具而傷心的孩子。

過了很久，秋唐才漸漸壓抑的情緒中回到現實，而原本應該是他抱著母親的姿勢也不知道為什麼變成了母親抱著他輕撫著他的頭的姿勢，而旁邊偶爾路過的一兩個學徒都是對他們投以好奇的眼神。

「你回……這裡是想要看糖糖嗎？」在說到地點的時候，母親遲疑了一下，然後換了一個模糊的詞彙詢問秋唐。

「是的，如果可以我想要跟她去逛逛街。」小時候在家律嚴格的陰陽師家中養成的習慣，秋唐說話總是帶了些敬稱。

大概有十成九的機率會被拒絕，畢竟糖糖自從展現了能力後，就被大家捧在掌心呵護著。秋唐心想。

「這要看糖糖自己。」母親依然握著秋唐的手，被歲月和擔憂沖刷的臉有些許皺紋，她仰起頭欣慰地看著他，「你曬黑了，而且也很健康，真是太好了。」

「嗯。」秋唐一邊想著要怎麼跟秋糖見到面，一邊露出溫暖的微笑：「我現在找到可以讓我暫時住下來的地方了，那裡的人們也能夠接受我的能力，請您不用擔心。」

「是嗎……」母親的話音尚未落下，院深處就傳來了奔跑的聲音和下人慌張地勸阻的聲音。

「秋糖大人……」

「不要不要不要！禁糖果三天什麼的太痛苦了！」

「這是當家的命令啊……」

有著藍白色長髮的女孩子答答答地踩著步伐，嘟著嘴一邊跟被拋在後面的下人們回嘴：「一直當家當家的！你們好討厭啊！等哥哥回來看哥哥怎麼修理你們！」

「秋糖大人，秋唐先生不會回來了……您倒是停、停下啊……」下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追在後面，想哭的心情都有了。

「你胡說！哥哥他說過一定回來看我的！」女孩把腳步停在母親和秋唐的身前，轉頭對下人做了一個大鬼臉，然後再轉頭用大眼期待地看著跟他差不多高度的媽媽：「您說是不是……咦？」

秋唐低頭跟已經把目光移到他這邊的秋糖對視，然後半晌才微微地笑了一下：「秋糖大人，您好。」

為什麼會稱她為大人？他其實大可以直接說出自己就是秋唐，就是她的哥哥。秋唐一邊笑著一邊自問：是恐懼吧，恐懼自己會再一次的被帶走，帶回那個監獄。

但也可能不是這麼膚淺的原因，更深入的想，是因為他期待著秋糖可以認出來，認出他。

「……哥哥為什麼不叫糖糖了？」秋糖的眼只跟他的目光對上幾秒，嘴巴就不滿地嘟了起來，拉著秋唐的手直接喊出了哥哥兩個字。

「我──」

「是不想帶糖果給糖糖吃了嗎？還是哥哥忘記糖糖了？不管是哪一樣，糖糖都要哭給你看喔！」秋糖此時對著秋唐撒嬌的畫面讓追在她後面的下人們一個個都目瞪口呆。

秋糖，那個常常玩一跑二鬧躲貓貓的把戲的大人物，以頑皮和難搞著稱，什麼躲貓貓、在討厭的人臉上畫鬍子啦等等惡作劇都做過，讓下人想一把掐死她卻無法做到。

因為當家的說過就讓秋糖隨便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誰都不可以干擾她。

不過，秋糖有一個奇怪的特點。

那就是不管遭遇了什麼挫折，她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至少在有其他人面前從來沒有。

更何況是當眾威脅某個人說要哭給他看。

秋唐看著眼角已經轉著可疑淚珠的妹妹半晌，終於還是嘆了一口氣然後將手放在她的頭上拍了拍：「我當然沒忘了糖糖。」

「那就好啦！哥哥，我跟你說……」眼角的水珠立刻被抹掉，秋糖抓著秋唐的手像是離開了鳥籠般的小鳥嘰嘰喳喳地講個不停，內容大多是如何惡整下人之類的。

秋唐一邊聽，一邊把目光轉移到一旁不知所措的下人身上，心裡思考的是他目前的身分照理來說是會被驅逐出去的，這些下人沒有動作應該不是因為不知道他是誰，而是顧慮到如果強行驅逐的話不知道秋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而且他的旁邊還站著當家的二房──他的母親。

秋家的大房沒有生下子嗣，所以當家才會再娶他的母親，然後生下了他跟秋糖。不過母親在家族裡面獲得的待遇並不好，因為當家的心向著大房，母親一生下孩子之後立刻就被打入了冷宮。

「唐兒不是要帶糖糖去逛街嗎？」母親突然開口提醒，讓秋糖頓時亮起了眼睛搖著秋唐的手，似乎怕秋唐不帶她去逛街似的：「哥哥要帶我去逛街嗎？太好啦！每次跟爸爸他們去逛街都好無聊，我想跟哥哥去逛街──」

「秋糖大人，您不能……」下人們連忙開口阻止提醒秋糖不要忘記當家的叮嚀。

現在該怎麼辦？

「沒關係，當家那裡由我來說吧。」母親說。

「可是媽媽……」秋唐猶豫地開口叫喚。

「難得回來一趟，跟妹妹出門逛逛又有什麼關係？糖糖也很想你，就趁今天出去逛逛吧。」母親側過頭微微一笑：「忘了告訴你，今天當家幾個都去出任務了家裡剩那個女人和我而已。」

秋唐空著的右手握緊成拳，朝著母親行了九十度的禮：「謝謝您！」留下這句話後，他抓著秋糖的手就往外頭走。

「可是、您──」

「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你們不用怕被罵，出了什麼事情我擔著。」母親的聲音隨著距離拉遠而模糊，讓秋唐的手有些抖。

