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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生命與生氣一課上，特邀而來的專業講師照水是這麼說的：

　　「──選擇自己要成為什麼樣的人、想要呈現在他人眼前的是怎樣的自己，追根究底只是一個很單純的問題：你是誰。」

　　不論選擇哪一條道路走，都無所謂。關鍵並不在於結果，而在於選擇的過程。

　　為什麼要這麼選擇──選擇時是否經過思考──能否接受並且承擔起選擇所帶來接連而生的責任與處境──以及追根究底的，是否已經確定了那就是自己所追尋、想踏上的「道」？是否能在日後憶起時，縱有遺憾，卻不曾後悔？

　　寧六娘也曾這麼問過自己。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下一個，學徒編號參壹陸──」

　　寧六娘溫婉的低垂著頭，看著在層層裙襬下若隱若現的足尖，在學號被點到時往前進了幾步，站在兩位教習的面前做了一揖。

　　「學徒編號參壹陸，寧六娘。」她微微一頓，「於此選擇踏上成妖一途。」語畢，對著筵華又是長長一揖。

　　登記名冊到一半的筵華筆下一停，一語不發地看向寧六娘。

　　寧六娘回以微笑。

　　打期末試驗過去，狐兒們紛紛規劃著自己的未來與出路，並不忘向其他狐兒探聽彼此的想法作為自己抉擇的參考後，與筵華此刻那一臉欲言又止類似的神情，便時常出現在每個聽到她打算成妖的狐兒臉上。

　　絕多數的狐兒反應一如小桃紅與五郎、七郎，皆認為她較為適合、也以為她會選擇修仙；少部份的狐兒則是抱持著雖有驚訝但不干涉的態度；更少部份者，認為明明看起來一副仙氣的傢伙卻選擇修妖，不失為盲點上的突破──在耳目一新之餘，總讓人忍不住期待那種乍看仙實為妖的反差。

　　不論何者，最後總是問了相同的問題。

　　寧六娘向著雲紀也做了個禮，雲紀微微頷首作為回應。

　　寧六娘朗聲道：

　　「妾身──對於自身將來何去何從，起初並無設想，不過只是想著『妾身不願成仙』，於猶豫前，已將『成仙』一途捨棄罷了。」

　　身後有些狐兒聞言騷動了起來。雖說成仙成妖不過一念，亦有不少狐兒從開始便堅定的表明想要修仙或者修妖，然而這麼當著面說不想修仙什麼什麼的，總覺得有點那啥那啥的。

　　偏偏寧六娘又接著說：

　　「妾身也不曾想過自己會選擇妖道。於最初甫入學堂的妾身而言，若問為何成妖，其因有二。一者，妾身對仙途毫無意願；二者，妾身擲爻問卜，連擲八爻，皆指向妖道，妾身認為此乃命數所決，不敢有違。」

　　啊啊，筵華師傅瞇眼微笑的臉好像也黑了一半。這是要在學期最後一口氣完成【英雄！雙狐之怒】成就的節奏嗎？敏銳地察覺到情勢不妙，狐兒們紛紛往後退了幾步，又驚又敬的看著初生之犢不怕虎的寧六娘。

　　筵華無語。「……妳……就這麼將占卜結果直接視為自身決定？」

　　「這……妾身也非單純只因卜卦而定呀。」寧六娘失笑，並在筵華臉上開始出現風雨欲來之色時清咳一聲，露出既端莊又嫻淑沉穩──頗有幾分雲紀風範的笑容。「咳。妾身初時確實是以卜卦指引本心，然本心所以能固，卻有他因。」

　　筵華雙手環胸，不說話，等著看寧六娘究竟會說些什麼。

　　「妾身認為，」寧六娘笑瞇了眼。「比之於仙，妖者隨心所欲、愛恨分明……此外，相當接地氣。」

　　「……啊？」

　　「即是，與人類相當接近之意。」

　　筵華一臉古怪地看著寧六娘。

　　怎麼有種這裡由還沒連擲八爻，卦意皆指向妖修一途的說服力來得高的感覺呢……

　　寧六娘卻只是接著說：「妾身見識淺薄，所見妖仙屈指可數，能參聞者，不過書籍典論所載的道聽塗說。長久以來，妾身對於仙者，始終抱持著『雖面目和藹，卻只能遠觀、難以親近』之感……」說到這，她看了看雲紀。「妾身想，具體而言，莫約就是雲紀教習那模樣吧。」

　　筵華：「……」

　　雲紀：「……」

　　眾狐兒：「……？！」

　　「即便是在人類助撰的話本中，神者、仙者也大多以心懷大愛、冷觀俗世之姿問世，不若精怪妖者來的有血有肉、親近人類。」

　　莫名其妙就被歸類成沒血沒肉遠離人類的雲紀：「……」

　　「加以妾身友人……啊，便是妾身於作業日誌中曾提及的小桃紅姑娘。妾身與小桃紅姑娘相識百年有餘，若說妾身對妖有何實際看法，那麼或許便是小桃紅姑娘所表現出來，十分可親可愛的模樣罷。妾身……」

　　可親可愛……筵華覺得自己的頭開始痛了，連忙在寧六娘繼續往下說前喝止：「停停停，老子明白妳意思了。」

　　寧六娘依言停下，只是疑惑地看向筵華，淺色的眼中大有「這樣就好了嗎？」的疑問在。

　　這樣就好了嗎？廢話，誰知道要是再讓她繼續說下去，自己會不會也被她歸類進「可愛」的一部分，別鬧好嗎？那場景光想像就覺得毛骨悚然！筵華嘴角一勾，勉強算是笑了。

　　「不論最終影響妳決定的理由是什麼，都要記得那是妳自己選擇的路。既然選擇了，就要負責到底。」

　　「教習放心，妾身終生不忘。」

　　「我再問一次──妳確定踏上妖道嗎？」

　　「是，妾身矢志不移。」

　　筵華呼了口氣，「那麼，往後也好好加油吧。」

　　

　　
　　　　　　　　　　　　　　　　　　　　　　　　【最終任務──仙道妖道】
　　　　　　　　　　　　　　　　　　　　　　　　　寧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