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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聖騎士





「我會做好萬全的準備,然後,朝著我相信的路走去。」

「我是應該要無所畏懼,相信絕對光的聖騎士,但是你知道嗎?人不可能真的無所畏懼的……」





盾牌交擊的聲音響起,發出了一種像是會刮人般的刺耳聲響。

龍所吐出的氣息帶著一股令人難受的悶熱,一捲翅,便化成了一道又一道的焚風朝著他們襲來。

堅硬的鍇甲上,有著一條又一條的傷痕;敵人相當的難以對付,就連站在對方的面前都忍不住想要顫抖,但他們的情緒,卻是如此的高昂。

他們是信仰絕對光的聖騎士。

「兄弟們,上吧!敵人已經露出疲累的樣子了,再加把勁,絕對光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立於人群之中,坐在戰馬上的他舉高了手中的聖劍,朝著前方的龍指去。

他是這次討伐軍的指揮,隸屬於帖斯特帝國霸格神殿的聖騎士,迪里特。不同於其他甘於安分的待在自己本來的職位上一輩子,不被注意到也無法在紀念碑上留名的聖騎士,他是個有野心、也有實踐力的人。

為了讓國王注意到自己,長久以來,他一直不斷地進行著反覆的練習、磨練,並且學習著所有屬於騎士的、屬於聖職者的技能,只能了充實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他表現出色,談吐得宜,給予任何人能夠信任的感覺,並且相當積極於參加各種討伐活動。

當然這些都只是為了被注意到而已。

沒有人不知道他是誰。即使到了鄰國,只要說到「最強的聖騎士」,大家都知道那是誰。

還差那麼一步而已,他會成為傳說,成為英雄。

他離目標,很近很近了。

所以當他授命成為這次聯軍討伐的總指揮時,沒人能夠明白他心中的激動。

他相信這是絕對光給他的機會,以及試練。

震耳欲聾的嘶吼聲中,他咆哮著,指揮著一波又一波的攻擊,每當他手中的聖劍揮下,就有一波受他指揮的聖騎士朝著前方的龍衝去。並不算太大的山頭就是戰場,敵人只有一頭龍,而他們擁有的,是八千名訓練有素的聖騎士。

為了這長達三天三夜,並且還在持續進行中的戰鬥,他早在半年前就將聯軍都召集好,並且開了許許多多場的會議,討論了無數的戰術,甚至還對於龍的習性、以及可能有的反擊等等都做了討論。

不論是敵人的資料,或者是戰場上可能會有的一切突發狀況,所有的一切他都計算,也在腦中進行推敲及找人演練過了,所以,沒問題的。

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並且擁有強大的後援,一切都準備好了。

所以,沒問題的。

但是戰場上令人暈眩不適的悶熱、綿連不絕的哀鳴聲、滿地鮮紅的刺眼的腥紅以及濃郁的讓人幾乎要窒息的血腥,卻讓他持劍高舉的手,微微顫抖著。

一切都演練好了,他將一切都計算的非常完美,原本,所有的一切都應該要和他所預設的結果一樣。

但他忘記了龍的力量是無法計算的。

輕輕的一揮手便能撕裂被厚重鍇甲包覆著的身軀,一甩尾,傳入耳中的就是清脆到令人顫抖的骨頭碎裂聲,即使只是跺跺腳,也能造成震裂波,將一名名向前衝去的聖騎士給震的東倒西歪。

被緊追在後面的同伴手中的劍穿透,被奔跑的馬匹以及同伴踩爛,被龍的爪子穿透……

他從未看過這樣真實而殘忍的血腥。

八千名擅長攻擊及治癒的聖騎士,在苦戰了三天三夜之後,剩下來的僅有連他在內,百名不到。

而那活過悠久歲月,有著火紅色鱗片及詭麗倒豎瞳孔的龍,卻僅僅只是被傷了一些鱗片。

殘酷的犧牲下,就連讓牠受點重傷都沒有辦法。

遠遠的,龍以那雙狹長而隱約帶著金光的眼凝視著他,彷彿像是在嘲笑著他的無能為力。

那樣的羞辱讓他忍不住顫抖起來,於是,他做出了這輩子最不理智的事情。

「我們不能輸給那個紅色的惡魔,即使只剩我們,我們也要為了絕對光奮戰到底!」

剩餘的同伴跟著隨他抽出劍,每個人都是那麼的熱血激昂,毫無畏懼地朝著龍而去。

因為他們是無所畏懼,信任絕對光的聖騎士。

當剩餘的同伴一個個死在他的面前時,他大聲地嘶吼著屬於聖騎士的法術中,被禁忌使用的一招,並且舉著劍朝著龍砍去。

「奉獻!奉獻!血與肉、靈魂與忠誠,我將我的一切通通奉獻,死後我將永不入天堂!」

在幾乎撕裂喉嚨的怒吼聲中,他將劍插入了龍的腹中,深深的,直至柄沒。

但也僅止於如此。

被刺傷的龍發出了哀鳴,用力地甩動著尾巴,並且振起翅膀準備逃去。重傷的他,僅能躺在同伴的屍體上,不甘心的嘔著血,看著帶著怨恨眼神的龍轉身飛去。

身邊瀰漫的,是可怕的寧靜以及濃郁的血腥味。

那是死亡的味道。

無法動彈的他,只能恍恍惚惚地看著從自己肚子穿透出來的,那一柄又一柄的劍。

銀白的刀鋒閃爍著銳利的光芒,反映著某種恐懼。

他是應該要信任絕對光、無所畏懼的聖騎士,但是……人不可能真的毫無畏懼的。

他畏懼這樣的失敗,以及死亡。就連留下一個名字都沒有就這麼死去,未免也太丟臉了。

眼前逐漸變的模糊,黑暗逐漸取代了一切。

──黑暗?他扯著嘴角,諷刺的笑著。

過去那個無所畏懼的聖騎士,以及絕對信仰的絕對光,都不存在了。

Delete。

他失去了絕對光。






有的時候,他會覺得擁有夢想以及勇氣真的是一件值得鼓勵的事情。

但是更多的時候,他想告訴那些空懷著熱血與夢想的冒險者,人生不是那麼好混的。面對著無能為力的恐懼時,人才會知道自己的渺小。

以為自己已經夠強悍了,才發現原來自以為的強悍其實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抬起兩腳擱在木桌上,喝的有些茫醉的他微睜著一眼,看著在他面前站的恭恭敬敬的年輕人。

「……你說你找我是為了什麼?」

「是的,我聽說您是在過去擁有『最強』名稱,並且唯一能在龍的手下存活下來的人,所以希望您能跟我們一起去討伐龍!」有著黑褐色短髮,穿著一身看起來就沒什麼防禦力可言的皮製盔甲,怎麼看都是一臉菜鳥樣的劍士立正站好,雙手緊緊貼著大腿,恭敬地回答著。

對於這樣的回答,他只是用鼻子哼了哼,打了個酒嗝。

「想跟龍挑戰……別愚蠢了,你以為自己是誰?」不屑地笑了笑,他睬了那名劍士一眼。「你這種程度的,龍光是哼個鼻息就捲走你了吧。」

「我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打贏龍,但是我有自己的隊伍!」被取笑的年輕劍士握拳,認真的說著。「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是……我很失望,原來曾經被喻為『最強』的人,也不過只是這樣而已。」

當作沒看到劍士氣憤離開的樣子,他只是又點了瓶酒,大口的喝著。

在現實的摧殘之下,他已經沒有了那種無所畏懼的勇氣。

在失去了他所信仰的絕對光庇護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