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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天‧舞孃



「河流急著想奔向大海，海洋卻渴望重回大地。」

「沒有星子點綴的夜晚，勇氣選擇出走。」


※


打開緊鎖的抽屜，裡面堆放著的是一天一封，從未被拆開過的信件。

每一封信上的寄件人、收件人、收件地址都是一樣的，不同的只有寄件的地址。

寄信的那個人說，沒有停過的信件，代表的是沒有停止過的思念，以及期盼歸來的等待。

那麼……如果有一天，信件停止了呢？

她沉默地看著最後收件日在半年前的信件，美麗如紅寶石的眼微微的瞇著，唇邊漾起了有些朦朧的笑。

被遺忘了嗎？因自己先捨棄的關係。

不再被掛念了嗎？因自己從未回去的關係。

還是，在那個人的身邊，已經有了比自己更重要的人？

雖然曾經想過，如果真的發展成這樣的話，那麼就讓對方自由好了，但真正意識到，也許自己已經被遺棄成為「過去」的一部分時，她還是感覺到……

無法接受。

無法接受自己就這麼被遺忘掉。

無法接受除了自己之外竟然還有人能讓那個人露出眷戀的表情。

即使是自己先放手不要的，她也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所以……她該回去了。

回到那個人在的地方。





玎玲，玎玲。

美麗的玎玲聲，隨著她緩緩進城的動作響起。

每個經過的人都會回過頭看她，為了那帶有一點迷濛的美麗。

看著有些陌生的村莊，她有些迷惘該往哪裡走，紅寶石般的眼左右飄移著。

然後，她聽到了琴聲。

帶了一點哀傷，一點歡樂，相當美麗的琴聲。

她一向喜歡美麗的事物，包括了琴聲。於是，她朝著琴聲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看到了沐浴在陽光底下，穿著亞麻色斗篷，一頭萱草色長髮閃閃發亮的美麗詩人，以及坐在旁邊，有著深綠色長髮的賢者。

「我能打擾一下嗎？」她柔柔詢問的聲音，中止了詩人的演奏。

微微偏著頭，她有些不懂，詩人臉上的訝異是為了什麼。

回答她的，是坐在旁邊的賢者。

「真難得在這種小地方也能看到美麗的舞者……當然可以，有什麼事情嗎？」

「我聽到了很美麗的琴聲……」她輕輕的笑了，迷濛而誘人的看向了詩人。「我能請您，再為我彈奏一次剛才的曲子嗎？那曲子很美麗，讓我有種……想跳舞的衝動。」

詩人看著她，什麼都沒說，比起髮色要來的深遂許多的褐色瞳孔中，只清楚地寫著不想理會。

還有淡淡的、淡淡的厭惡。

「要合奏嗎？我沒看過詩人跟舞孃的合奏表演耶……」賢者有些驚訝地說著，也看向了詩人，鏡片後那雙總是帶了點尖銳的眼神中，有著期盼。

「如果你想看，我就為你演奏。」詩人拍了拍賢者的頭，無奈而溫柔的輕輕笑了，然後，背對著她，詩人將魯特琴架了起來。「我習慣一旦演奏就直接演奏到底，如果妳跟不上，我不會等妳。」

「不必等我沒關係的。」她笑著，戴上了綴有許多鈴鐺的飾品。「沒關係的。」

華麗的、美麗的，火紅色的舞者。

詩人拉動了琴，而她開始翩翩地跳起了舞來，雖然事先完全沒有練習過，甚至兩人所表演的都是很各自的部分，但這樣的不協調，卻也衍生出了另一種協調。

玎玎玲玲、玎玎玲玲，鈴鐺的清脆鈴聲與詩人有些憂傷的琴聲混在了一起，她跳著有些輕快又有些令人感覺到哀傷的舞蹈，巧妙地將輕快的鈴聲與琴聲混成了一首合奏曲。

這讓賢者忍不住看的入了迷。

然後，當曲子演奏到了一半時，她開了口，和著詩人的旋律，唱了起來：

　　「　河流急於奔向大海

　　　　海洋卻渴望重回大地

　　　　漆黑的夜裡，雨擁抱星

　　　　孩子背上行囊，等待天明

　　　　沒有星星照耀的夜晚

　　　　勇氣選擇出走　　　　　　」

詩人的琴聲似乎抖了一下，但仔細再聽，仍舊是平穩美麗的樂聲。

──也許剛剛的，只是錯覺而已。

合奏完畢，她對著賢者以及背對著她的詩人，深深的鞠了個躬。

「──我很高興，謝謝。」剛跳完舞讓她的臉有些微紅，她露出了一個朦朧的讓人心痛的笑容。「如果早點碰到該有多好……可是，我該走了。」

「妳要走了啊，這麼快？不多留一天嗎？」

「嗯嗯，不了。我已經看到，我想看的東西了。」她笑著，紅寶石般的眼微瞇了起來。「我所擔心的小貓，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不需要我在身邊，所以我該回去了。」

──也許是錯覺的關係，她的眼中，像是有著淚光在閃爍著。

賢者有些茫然地看著她。

而詩人，依舊什麼也沒說。

於是她走了，然後在聽到從身後傳來的，賢者緊張地問著詩人「你怎麼突然哭了」的聲音時，噗嗤一聲地笑了出來。

繼而流淚。