來到熱鬧的大街上，秋唐的心緒還是母親身上，就連秋糖跟他說了什麼也沒有聽清。

「哥哥、我們去吃甜的吧！吃甜的心情會變好哦！」秋糖看到旁邊的冰品店，伸手拉拉秋唐，努力想要把秋唐的注意力分散，讓他開心點。

「嗯、嗯！」秋唐猛然回過神，搖搖頭讓自己振作起來，「糖糖要吃什麼？」

「那就、巨無霸冰淇淋！」秋糖毫不猶豫地點了冰淇淋，然後跟服務生說：「我哥哥今天心情不太好想吃甜的，可以幫我們多加一點糖漿嗎？」

服務生雖然是困惑地往秋唐這裡看了一眼，但還是禮貌地點點頭在紙上寫了幾個字，轉頭回去吩咐了。

……想吃甜的明明就是妳。秋唐抽了一下嘴角，他自己是因為甜食以前吃太多已經膩味了，但是因為妹妹所以他的形象一直被人誤會。

不過，好久沒有跟糖糖一起出來了。

秋唐撐著臉看著正對著別桌的巨無霸冰淇淋流口水的妹妹，他打從心底地笑了起來。

「唔？」咬著湯匙等著大快朵頤的秋糖聽見笑聲轉過頭來，大大的眼睛困惑地看著摀著嘴巴笑得開心的哥哥。

「啊，來了。」秋唐見狀也不解釋，指指已經端著巨無霸冰淇淋走過來的服務生，不過看看那上面厚厚的糖漿……真想要只吃下面的清冰……。

「耶！」秋糖歡呼了一聲，待服務生把巨無霸冰淇淋放在他們桌子上並且離開之後，她立刻動手去挖了一口放在嘴巴裡面：「唔唔超好吃的這又冰又甜的口感……」

「糖、糖糖妳吃慢一點……等等、不要塞給我我不想吃……」

「哥哥，這個超好吃的耶你怎麼可以不吃呢！」

「我不是……妳好歹也顧一下自己的身體不要吃這麼多……」

「沒問題啦沒問題！」

「……」

「謝謝光臨！」伴隨著服務生的招呼，面色有些發白的秋唐和一臉神清氣爽的秋糖走出了冰品店。

「哇啊好好吃呢！對吧，哥哥？」秋糖伸著懶腰露出可愛的笑容，然後拉著秋唐的手指著另外一家店，「接下來我們去看衣服吧？」

「嗯，好。」強打起精神，秋唐反握住妹妹的手，率先走到對面的女裝服飾店裡面。

「歡迎光臨！」

好多衣服啊……。秋唐看著各式各樣的服飾感嘆著，然後看到妹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洋裝從更衣室後面轉了出來，「嘿──！好看嗎？」秋糖站在鏡子前面對他笑道。

真可愛。「很好看啊，要買嗎？」秋唐一邊欣賞自己妹妹的可愛一邊想起自己的錢似乎不夠買好看的衣服給妹妹穿。

「哥哥覺得好看的話我就買囉！」秋糖開心地原地跳了跳，重新再拿了一件衣服去試穿。

「哥哥，這件呢？」

「是好看，不過哥哥的錢不──」

「那、那這件呢？」

「嗯……我覺得那件比較好看，欸不是，糖糖妳不要買太多……」

秋唐看著妹妹抱著三到四件衣服走到櫃檯，心裡忐忑不安地摸摸口袋裡的錢包，沒有想到的是秋糖直接把衣服放在櫃檯上，掏出錢包來付錢。

……好有錢。

「那個糖糖……」秋唐覺得，這種難得的日子還是讓他來付錢比較好，不，應該說，妹妹的花費應該由哥哥來負擔才對。

「沒關係的哦，因為是哥哥生日嘛，吶，還要去哪裡玩呢？」秋糖拿著包好的衣服，朝著店員開朗地揮揮手，另一隻手則抓住了秋唐：「哥哥難得生日呢！想要去哪裡玩呢？」

「妳還記得……我的生日？」生日，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秋唐愣愣地看著妹妹在前面尋覓有什麼景點可玩的身影，不由得問出了這句話。

「哥哥的生日當然要記得啊！這可是要和哥哥到處玩的日子呢！」秋糖頓了一下腳步，轉頭對著秋唐理直氣壯地說道。

「……」很開心，真的很開心。秋唐跟上妹妹的步伐，抽出自己的手然後往她的頭上拍了一下：「哥哥帶妳去把這裡的甜品都吃過一遍好不好？」

「好啊！」

「目的地是那邊的銅鑼燒店，跑最後的付錢。」

「欸──！哥哥偷跑！還有不能在街上跑步！」

就這樣，秋唐兩人到處在街上找甜食吃，一路玩到下午四點，秋糖接到了震怒的父親的電話，才依依不捨地跟秋唐道別回家，而秋唐則是回到了雀榕的宿舍。

「我回來了。」今天被強迫吃了一堆過甜食物的秋唐拖著沉重的身體回到了宿舍，一打開宿舍門就看見室友們都已經回來了。

「啊，秋唐……你還好嗎？」正在視訊的洛苹聽見了開門的聲音，轉頭跟遲來的室友表示了關心。

「嗯，還好。」秋唐如釋重負地躺平在床上，轉頭把臉面向牆壁遮住了燈光，「不好意思我有點累了……」

「是沒有關係，不過你不打算洗澡嗎？」鎮煞眨眨眼，身上穿著簡單的T-shirt坐在自己床上好奇地詢問。

「……如果可以的話……」秋唐嘆了一口氣，無奈地從床上起身去拿衣服，蹣跚地去澡堂沖洗。

好累啊，還有胃好痛……雀榕裡面誰有在賣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